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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牂牁作乱

2018-10-10发布 3407字

慕容阎昆这一次的请辞,并非是因为自己功劳太大,怕朝廷封无可封。他先灭王建的伪蜀,又平定青海,可以说是一人灭两国,原本就存了退隐的打算。但是李弘益与他深谈之后,慕容阎昆突然安心了。

他的儿子慕容肃和李弘益的大女儿李玉容定了娃娃亲,慕容阎昆可不嫌弃李玉容是庶女,他自己很是明白,如果没有遇到李弘益,他现在还在为肃州龙家卖命,说不定已经战死在与甘州回鹘的沙场之上了。

与李弘益做了儿女亲家,只要他本人不作死,以李弘益宽厚的性格,他慕容阎昆可以说是一生无忧了。但这一次慕容阎昆请辞,实在是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常年的战场生活了。

慕容阎昆年轻时跟着肃州龙家与甘州回鹘作战,曾被流矢射中左脚后踵,好在救助及时,并未留下太明显的隐患。慕容阎昆本人也不在意,战场厮杀,受伤总归是难免的,他还觉得自己运气好,不是其他部位中箭。

然而他毕竟也已经五十岁了,从军三十多年,从高原杀到沙漠,又从沙漠杀到河西,从河西杀到剑南,再杀上高原,杀回了吐谷浑的故国,如今又来到了淮南,慕容阎昆发觉自己的左脚已经开始从隐隐作痛变得疼痛愈发厉害。

现在他连上马都十分吃力,甚至骑在马上数十呼吸就足痛难忍,一如玄宗朝的大唐名将王忠嗣一般,同样是足疾严重无比。作为统帅,他甚至连在士兵面前站立十分钟都做不到,故而自去年年底开始,慕容阎昆基本就没有再领兵出击,而是派部下四处出动,就是因为足痛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活动。

就是平日里处理军务,慕容阎昆既不敢跪坐,也不能久坐,否则足痛加麻木,他一个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即便是求了凉州大学医学院的教授,请了张药方,以草药泡脚,也不过是轻微缓解一二而已。

但是李弘益希望淮南方向能够有一个有分量的将领坐镇,慕容阎昆不愿让李弘益失望,又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身体的疼痛。因此他特意让祁连军长史耿岳替他写了一封请辞表,派人送往长安而去。

在请辞表中,慕容阎昆言辞恳切,表示自己足疾实在严重,恐耽误了朝廷的大事,故而希望朝廷另外派出将领接替自己。在给李弘益的私人信件之中,他推荐了开道军使刘知俊这位副手接任自己。

李弘益犹豫了很久,他的崛起,慕容阎昆可谓是出力最大,没有慕容阎昆带领的吐谷浑骑兵,只靠着当初归义军对他的支持,李弘益想要打下甘州,简直是妄想。

然而慕容阎昆的加入,让李弘益多了一支可用的骑兵。自攻下甘州后,李弘益可谓是一路顺利,而慕容阎昆也用自己的忠诚和武勇取得了李弘益彻底的信任。

虽然如今大唐军队中回鹘、达靼、羌、吐谷浑甚至粟特胡人甚多,而且李弘益一直对外宣称各族只要心向大唐就是一家,但在他心底,最信任的几个异族将领,也不过是吐谷浑的慕容阎昆和慕容真海、党项羌的颇超乞光以及沙陀族但更多自认为是汉人的李存孝。

如果这个范围稍微扩大一些,也不过是转职为文官的缅播高,他是居延海回鹘的代表,数来数去也就这几个人值得李弘益真心信任了。

在李弘益看来,他与慕容阎昆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还是战友、同袍、朋友、亲人,这是十余年一起从西北杀到中原,在战场搏命换来的交情。

对于慕容阎昆的身体情况,李弘益了解的很是清楚,要知道松孝德的侦骑司可不是吃干饭的。他想了一想,提笔给慕容阎昆写了一封回信,既然慕容阎昆实在坚持不住了,那就回长安休养吧。

对于慕容阎昆的安排,李弘益与内阁几位大学士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由他来接替兵部尚书一职。自李弘益一系列改革之后,兵部的职责,更像是后世的公安部,不再是军队的最高衙门,但同时对于折冲府以及地方驻守军队有一定的管辖权。

至于现任兵部尚书徐绾,李弘益的意思,是请他前往潭州,接手马殷留下的一摊子。对于马殷,李弘益还没有考虑好该如何安排,不论如何,马殷的地位和他在湖南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他主动归附,都值得朝廷高规格的接待和对等的对待。

经过与内阁讨论商议并征求马殷的意见后,朝廷对马殷的任命终于出来:前往开封治理河南道,如同剑南道的李弘谏一样,掌管民政大权。

马殷对此心满意足,一路行来见识到大唐真正的实力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听从弟弟和下属的劝告,亲自来投是完全正确的。因为一旦北方战事结束,大唐的目光投向南方时,基本没有哪个势力能够对抗。

与其等到大唐兵锋直指,或是他本人,或是他儿子沦为朝廷的阶下囚,不如让出在潭州等地的权力,以他这几个月对李弘益的观察,马殷知道,只要自己不犯大的错误,马家的未来就是光明一片。

因此他特意接连去信潭州,给留守的弟弟和其他文武官员,要求他们听从朝廷的安排,然后马殷高高兴兴地前往开封上任去了,他的权力,实际上就是河南道民政最高长官,这可是十足的衣锦还乡啊!

就在马殷上任离开长安不久,栖凤阁大学士翁承赞上奏,表示朝廷新规定,超过65岁的非地方官员,必须致仕实在游戏苛刻,请求朝廷撤销这条规定,但《致仕令》依旧实行。

内阁很快就通过了决议,天子用印颁布天下,而李弘益也十分爽快地行文表示,自己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天下百姓服务,并自请罚俸半年。

退休在家的陆扆气得当真吐了血,他现在才意识到,李弘益虽然看上去很是和蔼宽仁,但实际却是个极度不要脸的,为了把自己和那帮支持自己的官员搞下台,竟然用这种令人不齿出尔反尔的方式。

对于李弘益来说,他的目的是少流血,用政策性的方式把政敌弄下台,不管怎样,陆扆顾忌到他因为军事胜利带来的巨大威望,背后捣鬼也只是一些小动作,李弘益也没有必要非得杀人来解决问题。

至于认个错,对于李弘益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他的性格如此,从来都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他心里,是个人都会犯错,自己认个错道个歉,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名声他已经够大了,至于罚俸半年,他李家可不是指靠着自己的俸禄生活的。

李弘益向朝廷官员小小地展示了自己的无耻,让许多人意识到,李弘益的宽容其实是区别对待的。很多人顿时想起了当年李弘益在居延海和阴山大肆屠杀回鹘、达靼,甚至放手在陇右屠杀吐蕃的故事来,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这才想起来,李弘益的双手可是真实的血淋淋的,现在的李弘益对任何人都是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靠杀人去解决问题,但不意味着李弘益就会放弃使用杀人的手段。

这么一件小事,经过长安报纸、采风观访司等衙门的宣传,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官场骚动,秦州一名转运使正接受吏部考核,突然吓得自杀了,很快吏部和侦骑司就查明,这名官员借着河南道的战事,贪污了两万余贯。

消息传到长安,李弘益笑了笑,他做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住大唐,让大唐这个伟大的王朝继续伟大并且辉煌下去,所以他行事并不顾虑太多的名声,重点是自己能否达成目标。

这件事对于李弘益来说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小小涟漪,他现在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驻守剑南道的定戎军都指挥使周成,在泸州方向与黔中道的牂牁势力打了起来!

原来六年前,天复二年,南诏的汉人权臣、清平官郑买嗣杀南诏末王舜化贞并王族八百余人,建立了大长和国,便一直忙于清除内部反对势力,故而受南诏控制的一些地方部落,便被王建攻打,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现如今整个剑南道东南,有辰州蛮、牂牁蛮、东谢、南谢、西赵、普宁、昆明、罗殿等部落,还有思州田氏、播州杨氏等汉人土司羁縻势力。

当初王建称帝之前,特意将其中部分部落首领召至成都杀死,故而王建被灭之后,这些部落着实老实了一阵子。

因为大唐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中原和北方,故而李弘谏在益州,主要的任务是安抚地方,而周成在王宗竞被调出泸州后,派兵接替驻扎,他谨慎异常,按照李弘益的指令,约束地方,从不主动挑事。

但周成为大局考虑的隐忍和保守,却让牂牁蛮等部落以为大唐好欺。要知道当年南诏崛起,这些小部落就跟在南诏后面与大唐为敌,天宝十三年,剑南留后李宓领兵七万攻南诏国,却在太和城外全军覆没,这也是大唐最后一次对南诏出兵。

后来吐蕃崛起,与南诏联合,与大唐彼此攻击,造成的后果就是,黔中道的这些部落十分混乱,时而跟随南诏,时而跟随吐蕃,对中原王朝缺乏一种畏惧感。

王建杀众部落首领,这个仇就落到了消灭王建的大唐头上,这种简直不辨敌友的想法,就是牂牁蛮联合了昆明、普宁、东谢等势力,引兵进犯泸州,要与大唐讨要个说法,在他们看来,王建做的是大唐的官,至于王建称帝的事情,他们哪里管那么多?

周成顿时大怒,他知道正因为自己受信任,所以才被派到剑南驻守,但中原大战,他有心参与却不能,于是就将郁闷全部发泄在了这帮南蛮部落头上。

好在他与播州杨氏的关系还不错,故而双方僵持在了泸州曲水一带,如同当年诸葛亮一样,周成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