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润想到这个事情如果闹大了,肯定是要把自己牵涉进去的。一旦牵涉进去,究竟会是什么样一个后果,他现在还想象不到。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事情,动静越小,就越是对自己有利。所以,张慕润对蔡薇说,“这个事情,通过那个什么裁判所,有什么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无非是两种可能:一个是我们赢了,体检中心不能对我除名;一个是我们输了,人家除名呗。”
对于这两种可能,张慕润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就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在你们单位具体待过,不知道你们的具体情况。不过,我是这样想的。”
“假如你的官司输了,无非是心里有个平衡,反正横竖都一样。如果侥幸赢了,你还要在体检中心继续干下去。可是,这样一来,从表面上看,你赢了。从实际结果来看呢?你还是输了。”
“因为,你要在单位继续呆下去,可是你把单位给得罪了,还是最彻底得罪的那种。单位从你的顶头上司一直到单位的最高领导,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即使你最要好的同事,就算心底里给你点赞,在公开的场合,也不敢挺你。你能想象一下吗?在这样的氛围里,你怎么做人?怎么继续你的工作?”
蔡薇幽幽地看了一眼张慕润,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端起面前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着。
张慕润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不知道该怎样说了,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也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接一口地喝咖啡。
问题是,蔡薇人家喝咖啡,即使在张慕润看起来,也是很优雅滴。人家是在啜。而张慕润是在喝。人家看着喝了半天,杯子里的咖啡却没有下去多少;二张慕润才刚刚喝几口,杯子几乎就见底了。
这一切都被蔡薇看在眼里。她清风淡月地摁了一下铃,服务员应声而来,蔡薇说,“再来一杯咖啡。”
张慕润想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种情况只能使他更加尴尬。他没话找话,“你的这个事情,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哎,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话,也无所谓。现在的麻烦在于,我的老公。如果不是我以离婚相要挟,他今天就要跟着我一起来见你。”
这个话题,叫张慕润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如果再来一个蔡薇的老公,那张慕润简直像想不到,他应该怎样应付目前这个局面。
蔡薇看看张慕润,接着说,“实际上,约你出来商量这个事情,也是我老公逼我干的。本来嘛,这个事情,谁也不想叫它发生。要真正地论起来呢,我自己也是有很大的责任的,是自己太贪心了嘛。当时就看见了你的那一万元钱,就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
看到蔡薇万分后悔万分自责的样子,张慕润心里也很难过。直到目前为止,尽管蔡薇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这么重的处分,但是她没有说一句责备张慕润的话。
这就叫张慕润很受感动。说起来的话,这个事情的起因还是自己挑起的。尽管当初自己也是知道这样做肯定是有后果的,但是没有想到有这么严重。
他更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小的体检中心,竟然会有一半大公司都不配备的专员技术人员,可以恢复已经删除的数据信息。
这种小概率的事情,竟然就被他遇上了。这个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你说是宿命也好,偶然也好,反正被他遇上了。
而且,对方又是一个柔弱的女人,现在被老公逼着,要跟单位打官司。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不能帮她一点什么忙的话,自己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因此,张慕润决然而然地说,“发生了你这种事情,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要问我有什么好办法?我也给你提供不了什么。不过,既然这个事情也牵涉到我,你说需要我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不会推辞的。”
蔡薇连忙放下自己端着的咖啡杯,说,“我个人的事情,把你牵涉进来,我也没有想到。不过,张哥你这么仗义,我也很感动。”
她说着,就拉起张慕润的手,紧紧地握着。“张哥,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人,有文化,有涵养。全然不像我的老公,又没有文化,还不理解人。跟着他过一辈子,真的不敢想象,好像就是一个恶梦。单曲循环的噩梦。”
蔡薇越是这样说,张慕润越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只好就那样时不时地看着她。她不慌不忙地说,“这个事情,如果不按他的意思去打官司,他会没完没了地闹,闹得谁也不安生。”
“要是按他的意思去办,明明是一个双输的局面,怎么都不好办。不过,我也有一个想法,这个事情,毕竟是我个人的事情。虽然他挣钱也不多,但是我自己以前也有工资,不依靠他,我也能生活下去。”
“可是,如果我不管是辞职也好,被除名也好,总之是我没有了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来源。如果不听他的话,我就只有跟他离婚了。”
“离了婚,回到父母家,再去当啃老一族,又觉得实在是没有颜面了啊。要再找工作,现在的就业形势,大学生研究生,一堆一堆的,都找不到工作,我这种专科生,就更难找了。”
张慕润在听,可是蔡薇不说了。她说的道理,张慕润也是见了他之后才听到,边听边想,就觉得蔡薇说的也有她的一套。但是,都是她的难处。设身处地,如果自己处于她的境地,自己也会是那样想的。
从她的话里面,张慕润能听出她的无奈,但是她又不明白地说出来,张慕润就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了。于是,他就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很实际的情况。你现在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夜里想到千条路,早上还是卖豆腐。”蔡薇苦笑了一下,“跟老公离婚,是一条路,可是离婚以后怎么办?没有了生活来源。”
“听他的话跟单位打官司,也是一条路。可是打官司本身也需要花钱,打赢打输都是输。想的时候好像路很多,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是真的要走了,却又发现,走投无路。我就是走投无路了。就是老公不逼我,我也会找你商量的。”
张慕润无可奈何地笑了,可是他的笑,实在是比哭还要难看。他双手一摊,“实话实说,我其实就是一介书生。我的生涯就是上学教学,跟社会实际脱节,不用说给别人出主意,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常常也是要听别人的意见呢。”
蔡薇说,“大人物都是这样,大智若愚嘛。女人什么时候都是女人,别看平时张牙舞爪的,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男人当主心骨的。”
张慕润赶紧说,“在你这个事情上,我真的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主意还是你拿,我听你的,你说叫我帮什么忙,还是那句话,我竭尽全力。”
蔡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上下下把张慕润打量了一遍,半天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