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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汉奸县长的来意

2018-10-01发布 4234字

乡公所的枪声响了大半天,郑元民的心也悬了大半天。大街上成队成队的小鬼子和二狗子军开往镇外,郑元民知道这是要去打太平支队。

等到街上稍微平静下来,郑元民赶紧让铁柱套上马车,把女儿郑玉梅送往县城。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打算寻个机会到据点找中岛告状,状告张三飞强抢民女。

郑玉梅虽不情愿,在郑元民的一再催促下,还是换了身男人的粗布衣服上了车。为了防止被别人认出,郑玉梅又在脸上抹了点锅底灰,头上扣了顶大斗笠。

父女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亲人间的这次分离,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悲惨命运!

铁柱牵着马车从后门出去,通过小巷拐出镇子,这才上了通往县城的大路。

这一路上经过了几个日军的据点和路卡,所幸没出什么意外。到了县城,远远就看到了高大的城楼。小雨过后的太阳旗有气无力地低垂着,门口几个鬼子和二狗子端着枪检查进出的行人。

铁柱没见过这种场面,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赶着马车往里走。

“站住!”一个瘦瘦的伪军拦住去路,“干什么的?”

“长官,到城里走亲戚。”铁柱答道。

“走亲戚?”瘦伪军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又盯着郑玉梅看了半天,说道:“你们两个,下来!”

郑玉梅以为被认出,心里面像是揣了只小兔子,吓得呯呯乱跳。听到伪军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铁柱连忙跳下马车,解释说:“长官,这是俺兄弟,您让俺们下车干嘛呀?俺们还要进城⋯⋯”

“少他娘的度话,赶紧下车!”

瘦伪军不耐烦地说着,将铁柱推到一边,又用枪捅了捅坐在马车上的郑玉梅:“说你呢!耳朵塞驴毛了啦?”

郑玉梅不情愿地下了车,猜不透这个瘦猴一样的二狗子到底要开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呆在那儿。

“老五,过来把马车赶过去!”瘦伪军回头喊了一句。

那个叫做“老五”年龄稍大一点的伪军走过来,看了郑玉梅与铁柱一眼,牵着马就要走。

一看马车要被赶走,铁柱急了,一把抓住老马问道:“长官,这是干嘛呀?”

老五瞅了瞅铁柱,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马车被皇军征用了。”

“征用?啥意思?”铁柱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抓住老五的手不放:“俺们还要进城呢,您这是要往哪儿牵⋯⋯”

“八嘎!”门洞里的日军看到铁柱拉拉扯扯,怒气冲冲地过来,举起枪托照着铁柱的腮帮子就给了一下。

日军的力气大得很,铁柱当时就被砸倒在地,血沬子顺着嘴角便淌了出来。

“这马车是俺的,你们讲不讲理?”铁柱挣扎着想爬起来,忿忿地说道。

但随即赶来的另一名日兵毫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两枪托,嘴里一边叽哩哇啦地叫着,好悬没把铁柱的肋骨打折。

郑玉梅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扑上去护住铁柱,叫道:“凭什么打人?”

瘦伪军听到郑玉梅细细的嗓音,忍不住凑到跟前调笑道:“哟,还是个娘们呐!来,让老子瞅瞅长得俊不?”

铁柱知道不妙,连忙用身体护住郑玉梅:“你们别别乱来!”

“行了,行了!”那个叫老五的伪军说话了,“一个乡下女人黑不溜秋的,有啥好看的?还不快滚,等着皇军抓你们哪?”

后面的话是冲着郑玉梅两人说的,说这话时郑玉梅明显感觉到老五偷着使了个眼色。

两个日军还在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听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同时明晃晃的刺刀一个劲的在郑玉梅和铁柱面前晃动。

郑玉梅情知再纠缠下去肯定落不到什么好,在老五的喝斥下拉起铁柱匆忙离开。

进了县城,两人顺着街道直奔王成文的家。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但是古城却已经不是那座古城。两侧的店铺的门脸上无一例外都悬挂了太阳旗,过往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都是面无表情,谁也没有多看她们一眼。看似依旧繁华的青州,多了几份阴沉与不安。

看到郑玉梅的到来,王成文夫妇很是惊讶。问明了来由,两个人忍不住眼泪汪汪、长嘘短叹,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有了儿子王建业的消息。虽然没能见上一面,但是知道儿子还活着,而且当上了国军的军官,夫妻两人总算宽了宽心。

但是很快王成文又皱起了眉头。儿子是国军,叔伯兄弟王延荣王延贵却是青州城内头一号的铁杆汉奸。如果让王氏兄弟得知消息的话,只怕会凶多吉少。于是王成文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并一再叮嘱大家万万不可把王建业的事情向外泄露半句。

正说着,院子里忽然有人喊道:“成文在家吗?”

王成文吃了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因为他听出说话的人正是自己的叔伯大哥、现任的伪县长王延荣。

刚想让郑玉梅躲起来,却来不及了。王延荣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一丝阴晴难测的笑容。

“啊⋯⋯大哥,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王成文连忙起身。他对这个大哥心里面虽然讨厌得很,但是得罪不起,只能强装热情表现欢迎。

“兄弟,今儿个哥哥来是⋯⋯”王延荣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却看到了满脸抹了灰黑不溜秋的郑玉梅和鼻青脸肿的铁柱。纳闷地打量了一番,问道:“这是⋯⋯”

郑氏赶紧搭话解释:“这是俺娘家的侄女,刚从家里来。他大伯,你快坐!”

王延荣不认识郑玉梅,但是听说过郑氏的确是有个侄女在城里上学,就寄宿在王成文家。日本人一来,很多学校都停了课,这些情况王延荣是清楚的。但是他对郑玉梅的一身男人打扮很是好奇,便问道:“怎么这身打扮呢?”

“路上不太平,女孩家家的出门不方便。”郑氏的回答合情合理。

王延荣“哦”了一声,一股屁坐在八仙桌旁。

“他大伯,你先坐,俺给你沏茶去!”郑氏招呼着,“玉梅,先到里屋洗把脸吧。”拉着郑玉梅与铁柱进了里屋。

“不用忙!”王延荣客气了一句,眼珠子转了转示意王成文也坐下。

王成文不知道王延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忐忑不安地坐下来,问:“啥事呢?”

王延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虽说是叔伯兄弟,但是这些年两家极少走动,对王成文家里的摆设王延荣很是感兴趣。因为是做古玩生意,所以王成文家里摆放了很多古旧的小玩意儿。

看了一遍,王延荣的目光落在了条几上的一个花瓶上。这是清代的官窑瓷器,因为年代并不算久远,所以相对来说并不是特别贵重。王延荣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端详了一番,忽然问道:“建业来信了吗?”

王成文心里面一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镇定地说道:“没呢,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王延荣欣赏完花瓶轻轻放回原处,问道:“我记得建业好像是在南京上的学吧?”

“啊,是⋯⋯”见王延荣问起儿子的学业,王成文心里面咯噔一下。若在以前,这绝对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同了,中国大半是日本人的天下,国军家属的身份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王延荣又装作回忆的模样说道:“是那个什么院校来着?对,军事院校,南京军事院校!”

“这⋯⋯”王成文吱吱唔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着王成文紧张的表情,王延荣哈哈笑了起来,安慰说:“兄弟,别担心!我今儿个可不是找别扭来的!不过你要跟我说实话,建业到底有没有来信?”

“真没有!听说南边打仗打得凶,建业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王成文说道。

看王成文的样子不像撒谎,王延荣点点头说道:“是啊,眼下这局势不比以前。就拿这青州来说吧,以前国军多威风,可日本人一来全跑了!你还不知道吧,南京早就被日本人占了。什么国军什么蒋委员长,全是吃干饭的,这中国的地盘早晚都是日本人的。”

“是、是、是!”现在的王成文还搞不懂王延荣到底要干什么,又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了话,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头称是。

王延荣又说道:“兄弟,咱们这些年虽然走动得少,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到底还是兄弟。”

“那是,那是!”王成文附和道。

“我干脆明说了吧!建业当国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如果来信,你可以劝劝他改弦易辙。我这个当大伯的虽然没有啥本事,在皇军那边还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的。只要建业投靠了皇军,我保他吃香喝辣,人这一辈子图个啥?还不就是为了自己活得舒服、在人前风光么?”

王延荣毫不掩饰地说道,俨然一副救世救民的样子。

王成文听了心里面却暗自骂道:“都当了汉奸县长了,还没本事?”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陪着笑满口应承下来。

说话工夫,郑氏泡了壶茶端了过来,给两人倒上客气了一句又进了屋。

王延荣端起茶杯闻了闻却没喝,目光投向墙壁上的一幅画,问:“这幅画有些年头了吧?何人所画?”

王成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是明代唐伯虎的《春树秋霜图》,不过是赝品,真迹现在不知道在谁的手中。”

“我说呢!如果是真迹,你也不会悬挂在家里对不对?”王延荣放下茶杯,“明代出人才啊,远的不说就说咱这青州,出过多少名人!有个赵状元你听说过吗?”

王成文一愣,没成想王延荣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不过他很快就猜到了王延荣的用意。赵状元乃明朝万历年间的状元,传说有状元卷遗世,是谓国宝,想据为己有者不计其数。但是对于状元卷的下落,世人多是猜测,谁也没有见过。王延荣忽然提及赵状元,十之八九是冲着状元卷来的。

于是王成文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听说过。”

“你何止听说过!”王延荣笑着说道,“传说赵状元有留给世人一份状元卷,但是没人知道藏在哪儿。你是做古董生意的,这种事情应该最清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绕了个大圈子,王延荣还是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大哥想得到那份状元卷?”王成文试探着问道。

“不是我,是熊谷太君!”这次王延荣没藏着掖着,直接把熊谷浩二搬了出来。

王成文暗自将王延荣和熊谷浩二骂了一遍,心里想:“告诉你也没无防,反正你们也找不到!”

于是王成文喝了口茶,娓娓道来:“状元卷只是个传说,谁也没见过。至于藏在什么地方,别说外人就连他的后人也不知道。说起这个赵状元那就有些说头了,他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状元,属于天子门生。后来赵状元为官得罪了大太监魏忠贤,魏忠贤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戏里面的那个大花脸,万世唾骂的奸臣!”话一出口,王延荣感觉有点不大对味。细一琢磨好像是在骂自己,便闭上嘴听王成文往下讲。

王成文按着说道:“魏忠贤便诬谄赵状元谋反,万历皇帝就下旨将他问斩。赵状元临死前将一份状元卷托给身边的家人,随其一起下葬。他的家人为了防止有人盗墓,模仿三国时的曹操修建了很多假坟,这便有了七十二状元墓之说。”

王延荣对王成文的话非常感兴趣,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么说状元卷就在墓里头?”

“这只是传闻,具体真假谁也不知道。再者说了,就算状元卷在墓里头,想找到真墓也不容易,七十二座墓呐!”

王延荣“哦”了一声:“接着说!”

“到了崇祯皇帝的时候,赵状元得以平反。因为赵状元下葬时头颅没了,崇祯皇帝便下旨重修状元墓,并赐予金头银胳膊,这便是金头银臂的由来。”

“原来是这样,兄弟真不愧是青州古玩界的行家里手!”

对于王成文在古玩界的造诣,王延荣不得不佩服,这也是他肯屈尊到王成文家来的原因。想了想,王延荣又问:“照你这么说,只要找到真状元墓,就能找到状元卷?哦对了,还有那个金头银臂!”

“谈何容易!”王成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几百年以来,想得到状元卷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大哥如果想找到状元墓,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