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干虽同意单晴瑶去云中郡养病,却不允许带上明月儿。单晴瑶离开王庭时,明月儿交由夏问寒和石触照顾。楼仙芝王子由汉人总管来照顾,胡耶纵然百般不愿,也无法违逆丹干的旨意。
丹干亲手把单晴瑶抱上马车,让她舒服地躺在车厢里,又在她耳边说了许多甜言蜜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丹干派出了一万兵马随行。一万兵马会驻守在云中郡边境,而五百精兵会随守在单晴瑶身边。
“我的爱在你府上是要好好休养,我不希望有他人来打扰。”
龙依莎会意道:“我明白。”
丹干略有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滕连虎是不是已娶妻?”
龙依莎细想片刻道:“他或许已低调成婚。只知安华马帮的事处他已交由他两位哥哥处理,他如今身在何方无人知晓。”
丹干微微皱眉:“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他在云中郡出现。”
龙依莎郑重道:“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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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浩浩荡荡地前行,因怕单晴瑶颠簸,一行人每日慢行,又走走停停,走了十日才去到云中郡的靖侯府。
马车到时,府中的管家仆人侍女已在门口相迎。丹甘为单晴瑶披上貂皮披风,戴上狐皮冠帽,与黑储苗,白雁搀扶她下马车,原要扶她坐上暖竹兜,单晴瑶摇摇头:“躺了那么久,骨头都硬了,我想走走。”
丹甘与黑储苗左右扶着单晴瑶与龙依莎一起步入靖侯府。
走过青砖影壁,穿过大院,沿竹影婆娑的回廊向侧院走去,便看见一排郁郁葱葱的松树。白雪沉沉累累地压在繁绿的松树上,却不减其精神抖擞之态。
侧院旁不远处的厢房有轻烟袅袅,龙依莎带单晴瑶向厢房走去,院门一开,在院子的左侧有一个拢在薄雾中的温泉。右侧种着一颗梅花树,枝上粉红梅花在洁白的寒雪中盛放,清香盈院,沁人心扉。打开房门,窗下的案几上放着一盆怒放的白梅花,朵朵冷艳,暗飘缕缕幽芳。房中的琉璃屏风上画着的是盛放的梅花。房中已点上暖炉,一室温暖如春。
单晴瑶坐在席上,温笑道:“翠竹,苍松,寒梅,好清雅的府第。侯爷妃名为莫寒,倒成了这府中岁寒三友的第四友。没想到侯爷妃是如此风雅之人。”
龙依莎哑然失笑道:“那楼兰以为本侯是何许人物?”
单晴瑶看向他,狡黠地笑了笑。她本想说“是只狐狸”,当着一屋子的人面前戏弄他似乎有些过火,才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龙依莎看见单晴瑶一脸狡狯,知道她有开玩笑的心情,也松了口气。
“温泉旁的房间是浴房,我把温泉水引到里面的浴池,楼兰可以放心在里面泡浴。不过每次不可多于半个时辰。楼兰先休息,晚膳时本侯再过来。”
龙依莎步出厢房,看着温泉上的缕缕轻烟,唇角扬起舒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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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晴瑶坐在温泉浴池中,不知觉地滑下了泪水。
“丹甘,小雪儿的丧礼已经办过了?”
丹甘点点头,黯然道:“雪公主走后的第七天就办了。”
“真的是意外吗?”
“是的,那些马得了马疯病才会发狂。”
“姐姐怎么样了?”
“有雅娘娘精心照顾,娘娘会没事的。娘娘,你别多想了,养好身子就能回去看五王子。”
单晴瑶闭上双眼,泉水的温热慢慢地渗入她的肌肤,轻柔地抚摸她刺痛的心。经历了那么多的锥心之痛,她以为心会习惯了,麻木了。可,痛,为什么依旧噬骨,断肠?
小雪儿走了,于阗氏来了。这边花凋谢了,那边草发芽了。人生起起落落,大悲大喜,一如白云苍狗,转眼沧海桑田。
恍惚间,单晴瑶听到悠扬而至的琴音,弹奏的竟然是“我的爱谣”。
“去看看是谁在抚琴?”
侍女出去后没多久回报:“回娘娘,是侯爷妃在抚琴。”
单晴瑶诧异地喃喃自语:“他也会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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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夜幕来得特别早。龙依莎换了一身便服来到房中。单晴瑶泡过温泉后,脸色的苍白褪去不少,在温暖的厢房中,更隐隐透出丝丝绯红。
龙依莎微笑道:“楼兰的气色好一些了。”
单晴瑶点头笑道:“温泉真是好。在里面泡一泡身子都松开了。”
“楼兰喜欢就好。”
“侯爷妃会抚琴?”单晴瑶好奇的问。
“很奇怪吗?”
“你还会弹奏‘我的爱谣’?”
“这曲子听了几遍,要弹出来也不难。”龙依莎微笑道。
单晴瑶托腮看着他:“不过听你的曲子,好像是许久没弹了?”
龙依莎默默地点点头,眼中闪出一丝黯然:“六年没弹了,弹起来是有些生疏。”
单晴瑶会意笑道:“若忘记了旧的曲子,就可以练练新的。侯爷妃若不介意,倒可以与我一起合奏。”
龙依莎眼眸泛起了笑意:“待楼兰身子好些后,我一定前来讨教。来,先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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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每日,龙依莎都会前来与单晴瑶一起午膳,午膳过后若天空放晴,就会与单晴瑶在府院中散散步。
整个靖侯府都种满了竹子,松树和梅花。有翠绿与桃红点缀在白茫芒的大地上,有暗香飘摇在冷滕滕的寒风中,滕瑟的寒冬仿佛不再那么难耐。
单晴瑶总爱走在梅花树下,闭目细闻梅花的清香。龙依莎静静地站在一旁陪伴,清淡的面容浮起不易觉察的心醉。
闲走半个时辰后,单晴瑶去午休。午休起来后,就去泡一个时辰的温泉。泡完温泉,休息片刻,也就到了晚膳时刻。龙依莎十日有八日都会来与单晴瑶一起晚膳。起初龙依莎总会说一些小时候与丹干一起的趣事,单晴瑶听着听着,话匣子也打开了,加油添醋地说起她自己的趣事来。有好些就连丹甘都没听过。有时候说着聊着,欢言笑语,一顿饭可以吃上一个多时辰。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我哥哥最怕什么吗?他最怕青蛙。我记得八岁那年,我抓了好几只青蛙放进他的被褥里,他一躺进去就吓得屁滚尿流的。那次,他可是真生气了,冲到我房间来,把我压在榻上狠狠地打了我屁股。我也真生气了,连夜向父王告状。结果哥哥也被打屁股了,我就被罚三天不能吃点心和发誓以后不能再抓青蛙来吓哥哥。隔了一个月,哥哥又被吓了,气冲冲地去找父王告状。我吓了他,却没被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单晴瑶洋洋得意地看向龙依莎,笑意满眸,眼波流淌。
龙依莎心头怦然乱跳,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问:“为何?”
单晴瑶瞇着眼,淘气地笑道:“我对父王说,我没抓青蛙来吓哥哥,我抓的是癞蛤-蟆。”
房中的侍女都强忍着笑意,却压不下满溢而出的窃笑声。
龙依莎哈哈大笑起来:“难怪元陵王如今如此精明,原来小时候训练有素啊!”
单晴瑶笑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也快告诉一个你自己的秘密,这样才公平。”
龙依莎思量半刻:“五年前,我在广阳郡孔雀河畔遇到小女子拦在我马的前。那时我曾想过停下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后来,还是走了。六日后我办完事,知道安华马帮竟然应了这小女子的求医。那时候真有些后悔,当时为何没停下来。”
单晴瑶愣住了:“为什么后悔?”
龙依莎笑了笑:“要早知道你可以混进安华马帮,我就可以收买你做探子。”
单晴瑶怔愕一瞬,哈哈大笑起来:“犯傻了吧?后悔了吧?”
龙依莎似真似假地点点头:“很后悔!”
龙依莎步出单晴瑶的房间,脸色的笑意渐渐凝结。
他凝望厢房,一灯如豆,单晴瑶的身影走到窗旁的梅花,他伸出手,凌空轻抚在影子上。单晴瑶停留了半刻,走远了,他的手掌在寒风中渐渐失去了温度。
如果当初他为她停了下来,她没有去安华马帮,结局又会如何?
龙依莎把手收回,深深地吁了口气,默默转身离去。
戴洪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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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单晴瑶在午膳时向龙依莎道:“侯爷妃,你不用每日都陪着我,你的府第我都逛得熟透了。而且每日都有一堆侍女仆人跟在我身后,房外府外又有一大批侍卫守着,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在这很安全,你就别担心,忙你的事去吧!”
龙依莎窥见她眼中的狡黠,微笑道:“楼兰似乎是话中有话。”
单晴瑶眼李东二转了转,狡慧地笑了笑:“我只是不想侯爷妃荒废了正事。”
龙依莎点点头:“也是,我也很久没亲身去视查民情,也该去外面逛逛,多了解百姓的生活。”
单晴瑶杏眸瞪时一亮:“我身为大唐公主也有职责要体查民意,不如,我陪侯爷妃去逛逛?”
龙依莎会意地微笑:“只怕辛苦了楼兰。”
单晴瑶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为了百姓,多辛苦也不辛苦。”话完堆起一脸的正气凛然。
龙依莎温和地笑了笑。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视查民情?”单晴瑶忍不住追问。
“等哪日天气清朗,无雪无风时。”
“今日就是绚日高挂,又无雪无风,正是最佳的日子。”单晴瑶禁不住满怀的兴奋。
龙依莎知道她是急性子,点点头道:“也好,用完膳就可以……”
单晴瑶倏地站起:“我吃饱了,先去更衣。侯爷妃你慢用,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丹甘,更衣。”说完已不容龙依莎说话,快步走回寝室。
龙依莎微笑地摇摇头,笑容暖暖似碧空中的绚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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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人注目,龙依莎只让四名侍卫跟在两人身后,几十名暗卫就以便服散布四周,暗中保护。
马车去到一条大街中,因今日天清气朗,大街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也有酒楼客栈,米行银庄,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单晴瑶掀起在马车窗帘看见人群来往如梭的集市,心中欢喜时不由然渗出丝丝凄然。她已有一年多没看见汉人的市集,这里虽然没有长安大街繁盛,却比起王庭中的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雪有生气多了。
“我们下去走走吧!”单晴瑶向龙依莎道。
龙依莎点点头。两人下了马车,缓步在街道上。两人衣着并不华贵,但男的俊朗伟岸,英气凛人;女的仙姿佚貌,倾国倾城。经过之处,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单晴瑶不管众人的目光,不断地向街道两旁的小摊小铺这看看,那望望;这碰碰,那买买。不一会儿跟在身后的侍女仆人手上都拿满了东西。
龙依莎看着单晴瑶双瞳泛光的样子,温笑地跟在她身旁,单晴瑶偶尔会拿起两样东西问龙依莎哪个好,龙依莎还没回答,单晴瑶就自己嘀咕:“算了,两个都要。”龙依莎禁不住哑然失笑。
单晴瑶经过一家卖木雕的小摊,目光被摊上的两把木匕首吸引住。她拿起两把木匕首,木匕首应该是用白桦树的木头雕刻的,一把匕首套上刻着一只鹰,另一把刻着一只马,很细致神似。单晴瑶拉出木匕首,一把匕首上刻有山纹,一把刻有水纹。小摊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并没有留意单晴瑶,只是专心地在刻手上的木雕。
“师傅,这两把匕首是你亲手做的吗?”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见单晴瑶时略有诧异:“是的。一枚钱一把。”
“为什么鹰的匕首会刻山纹,马匕首会刻水纹?”
“鹰,飞越千山,马,踏遍万水。”
千山,万水?单晴瑶心头一震,双瞳霎时涌出凄楚。
“这两把匕首我要了。师傅,你可以在匕首套上刻字吗?”
中年男人放下手上的木雕,点点头道:“刻什么字?”
“鹰匕首上刻‘圆’字,天圆地方的圆。马匕首上刻‘翰’字,劲者为翰的翰。”
中年男人打量了单晴瑶一刻,接过匕首,拿起尖刀刻了起来。
“师傅上过战场?”
中年男人诧异地抬起头:“夫人怎么知道?”
“师傅手上的茧是练箭练刀磨出来的吧!师傅的脚似乎有不足之症,是不是在战场上受过伤?”
中年男人感佩道:“夫人真是观察入微。二十年前,我的确打过楼仙芝兵,那场战役大唐大败,死伤惨重,我虽没死,脚从此瘸了。”
“朝廷没有照顾伤兵吗?”
“伤兵万千,朝廷哪顾得了那么多。给了些钱币就把我打发走了。我原是长安人氏,但我身无长物,在长安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就来了云中郡。”
“为什么?”
“这二十年来,楼仙芝对大唐的入侵抢掠就没停过。这云中郡毗邻楼仙芝,楼仙芝兵三天两头就来被抢夺,能走的人全走光了。我们这些身无分文的人去哪都一样,留下这些空置的房子,也算有个栖身之所。不过,最近这一年,楼仙芝兵倒是一次也没来过。听说是陛下给楼仙芝送去了位貌若天仙的邀月公主,那楼仙芝北地王宠爱极了,就下令不可再抢掠大唐。唉,我们这些士兵在沙场上拼死拼活的都护不住国土,一位公主就把楼仙芝兵都收了回去。我们这些百姓都求神拜佛,公主要长命百岁,我们也就能过上和乐安宁的日子。”
单晴瑶的眼眸猛然震动。
“夫人,刻好了!”中年男人把两把匕首递给单晴瑶。
单晴瑶微笑道:“师傅的手艺真好。谢谢了!”丹甘递上钱袋,单晴瑶拿出两锭金子递给他。
中年男人唬住了:“夫人,这,太多了。”
“收下吧!师傅为大唐上过战场,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中年男人愣了愣,忿忿道:“可惜我的腿残了,不然还要上沙场跟楼仙芝兵拼了。”
单晴瑶悠悠道:“以后,楼仙芝兵不会再来。”转身缓步离去。
中年男人呆愕了半晌,大声叫道:“夫人,多谢!”
龙依莎跟在单晴瑶身旁,幽远道:“北地王曾下令,所有楼仙芝将士,王族,绝不可抢掠大唐与大月氏。在边境的郡国的百姓已把邀月公主当作护身符。”
单晴瑶怔怔一瞬,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的功劳不浅啊!”
龙依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世上得与失,本就难以计算。失了小爱,得了大爱,是得还是失?失了人,得了心,是得还是失?”
单晴瑶脚步戛然而止,她的眼波似浪般涌向龙依莎;龙依莎温笑而对。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单晴瑶垂下眼帘,轻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了?”
“是什么?”
“你是披着狼皮的狐狸。”
龙依莎轻轻笑起。
悄悄一个月又过,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也是单晴瑶的生辰。
龙依莎送来一幅画:“这是北地王派人送给楼兰的生辰贺礼。”
单晴瑶打开画,画上是一个黑夜,夜空中绽放璀璨的烟花。夜空下的草原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轻搂女子的腰肢,女子轻靠男子的肩膀,一起仰望夜空银花。
“北地王说了,今年以画代烟花,为你贺生辰,明年定会为你再办最盛大的烟火。”
单晴瑶淡淡一笑:“我以为上次烟火爆炸后,北地王不会再在王庭放烟火。”
“北地王答应过的事又怎会轻易反悔?”
“真的?”单晴瑶怔怔出神。
龙依莎一语中的:“你还在想四年之约吗?”
单晴瑶默默不语。
“将心比心,你认为北地王会放你离开吗?”
“我,不知道。”
“你心里真的没有北地王?”
单晴瑶杏瞳一紧:“我,不知道!”
“北地王为你做的一切,你难道不感动?”
单晴瑶猛地站起,冷视龙依莎:“侯爷妃,你在乎的只是我乖乖地留在北地王王庭。我心里有谁,感不感动根本与你无关。”
龙依莎深深地看向她,双眸清明似水:“我在乎的是你的和乐安宁。”
“和乐安宁?我在王庭怎么可能有什么和乐安宁?”单晴瑶胸怀因气愤而急促起伏。
“为何不可能?你是三十六突厥庭之主,是北地王最宠爱的楼兰,是五王子的母后,你可想过你手中的权力有多大?在王庭中,对你下手的人接踵而来,是因为你一忍再忍,没有在三十六突厥庭中立下威仪。如果三十六突厥庭中的女人是一群狼,你纵容一群狼对你张牙舞爪,后果会如何?”
单晴瑶瞪大双眼怒视他。
“要驯服这群狼虽然不易,但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下一点狠心,根本不难。在三十六突厥庭中,只有你一人可以翻云覆雨,因为,你有北地王绝对的恩宠。他对你的盛宠背后不仅代表着大唐和大月氏的平安,你若愿意利用他的宠爱,你可以驯服任何狼群。”
龙依莎深远地凝视她:“我不是要你成为一只真正的狼。但你在狼窖中生活,你必须让她们明白,你可以变成一只比她们更狠更猛的狼。只有这样,你才能护住自己,护住你的孩子。”
单晴瑶眼中的怒意慢慢褪却,浓稠的无奈与凄然浮满眼眶。
“在骏王会中,你说过一句: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那你也一定知道: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等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和乐安宁的日子就离你不远了。”
单晴瑶怔怔地望向他清和澄透,却又深不见底的星眸。每一次她无助绝望时,他的话总是字字铿锵地把她激打得痛彻心扉,怒不可遏。却又在她痛过后,怒过后,让她发涨混沌的脑袋清醒过来。
过了良久,她默默地垂下眼帘,无力地道:“我早晚会明白的。”
龙依莎轻叹:“我是不是一只很令你讨厌的狐狸?”
单晴瑶轻笑一声:“你的确很可恨。”
龙依莎温润笑道:“也好,那你一定会记住我。”
单晴瑶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你。”
龙依莎面容震起了微颤,他猛地暗攥拳头,旋即云淡风轻地道:“下一盘棋如何?”
“好,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单晴瑶扬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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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妃,快过年了,你怎么不回侯府过年?去年你在王庭回不去,今年我可没不让你走。”单晴瑶边下棋边道。
龙依莎淡淡道:“我在外东奔西跑,常年不在府上,府里早就习惯了。”
“你王儿也五岁了吧,总是见不着爹可不好。”
龙依莎淡笑道:“等他再大些,就可以随我四处跑了。”
“你就这么冷落你的王妃们?”
“她们知道我的脾性。”
单晴瑶瞅了他一眼:“若我有女儿,一定不让她嫁像你这样的夫君。”
龙依莎失笑道:“我就这么入不了娘娘的眼?”
单晴瑶托着腮打量他:“你对你的王妃们太冷淡了,恐怕她们连争风吃醋的机会都没有。你的心里面是不是藏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
龙依莎脸色霎时一变,虽然很快就回复正常,风起云涌的瞬间却落入单晴瑶眼里。单晴瑶心中打了个突。
单晴瑶忙咳咳两声,扯开话题:“过两日是我生辰,侯爷妃有没有什么贺礼给我?”
龙依莎温润笑了笑:“做了个小玩意。”
单晴瑶眼睛眨了眨:“你亲手做的?”
“算是!”
“那无论是做得多差我依然会拍手赞好,不会不给你面子的。”单晴瑶一脸认真地道。
站在身后的丹甘忍不住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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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东直向山上走去,远远见到个白衣男子正伫立在高处林间,但他身边地上似乎还有什么!
几人快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千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公子!”
小达摩缓缓点头问:“事情办好了?”
陆皓点头道:“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将肖姑娘与她的丫鬟一起带了出来,现在安置在客栈,并且已经按照公子吩咐劝她们尽快离开敦煌了……”
听了他简略讲述给肖若仙芝赎身的经过,小达摩点点头道:“她自小在舞风楼长大,以后一个人在外面未必习惯,有个人陪着也好。希望老天保佑,让她以后平平安安吧……!”
见几人好奇的看着自己脚下倒地不起的两个人,小达摩淡淡一笑又道:“这两个是我意外遇到的冥罗门人,当时我在一片突然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似乎是启明远又要有什么小动作了……”
说着,小达摩在低声的两个人身上各踢了一脚。两人穴道一解,轻“哼”了声,坐起来满脸迷惘的看着四周!
一阵凉风吹过,两人打了个激灵跳起来,惊讶的看着自己身边五个人,全神的戒备!
小达摩冷笑声戏谑道:“聪明人该懂得珍惜生命!所以,最好我问什么,你们都要老实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喝道:“你凭什么?可知道我们是谁……?”
小达摩冷哼声,身形一闪飘到两人身后,只一挥手,掌风过处一棵粗要两人合抱的大树应声倒下。而且掌风所到,连一点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禁两人被惊得目瞪口呆,连陆皓四人也不禁大惊失色!虽然他们想得到小达摩武功很高,但也万万没想到他才只十几岁竟然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
看看几人,小达摩冷笑道:“我没兴趣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我可以问你们吗……?”
两人也算识时务,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大爷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达摩满意的点头笑笑道:“我最喜欢聪明人……!你们说启明远从大漠各个分堂调集了上千精锐,他想干什么?”
两人一惊,对视了眼,小达摩冷哼声,其中一人忙道:“大爷,这个……这个……,大爷!小的两个只是奉命传话的,具体的事情根本没资格知道!啊不过……,听门里的兄弟们说,最近太湖地罗煞连接了几个大生意,声势突然大了起来。门主……啊不,启明远等不及想除掉他们……”
小达摩微微皱眉,突然两指连点,在二人胸前膻中死穴各点了一下!两人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已经气绝身亡……
陆皓四人大惊,小达摩淡淡道:“这些人把我爹辛苦建立的冥罗门搞得如今这般臭名昭彰,根本死不足惜!而且,难道要留着他们去给启明远报信吗……?”
四人对视一眼,缓缓垂下头!
小达摩回头远眺冥罗门方向,心里辗转难平……
良久,小达摩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爹辛辛苦苦建立了冥罗门,盖起了连片的村庄,让那么多人可以安居乐业!可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这么狠?不仅让他死于非命,还让他死后冥罗门被人糟蹋的体无完肤……?你们知道吗?我现在有多想马上去杀光启明远那群败类?可是我知道,杀启明远很容易,但之后呢?杀一个启明远,根本不能算是给爹娘报了仇。也根本补偿不了我从小无父无母,这十多年来所受的千辛万苦……”
几人相对一阵凄然,陆皓轻轻叹了口气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门主和夫人都是一世英雄,虽然身遭不测,但他们在天之灵知道公子如此仁德侠义,也一定可以安息了!”
小达摩苦笑声,缓缓看着他们自嘲道:“仁德侠义?只因为我帮了一个苦命的青楼女子……?可是,有朝一日当人们说起叶洪颖英雄一世,独步武林,但他的儿子不只不能给他报仇,而且还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到处东躲西藏,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你们觉得,我爹娘可以安息了……?”
几人噗通一声跪倒,哽咽道:“属下无能,辜负了门主重托,还累公子处境困窘,实在万死难赎……”
小达摩苦笑声摇摇头,轻轻扶起四人道:“各位叔叔对我爹早已仁至义尽,你们的全部青春,半生的辛苦操劳都为我父子付出了!不是你们无能,是我父子对不起你们啊……!”
陆皓连忙摇头道:“公子千万别这么说,门主英雄盖世,公子不世奇才,属下等今生有幸追随,已然是几代的福分,纵死也无憾了!”
小达摩轻轻叹了口气,突然眉头一皱向十几丈外一棵大树低喝道:“谁……?”跟着两下跃过去,借月光一看,不禁一惊!原来树后正躲着两个浑身发颤的柔弱女子,竟是肖若仙芝和喜儿……!
陆皓四人连忙跟过来,见了似乎并没什么异样!小达摩看看他们,眼里闪过一阵凌然!
原来肖若仙芝从窗里看到陆皓四人所去的方向,当机立断拉起喜儿就跟了出来!四人一路上缓步而行,两人远远跟着也没有跟丢。她们看到小达摩的时候正好赶上他掌风断树,不禁大吃一惊躲起来偷偷张望!虽然距离不近,但两人处于下风处,也听到了个大概!
当年叶洪颖名震天下,可谓几十年中江湖第一号人物,几乎真有能不知道天下有唐肃宗也不会不知道他的人!肖若仙芝自小也听到过很多关于叶洪颖的传说,此时听到这达摩之子居然是昔日天下第一高手,冥罗门主叶洪颖的儿子,不由大为惊讶……
小达摩森然看着两人,肖若仙芝回过神来忙道:“何……,哦不,莫公子,我只是想来向你道谢!实在并非有意偷听几位谈话,但莫公子请放心,你对我姐妹恩高如山,况且令尊昔日曾救大漠万千百姓水火,天下无不敬仰,我们万万不会泄露一个字的……”
小达摩淡淡看向陆皓几人道:“她叫我莫公子,显然是听到了我们说的话!那四位叔叔,你们觉得该怎么样呢……?”
四人一阵尴尬,陆皓恭敬道:“公子,其实肖姑娘为人重情重义,巾帼不让须眉!属下觉得完全可以信任,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