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把杨流带进办公室时,顾门清杨正在给尤缈然整理耳饰,短发下一串玉色玛瑙映衬着她被顾门清杨亲得水润透亮的嘴唇。
“董事长,这就是美国威尔投资的总经理,约翰杨。”
“噢。”顾门清杨并未回头,手依然把着尤缈然的耳朵,秘书看得面红耳赤。“请坐吧,上茶。”
茶具摆在茶几上,顾门和尤缈然的怀山玉茶杯上还冒着热气。
秘书快步跑出去用标着杨风LOGO的茶杯为杨流沏了杯茶。
顾门清杨为尤缈然换了杯茶。
“杨先生来是什么事情。”顾门清杨问。
“可以让我的律师进来么?”杨流不动声色,语气里有一种原野的寂静。
“进来吧,正好把张律师也请进来。”顾门清杨对秘书说。
劳伦斯的律师都是一副精英打扮,张晓辉则有些灰头土脸。
“说吧。”顾门清杨依然没头。
杨流示意自己的律师。律师叽里咕噜说得既快又简捷,语气还有些不耐,今天上午同样的话他已经说了近十遍。
众人无语。
“我翻译一下吧。”杨流轻咳一声。
顾门清杨点头。
杨流拿着合同又重复了一遍律师的话。
顾门清杨不说话,示意张晓辉。
张晓辉句斟字酌。“合同的确真实有效,笔迹也合法,但是……却不能说明这是一份有法律意义的合同。”
“为什么?”劳伦斯的律师问,他很懂汉语,反应快得出奇。
“因为资产三次易手,每个受让公司的身份还需进一步核查,即使确认被转让方没有问题,我们也只对我们亲自签定的合同方有责任,抱歉,我们与威尔并没有直接合同关系。”尤缈然暗暗点头,这个张晓辉总算说到了点子上。
杨流点头认同他的观点,冲律师又示意了一下。
律师拿出三份公司法律文件,“三家公司均是真实存在实体公司,法人虽然不同,却都写了委托协议,所有事务均由劳伦斯律师事务所负责。”
“说白了,我可以不来。”杨流扶扶眼镜,松了口气,“完全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而已。”
“这份合同是否是当事人自愿签订的还需落实,如果落实不了这一点,合同我们依然可以拒绝执行。”张晓辉看着顾门清杨不屑一顾的淡然表情反倒沉稳下来。
“法律讲究谁怀疑谁取证,你们可以拿出证据来。”劳伦斯的律师气定神闲。“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证据是否还保留着,目击证人是谁,自说自画可没有法律效应。”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张晓辉说,“总之,短期内你们想召开董事会,进行资产分割不符合规则。”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杨流问,“我没时间。”
“我也没时间。”顾门清杨懒懒地叫来秘书,“把吴先生他们叫进来,尽量今天说完,我们都没时间在这上面耗时间。原本我还想和你们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吴冕和汪警官走进来。
杨流眸色一凝,眼神眯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顾门清杨,顾门清杨无所顾忌地回望过去,琥珀色的瞳孔像猫一样缩了一下。
“他们是谁?”劳伦斯的律师提出抗议,“我们希望我们之间的谈判在一个公平安静的环境下进行,否则我们有权告你们。”
“这份合同的确是一份有效合同。”顾门清杨像没听见律师的抗议,“你们已经通过高明秘密做完了变更登记,我也不追究你们越俎代庖之嫌了。”他耸耸双肩,”这是两个月前做了财务审计,财务部的人就在楼下,财务接收他们随时配合。”他啪地扔过来一本审计报告。“
没人敢去拿那份审计报告。
所有的人都看着张晓辉。
张晓辉知道今天这事不简单,再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模糊地摊摊手。
“我们还是做一下确认吧。”劳伦斯的律师警觉地看着顾门清杨。
顾门清杨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们调取了工商局杨风投资的执照证件,你依然是法人代表,大股东。”劳伦斯的律师又把目光投向张晓辉,眼里已经闪出一丝狠厉警告的目光。
“这样,让高明把公司的营业执照取来。”顾门清杨对秘书说。
没一会儿,高明仿佛木瓜一样端着文件袋被阿正押进来。
顾门清杨冲他抬抬下巴,“给他们看看,免得不放心。”
簇新的营业执照上,顾门清杨眯缝着眼睛一脸漠视。
他又把审计报告往前推了一下,“看看吧。”很不耐烦。
劳伦斯的律师顿了一下,侧目瞄了一眼杨流,拿起审计报告。
室内顿时静得只听见张晓辉不停的咽唾沫的声音。
劳伦斯的律师呼地站起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流一把抢过审计报告,审计报告简单直观,净资产12356元。
“什么意思?”杨流眼睛灼灼地闪起来,只嘴角抿得紧紧得。
顾门清杨一挥手,胡迪走进来,“我是主管财务的,有什么问题我比董事长更清楚。”他了一眼杨流手中的审计报告,声音朗朗地介绍,“噢,杨风投资成立于2010年7月,是股份制法人企业,法人代表是顾门清杨董事长,今年的营业额为23万元,净利润……”
“不可能。”杨流神态狰狞,却依然倨傲地板着脸,“别浪费时间。”
“怎么回事?!董事长?”胡迪疑惑地盯着杨流。
“你把我名下的资产给他介绍一遍,他就明白了。”顾门清杨揉揉有些懵懂的尤缈然。
“行,”胡迪长吸一口气,“简单地说,杨风旗下有十多个公司,董事长的股权均占大头,但这些公司没有任何股权关联,这个杨风投资的确就是审计报告上的情况,五年来一直如此,变化幅度未超过10%。”
有人陡然明白,更多的人还一脸茫然。尤缈然拿起顾门清杨塞到她手里的资产转让协议,上面清楚地写着转让内容为,杨风投资有限责任公司顾门清杨名下的80%的股权,而顾门清杨与她签订的转让协议内容则是顾门清杨名下所有的股权和。
“我们想看看相关法律文件。”劳伦斯律师的语气软了下来。
“只是很遗憾,”顾门清杨摁摁手上戒指曾经留下的痕迹,“我把所有财产均转让给了尤缈然小姐,现在我一无所有,受聘为她打理名下资产。”
“噢,”劳伦斯律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那我们更想看看相关法律文件。”
“可以。”顾门清杨冲着门口的秘书打了个响指,香港君越的PETTER刘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他自我介绍,“我是尤缈然小姐的委托律师,有什么需要问的,我可以在有限的条件许可范围内进行回答。”他的字句用得更加讲究。
劳伦斯律师看到PETTER刘一阵慌乱,咬紧嘴唇,分外恼火。
他犹豫片刻,还是提出要看顾门清杨和尤缈然的财产转让协议。
“这需要得到尤缈然小姐的许可,否则任何人不得窥视被委托人的财产机密。”
杨流眼神复杂地看着尤缈然。
尤缈然耸耸肩,“看吧,我就知道保不了密。”
劳伦斯律师反复看了几遍,不甘心地抬起头。“股东转让资产,其它股东有权优先购买。”
“他们都放弃了。”PETTER刘拿出一堆文件。
劳伦斯看看杨流,脸色极不好看。
杨流眼神飘忽,“你竟然把财产给了她,你不怕她……”
顾门清杨哈哈大笑,“如果是那样,我甘之若饴。”
尤缈然狠狠地捶了他一拳头,心里却化成了水。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指禅,毫不费力,一点就破。”顾门清杨把头凑到杨流跟前,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太心急了,我为你准备了两道门槛来拦截你,你却一步就跨了进来,真让我失望,很不过瘾。杰彬你功亏一篑,我杨风你也休想涉足,顾氏你倒腾得怎么样了?!如果能成功,那我恭喜你,不过我不感兴趣,随你。”
门被推开,四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步调一致地走进来,在杨流面前出示了一下拘捕证,用手在杨流的手肘上托了一下,他就乖乖地站起来,脚在椅子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被警察一把捞起,夹带着往门口走。
杨流走了两步,突然问,“凭什么?我有什么罪?杰克,”他扭过头,“你做为我的律师请向他们提出抗议。”
劳伦斯律师犹疑着。
“我们有协议,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杨流疾言厉色道。
“算了,你别为难他了,”老强站起来,转着杨流转了两圈。“我很佩服你,这么大个局,你人在其中,却片叶不沾,可谓燕过不留痕,只可惜做过就是做过。“
杨流昂扬的头变得有些僵硬。
“今年大年三十,顾氏一家,包括况晴都住在香港维多利亚酒店,你于大年初一当晚六时入住该酒店,与顾浩然顾门清杨在1205房间密会近两人小时。大年初二况晴重返维多利亚酒店,你去她的房间待了整一晚。”
其它人被秘书请出办公室,只留下顾门清杨,尤缈然,吴冕,老强和杨流以及他身边的两名警察。
“顾肖黎明黑吃黑的案子发生在腊月二十三,他于腊月二十七返回栾明,所以可以这么推论,顾肖黎明替人洗的那笔三亿巨款丢失后面临金主的索赔,金主背景复杂,他得罪不起,于是只得回家找顾浩然想办法,顾浩然不想拿顾氏填这个无底洞,于是想到了顾门清杨,要接近顾门清杨,必须通过顾门清风,这就有了顾门清风牵头组织的香港之行。顺便说一下,这都不是推理,我们有人证,许放,她既是顾浩然布在顾门清风身边的线人,又是顾门清风的情人。她曾说顾浩然为了说服顾门清风曾拿当年的事情对他实施威逼利诱,顾门清风因此很是惶恐。”
“当晚况晴由于在酒吧酗酒不醒被警察送回酒店房间,开门的不是顾门清杨,而是顾门清风和顾浩然,顾门清杨没有出现。可以合理推测,顾浩然顾门清风在房间里对顾门清杨实施了什么,在坐的都知道,顾门清风对顾门清杨的非常了解,知道如何利用一些手段操纵顾门清杨的思维。我记得顾浩然曾说过,进入梦游的顾门清杨要什么给什么,让说什么是什么,可以想象,他们要么想从顾门清杨身上得到内幕消息,要么想盗取什么机密。如果成功,就没有杨流什么事情,可惜没有成功,据许放说,是因为顾门清风对顾门清杨施的手段不起作用了。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了杨流。”
杨流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眼睛望着远处,似乎什么也没听。
“杨流出于自己的考虑,”说到这里,老强顿了顿,杨流正抬眼望过来,老强会心一笑,“总之他自己不愿出面,推荐了况晴,这就有了大年初二况晴重返香港的事实,况晴曾要求投奔你,与你破镜重圆,你态度含糊,于是况晴一气之下离开香港。顺便说一声,这也不是我们无端揣测,有香港机场的一位算命老巫作证,况晴曾于大年初一和初二两次找到她诉说自己的苦恼,并寻求她解惑。老巫被缠得没法,胡掐了两句佛语给她,‘渚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乐为东’。”
“即使有人证物证又能说明什么?!”杨流不屑地嗤笑一声。
老强和蔼可亲,“少安毋躁,我也是刚才一瞬间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说出来大家分享,也让你知道你败在什么地方。”
“回到栾明,况迫不及待地找到纪思白把这句偈语给她看。纪思白,大家都不陌生,可她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顾浩然安插在顾门清杨身边的人,为什么选择她,据许放交待,因为况晴不堪重用,而纪思白却八面玲珑,且与况晴的关系匪浅,并且顾浩然许诺将来机会成熟,他会主持重新分配两兄弟的股权,最起码让顾门清风能拿到50%的门氏财产,顾氏的财产30%给纪思白。纪思白原本对况晴寄予厚望,况晴也一直信誓旦旦地在她面前保证会拿下顾门清杨,可几年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纪思白早忍无可忍,接到顾浩然让她说服况晴的任务后,她很是犹豫了一阵,可是当她在红山院402看到顾门清杨和况晴形同陌路的样子,就彻底对况晴没有念想,于是她拿到况晴给她的偈语,故意安排尚云观的老道瞎解了一番,自然是按兵不动只有死路一条,逃出才能生天等等。”
“况晴终于下了决心。”
杨流嘴角一撇,又要开口。
老强忙安抚道,“别别别,我知道这一切并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只说几件可以让你低头的事情。况晴的死一直没有结论,原本想等着顾门清风的清醒,可大夫预言希望不大,我们只好另辟蹊径。”他看看几人沉默的表情,“我们在事发现场小河沟对岸发现了一组鞋印,顺着鞋印走大约一公里是102省道,车流量虽然很大,我们还是在事发时段发现了顾门清杨那辆布加迪,据姚量说当天被你借走。很狡猾呀。”老强兴奋地又要去摸烟,看到杨流眼里的恍惚,又醒悟过来,“你从河对岸边过来连岸都没上就把你叫来的老三撂倒在水沟里,然后顾肖黎明和顾门清风又根据你的提示一路摸过来,帮你掩盖了事实真相,你算得很精确,顾肖黎明的嫌疑耽误了我们半天时间,等抓到顾门清风的把柄,正好他在越秀涧实施完对顾门清杨的绑架挟持,落到我们手里已经成了废人,对你起不了任何的威胁。所以你才是杀死况晴的真凶,证据我就不跟你废话了。“
“今天早上顾浩然的一亿五千万资金已通过地下钱庄出了境。”杨流突然说。
“是不是最终会落到欧姆纸业的帐户上。”吴冕嗤笑道。
杨流眉头一跳。
“哎,顾肖黎明已经招了,那个黑吃黑不过是你和顾肖黎明设的局,顾肖黎明想诓骗顾氏资产,而你当然想的更长远。我当时还挺纳闷,这一步步一招招为什么走得如此精妙,原来有你这个幕后高手。”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调配尤缈然的么?!”杨流突然笑起来,眉目清澈。“你们不知道吧,尤缈然也是我穿插在整个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吴冕诧异地舔舔嘴角,看看其它人,顾门清杨面无表情,老强蹙着眉眼珠转得飞快,而尤缈然则脸色灰败,一丝凄楚在眉间挥之不去,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清杨早就知道,尤缈然是被人推到他面前的,他这个人我了解,越是不可知越是不会放手,绝不可能置之不理,可尤缈然为什么就心甘情愿地跟着清杨到栾明呢?!清杨你想过没有?“
顾门清杨连看也没看他。
杨流又好整以暇地看向尤缈然,“尤小姐,我记得我说过,顾门清杨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你的。”
“接受不接受与你何干?!”尤缈然虽然脸色青白,声音却透着一股煞气。
“哈,是与我无干。”杨流大笑两声,“那篇论文你从头到尾看过么,《论双面人格的形成与发展》,多好的名字,听说乔治伍尔夫因为这篇论文得到了美国精神研究协会的表彰,通篇只有一个案例,那就是顾门清杨。你每天都和乔治伍尔夫交流顾门清杨状况,然后根据他的指示,进行相应的试探研究。”
尤缈然嘴唇哆嗦着,两手攥拳,双腿微微抖着。
“你当时一看到顾门清杨就认定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标本,即使顾门清杨拒绝你也会想方设法地跟着他去,何况清杨发出邀请,你的一举一动全是对顾门清杨的研究,包括你抛出自己的爱情,也是在看研究一个沉迷于过去,把爱情给了一个虚拟对象的男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你胡说。”尤缈然喊,声音破碎而零乱。
“我原本以为你会把清杨最终的反击方案也当成研究线索和乔治伍尔夫探讨,谁知他根本不相信你,和你如胶似漆却依然不相信你,最核心的内容他并不告诉你。”杨流怅惘道,“我以为有了况晴,再加上尤缈然,双保险下,我必定成功,却功亏一篑。”
“太好了,”尤缈然站起来,嘶哑着嗓子,“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谢他对我的不信任。从他把所有的财产都转到我名下后,我就知道他是试探我,警告我,以这样决绝的方式,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我才是他最大的危险……不过,还好。”她像一朵枯萎的花朵,憔悴得绽放着最后一丝光芒。
“行了。”顾门清杨不快地看了看老强和吴冕,“结束了么,我还有事。”
两名警察夹住杨流,吴冕和老强有些迟疑地站起来。
“清杨!”杨流突然回头喊,眼眶潮湿,“别怪我。”
“没有怪你,只是想应该有个了结,”顾门清杨神情怏怏,“那时候我们在一起聊的最多的是我的母亲,她的美,她的倔她留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被你挖掘了来捧到我面前,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顿时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就像我的母亲从来没离开……这个世界有两个人最了解我,一个是缈然,一个是你,只是她拼命把我从泥沼里往外拉,而你则不遗余力地把我往里推。所以……”他走过去,把脸凑到杨流眼前,“我要谢谢你,把她送到我身边,无论你是什么前提,无论她是什么目的,我都要谢谢你。”他抄着手随意地走了两圈,“你可以坦诚地告诉我,当年的1600万我完全可以想办法替你筹措,那个时候真觉得我们是生死之交。即使是现在,我也能为你想出个周全的计划,虽然你那些专利有着欺世盗名之嫌,不过如果你喜欢搞研究,我可以为你单独设立一个基金会,或者其它办法,你知道我能办到。”
“什么方法?!”杨流茫然地问,“祈求么,求你给我些施舍,我知道你会。”他忽地眼神狰狞地嗜了血一般,“你从不在金钱上与我计较,我那时的房租有一半是你替我交的,你总说我们是兄弟,你的就是我的,可我不喜欢,我更想说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那么,你是想让我死么。”顾门清杨问,淡然地,可尤缈然却看得出顾门清杨笑意盈盈的的眼底氤氲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不……”杨流嗫嚅地。
“只可惜你计不如我。你每一步棋看似无意却很精妙,向阳楼的时候,我发现你和况晴关系暧昧,她那点要挟我的本事想必得了你的真传,你料定况晴必定会威胁我,你也料定凭我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含糊其辞,也不可能把风险放在自己无法控制的范围之外,况晴如你所愿留在了我的身边。我想不透你的打算,按理说,你偿还了1600万元,又进入世界一流高校,今后的事业前程如花似锦,况晴是和你不堪的过去联系最紧的人,你应该像抹布一样甩得远远得才对,可你却把她安置在我的身边,现在想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无论你上了什么样的学校拥有什么样的人生,最终吸引你的还是这片你淌过的烂泥地。
你回栾明当天晚上就与况晴见了面,还记得那天的情景么,阴雨瑟瑟,让人心生愁绪,我原本要出差,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取消,我打车回到越秀涧,正看到况晴从你的车里出来,迎面而来的疝气大灯正好让我看见你背着况晴露出的鬼祟的笑脸,她被你半拽回车里,与你纠缠在一起。七天后,你约我见面,告诉我刚回来两天,一安顿好第一时间过来见我。就你这句谎言,原本还心存侥幸的我,再不敢有任何奢望犹豫。”顾门清杨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凛然一笑,“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得到我会把况晴留在身边,却没想通,如果我不弄清楚她身上的来龙去脉怎么可能放她走,我只要不放她走,她又怎么能走。”
杨流踉跄两步。
“对,你现在明白了!况晴嫁给黎明前,我已经掌握了她手上的秘密,也找到了应对的办法,0085和1720不过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如何,还满意么。”
杨流张口结舌。
“你不会以为九龙壁事件我只是侥幸未落入你们的圈套吧,”顾门清杨清冷地笑着,“如果这么想就有点太愚蠢了。其实从那一刻起,我就张开了口袋等着你。”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尤缈然送到你跟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杨流脸涨成了紫酱色,“你能走到今天不过恰巧有了个尤缈然,你以为凭你?!”
“凭我当然没那么简单,不是还有你么,顾浩然,顾门清风,黎明肖黎,包括红光的虾兵蟹将不是你张着两臂,不遗余力地赶进我的袋子里的么。我得多谢你的成全。”
顾门清杨垂下头,“整个过程,我很佩服你,清醒洒脱,时不时给尤缈然抛点线索,搅乱她的心智,跟着你的引导去追踪我的精神问题,那些问题……我并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想不想再提,我还是很感动,感动她……却原来她只是在研究我。”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里的茫然一点点消失。尤缈然不敢看他,羞愧难当。
“这份协议,”他抖抖与MASTER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你怎么不担心我转眼就去报警否认这份协议的合法性,因为你相信我不会,我必定会全心等你的最后出现,而我也相信你会最终现身,这就是我们两最后的缘分。
“你果真是大赢家。”杨流长舒一口气,神色一松,别开警察的束缚,拍拍手掌。“还记得我们在向阳院的日子么?”他怅惘地呵呵笑起来,“你是未来的大财阀,我是负债累累的破落户,我无父无母,你,也差不多,那时候我们十五岁,学习成绩也不相上下,可是似乎就已经注定你是人生的大赢家,而我则一辈子翻不了身,我就想呀,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他眉眼全是眼泪,笑道。
“算了,最后提醒你一句话,也许你已经失去了你的财产。”杨流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眯眯地盯着尤缈然,“她的父母很贪婪,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一定也不差。清杨,你等着吧?”
“住嘴,这是我的事情。”顾门清杨不耐烦。
杨流挣扎地扭转身体,“你不动声色地看我的好戏,她也一样,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莫不过如此吧。“
栗色纯木大门,遒劲而又缓缓地关上,吵杂纷乱的办公室立刻空寂得让人心慌。
“肖惠有消息了么?!”顾门清杨端起茶盅,漫不经心地问。
“肖惠的女儿在她失踪前被她安排得非常妥当,学费一直交到毕业,房子的物业费交了两年,接来了母亲,这一切都说明她的失踪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了人,又被众多的客户围追堵截,她就是心智再成熟也早就慌了神,肯定有人替他安排。”吴冕顿了一下,说,“我们在奕明的进出通道都安排了人。”
“现在有一个机会她可能会跳出来。”顾门清杨揉着眉头。“她以个人名义进入九龙壁的一千来万资金并没有出来。下周完成收购复盘后,这只股票会来回震荡几次保持横盘,她肯定沉不住气会跟着大量浮筹一起出来。”
“明白了。”吴冕说,“只要看住她的帐户就能查出她的IP地址。”
尤缈然握紧拳头,身体僵成一坨,胭脂渗入皮肤泛着青紫,她想笑笑,却怎么也无法绽出一丝笑意。
吴冕迟疑道,“刘淑荣的遗体想听听你们的打算,是等到凶手落网,还是……”
“有安排,”尤缈然突然说,尾音劈裂,“入土为安……”她补充一句,低声对顾门清杨说,“我想和小冰……”
顾门清杨点点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