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的杨义对秘书助理王阁说。“会议一结束,九重天项目第一阶段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你把与项目所有相关人员报个名单上来,董事长的习惯你还不知道,事后必定大赏,别到时候他要名单我们没有。”
“我知道。”王阁打开电脑文件,“这事我早做了,哪怕递过一张纸的我都算在内了,董事长向来大方,为大家争取福利的事我最终喜欢干了。”她笑呵呵地打出来,递到杨义的手里。
杨义假意敲了一下王阁的头,“你倒是会做好人,咱们总裁办的人缘就靠你了。”她一眼就遛了下来,“这是所有的么,把具体工作内部标注出来。”
“杨主任。”王阁一边标注一边问,“你说九龙壁股票可以买么,我妈让我打听打听。”
“我那儿知道。”杨义说,“你别忘了杨风是什么性质的公司,在这方面你最好别太聪明,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意思?”
“你问问老马。”
坐在最里面的小瑶从座位上抬起头,“也就是你们这些新人还动这个歪脑筋,老人早老实了。”连边也别想沾。”
王阁不明白,不停地眨着眼睛。
小瑶看着好笑,“你想呀,要是公司的内幕消息满天飞,我们不是早发财了,我保证知道最真实消息的只有董事长一人,当然现在再加上他女朋友,外面的那些个消息十有八九都是迷雾弹。”
杨义把王阁叫到办公室,“怎么参与会议安排的人就这四人么,其它人都干什么了。”
王阁看看名单,“会议邀请函是我起草的,时间是董事长最后敲定,我填上发出去的,回执也是我收的,董事长说有可能时间还会发生变化,让我先暂时别对外公布。可我怕万一时间来不及挨板子,就让小瑶先咨询酒店和会议室,先按这个时间预定着。会议开始前两天,董事长才说时间不变了,让我尽快安排,我当时直喊阿弥陀佛,所以前段时间一直是小瑶单独跑,最后两天是她带着行政办的人一起忙活的,行政办因为正在筹办年会,没什么多余的人,只给了两个,马丽和吴其宪。所以,不好意思,就我们四个人,要不把您也加上吧,说什么您也是我的直接上司。”她假装讪笑道。
“好了,我不过多问一句,瞧你的话。”杨义又敲她一下。
王阁出门前,杨义不放心地又问,“你确定么?!”
看见王阁出来,灰败着脸,小瑶笑容可掬地递给她一个苹果。“怎么了。”
“没什么。”她埋下头。虽然说得坦坦荡荡,王阁却知道是出事了。杨风的规章制度并不多,几乎是一种无为而治的状态,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的工作都相对保密,有任何交集都需领导同意,她犯了大忌。
她侧头看看埋首在电脑跟前的小瑶,荧光屏青白的光折射在她的脸上,青白冰冷得像一块瓷器。她心里一哆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瑶负责总裁的对外行政事务,年轻漂亮学历很高,人们私下议论,她之所以在总裁办待了四年,是因为钦慕董事长,不过话回来,这个公司,包括外面的公司,有几个女白领不粉董事长的,虽然知道他有女朋友,也没改变过大家对他的崇拜和爱慕。
王阁心里猫抓猫挠,却不能多说多问一句。
“王阁。”小瑶突然站到她面前,“我要辞职了。”她笑眯眯地。
“为,为什么?!”王阁心头更慌,“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什么意思?”小瑶并不诧异,耸耸肩,“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杨义走出来,远远地听着她们说话,并不上前。
“杨主任。”王阁声音有些颤抖。
杨义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小瑶要辞职?”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笑意更加深,“希望你事事如意吧,去哪儿?是广安投资么?广安的董事长和咱们董事长关系非比寻常,我听猎头说,除了广安你还见过春秋资产和乐图基金,这两家公司和杨风可不在一个等级线上,你这可是低嫁呀。”
小瑶虽还在笑,脸却僵着。
“董事长今晚请你吃饭,一会儿车就来接,你的辞职还未被批,现在你还是杨风的员工,董事长有请,你不会还想推辞吧。”杨义又侧头对王阁说,“你放心,董事长心里有数的狠,做事不怕错,就怕心眼不对,他说要给你涨薪水。”
阿义亲自来领人,杨义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放心。”阿义说。
小瑶嘴唇发白,神情倒很镇静,她安安静静地收拾好书包,跟着阿义来到四方酒店。
尤缈然原本想回避顾门清杨接见女下属,被他一把摁在身边动弹不得。
杨风投资虽然管理宽松气氛严谨,男女员工都是一副刻板忘我的工作模样,可尤缈然却深刻地感受到顾门清杨这个老板在员工们,特别是女员工们心里的分量,因此她每次进入公司总有些心绪不宁。
“哎。”她白了顾门清杨一眼。下午休会,尤缈然躺在卧室看书,顾门清杨在会客厅处理公务,门开开关关没个消停。
“你知道你在员工们心里的位置么?”她没好气。
“当然知道。”顾门清杨懒洋洋地,难得露出点开心的微笑。
尤缈然心头的火还未起就化成了水,她现在跟他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就是假装也是一点就破。
“你是担心公司内部……”铺垫半天,不过为了这句戳心窝子的话。
“放心,公司这一块我还把得住。”顾门清杨看着尤缈然挑起眉毛,“好好好,不瞒你。任何公司包括政府机构也不可能是一片清静之所,鱼龙混杂在所难免,堵是不行,只能疏导。”
“你的意思,这次事件是偶尔出了纰漏让人钻了空子?!”尤缈然高高地扬起头,嘻笑着。
顾门清杨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扭过头,“当然不是,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下。”
尤缈然眉头蹙得老高。
“这么说吧,杨风就是一个城门洞开的城郭,你可以随意进随意窥视,但该让你看到什么,能够走到哪段路得我说了算。”他揽过尤缈然,“有些人喜欢严防死守,可我不喜欢,我喜欢瓮中捉鳖。没有内贼怎么能够把外鬼如愿引到四方酒店?!”
小瑶进来前,尤缈然离开顾门清杨一个身位,她还是没有勇气在一个钦慕顾门清杨的女孩子面前做出什么的亲密举动。
“坐好。”顾门清杨示意,尤缈然为她沏了一杯茶。
小瑶身材细高瘦俏,眉眼并不出众,勉强算做清秀;只她的一把头发又黑又亮,缎子一样披在肩头,没有一丝分叉枯黄的地方,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忽视她的长相,而被她通身的飘逸所吸引。是个很知道扬长避短的女孩儿。
这样的女孩子却成了被人利用的内鬼,尤缈然说不上是该生气还是替她难过。
“想必你也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顾门清杨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似乎也真没什么情绪。尤缈然不由地侧目。
“我知道。“小瑶没挣扎,只是一直低着头揉搓衣角。
“好,很好。”顾门清杨犹如表扬一个孩子,“态度不错,免得大家麻烦,你说说吧。”
“有人让我打听一下这次会议的时间地点,说最好把会议安排在四方酒店,我没做什么,只是在咨询酒店时把四方考虑了进去。”小瑶颓然道,“我什么也没说,酒店最终是老板敲定的。”
“你是没说什么,可把四方酒店的条件谈得都好过其它酒店,价超所值,直接把我装进去瓮里。”顾门清杨笑着耸耸肩膀。
“四方酒店的条件本来就好。”小瑶辩解,“再说我也没对谁说什么。”
“你是没说什么,可在三家咨询的酒店销售员那里把信息留得清清楚楚,什么时间开,大约多少人,会议室怎么用等等。”顾门清杨眯起眼睛,“好了,我们不用探讨这些没用的,你就说说是谁找你的。”
小瑶挪挪屁股,“春秋资产的经理刘昆。”
“好,就到这里,你和杨风的缘分就到这里。”顾门清杨打断她。“具体事阿义负责,我不关心。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特意把你叫到这里来么。”顾门清杨探过上身,深深地看她一眼,“因为春秋的人就在外面,他们一定会认为四方酒店十八楼全被我安了摄像头的事情是你有意隐瞒,你现在里外说不清。”
“你。”小瑶忽地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样子,“顾董,你太狠了,我不过想换个好工作而已,你何必赶尽杀绝。”
“噢,这么说,我还得敲锣打鼓地送你走。”顾门清杨偏过头,冰冷地说,“知道你做的是什么事么?!你选择了背叛,就别怪别人心狠。”
小瑶愣怔片刻,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倒让人多了几分怜爱。
“董事长,你救救我。”她噗通一声歪倒在地上,往顾门清杨脚边爬了两步。
“看样子还不傻。”顾门清杨冷笑一声,侧开身。“你在杨风四年,还不明白诱惑与危险的对等关系么,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凡是因为背叛离开公司的,我有没有主动惩罚过他们?”
“没有。”小瑶嚅嚅道,忍不住哭出声来。
“结果呢?!”顾门清杨斜睨着她。
小瑶的泪流得更快。
从她来到杨风,每年都有因为这样那样原因离开公司的,原因不言自明,这些人大多再干不了专业,像一颗弃子被人抛来抛去,最后无一例外地轮为牺牲品。她是聪明人,如何想不到。
“你在这个行业四年,应该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最忌讳的是身份不清立场不明的墙头草。”
“求董事长救救我。”长久压在心底的不安被顾门清杨的几句话瞬间击碎。“我并不想这样,是他们……”抛出她无法企及的诱饵诱惑她。她说不出口。“董事长让我做什么,我肯定做,让我将功赎罪。”
“我要你什么也别干,乖乖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小瑶不解地抬起头。
“你只需什么也别干就能解救自己。”顾门清杨一扬手,阿义进来把目瞪口呆的她带了出去。
尤缈然一直躲在一边,心有余悸。“你如果不想罚她,让她走好了,何苦……今天你的话可太多了,啊?!怜香惜玉呀?”
“怜什么香惜什么玉。”他扯住她挣扎的手,“春秋的人就在外面,样子肯定要做一下,就不差那几句话,她是个聪明人,如果能从这件事情上悟出点什么,也不妄我费的那些口舌。”
尤缈然黯然,从顾门清杨的几句话里,其实从她来到顾门清杨的身边,她就感觉到他犹如一颗火种,能瞬间点燃人的激情,也能一息照亮人性的丑恶,杨风是个充满激情的公司,也是一个充满背叛的舞台。
“你……不生气么?”她早就想问,杨流,况晴,薛白,包括她的父母亲朋,包括他的亲人兄长,在他面前都像中了邪一样,纷纷现出本性。
“也许这就是人性。”他眯着眼,嘴角吊得很高,又摸摸她的头顶。“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人,我习惯了这样的人性,不屑一顾,也不以为然,其实不是,你让我知道并非如此。”
“所以才对她说那么多废话?!”尤缈然心头苦涩,却甜蜜地说,“她现在认识倒还有救,没有经过诱惑哪里来的免疫力。”
“你经历过诱惑么?”顾门清杨眼神深炯不明。
“当然。”尤缈然大大方方地承认。
顾门清杨的手机又在沙发上鸣叫。
尤缈然看一眼。“还是大嫂,不见么?”
“你说呢?”顾门清杨斜斜地看过来,态度不明。
“见见吧,她也许……”
“连大哥都把她当成了弃子,她又有算计出什么花样来……”顾门清杨闭上眼睛,头一抑双臂搭在沙发上。
“你这话是恼羞成怒式的片面,有些狭隘。”尤缈然一本正经。
“噢?!”顾门清杨抬起头,顿了顿。“那就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