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监控系统外,我在处理公事上也十分小心谨慎,甚至在签字时养成了标注时间的习惯,公司上下也都知道杨风的不成风规定,夜里十二点之后的签字报告甚至是工作安排一律不算数。”
“况晴的初衷是让你娶她吧?!”没了心结,尤缈然又忍不住戏弄道。一个出色的富二代就摆在面前,帅气多金,还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机会也许况晴那样的女子一辈子再难碰到。
“也许吧。”顾门清杨嗤笑一声,“她倒是很聪明也很敏锐,一早就放弃让我动动真感情的念头,大嫂一直说她不够聪明不够体贴,说到底她觉得况晴没有用女人的方法把我真正套牢,其实她很机灵,判断准确做事果断,高一下学校就没再用属于双性的异样眼光看过我;随我搬进越秀涧,也很快就发现她掌握的秘密并不能促使我娶她,我宁可和她干耗着也对她没什么妄想,而且我为了防止她在我挖出秘密之前,委身旁人,脱离我的掌控,我努力在外把自己装成一位知心爱人,”他忍不住轻哼一声,讥讽道,“不过这招很管用,她的周围几乎没有男人出现。开始她很得意,觉得辖制住了我,但三年过去了,我依然固执己见,毫不退让,她就沉不住气,开始有了些小动作。“
“她又故技重演?!”尤缈然喊了一声,眉毛竖起,怒不可遏。
“不是。”顾门清杨揉揉她的后脑勺。“她开始有选择性地与一些人单独见面,我父亲,后母,并且认识了顾肖黎明。我知道如果再耗下去,她手里的秘密就会被她转手,而一旦转手,就会扩散。我派人跟踪了我父亲他们,肖黎很兴奋,和况晴的关系突然之间就热络起来,”他吊起嘲弄的嘴角,“就在这时,我的监控捕捉到对面红山院红外线望远镜的影子,我立刻着人去查,发现是红光的人,他们在那里蹲守了一年多,并没有什么收获,我把况晴拿捏住了我的消息悄悄泄露给了赫德宝,他果真视若珍宝,和况晴秘密接触起来。那期间我往家里带了两个女人,直接当面羞辱她激怒她,终于逼使她下了决心。“
“这么说那两次信息泄露是你刻意的安排。”老强突然惊呼。
“对,是我的安排。”
吴冕和老强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说不出话来。
“重组0085时,我把消息撤了出去,只要他们能够得到我的内部消息,必定大赚一笔。”顾门清杨呵呵地笑了几声,很是怅惘,“就在那晚,我第一次看见了自己梦游时的样子,呆滞僵硬木讷,像个玩偶或者僵尸,她问一句,我说一句。”他苦笑一声,回头看看尤缈然,尤缈然也见过,不知在她的眼里,梦游的他是不是也是如此不堪。
“哪有那么严重。”尤缈然瞬间明白他的沮丧,第一次看见那样的顾门清杨自己不也被吓破了胆么。“不过就像没睡醒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犯床气,没精打采而已。”
“是么。”顾门清杨知道尤缈然是在宽慰,苦笑着问。
“再说,你太聪明,偶尔呆一呆也让我心理平衡一点,我喜欢。”尤缈然仍然不放心,口不择言。“起夜的人不都那样嘛,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哪里经得住你细看……”
老强和吴冕咳咳地呵呵两声,是呀是呀地附和。
“那段监控录像我看了不下百遍,视频是静音的,那也是我的疏忽,我只想看看况晴怎么做,可全程下来,她什么动作也没有,第二天,0085的消息就被泄了出去。这不符合逻辑,所以又安排了第二次1720,这次我准备充分,过道被我也装上了监控,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过程简单得令人发指,我就像中了魔一样,任她宰割,以前我以为怎么也得是几句咒语再跳跳大绳什么的。”他苦笑地倒在沙发上。
“好了好了,知道了比什么都强。”尤缈然把茶水递到顾门清杨的嘴边,不住地安慰他,又觑觑他,“我能说说铃铛的事情么?”她问。
尤缈然理解顾门清杨一语带过不愿多谈的用心,可是那个铃铛关系到顾门清风关系到刘姨,更关系到顾门清杨,让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更何况她对老强见微知著的能力很是钦佩,他解了顾门清杨甩在她面前的难题,让她既佩服又惭愧,如果没有老强,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往那上面想,他,全了她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憧憬和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况晴的诱导手段里有一主要物件是一个小铃铛,这个铃铛是顾门母亲的遗物,听刘姨说,铃铛与诱导他的梦游有直接关联,后来铃铛丢了,他的毛病也渐渐好了,谁知顾门清杨不知从哪里又找回了这个铃铛,并给了顾门,顾门随手带在身边有八九年之久。与这个铃铛类似的东西,我在况晴和杨流的住处都见过。”尤缈然挑能说的说,有很多细节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你怀疑杨流和顾门清风?!”吴冕摸摸鼻子,杨流也是他们的怀疑对象,顾门清风虽然有动机,却没在任何事端中看见他的影子。
“不是我怀疑,你不也说杨流应该早于门家遗产分配方案公布前就知道具体细节么,门家的遗产除了与顾门清杨有关,就是与顾门清风有关,除此再无第三人。你说他们之间能没关系吗?“尤缈然看看顾门清杨,没有犹豫。
“你怀疑么?”老强打断尤缈然,直接望向顾门清杨,眼睛一眨不眨。
一番讲述似乎耗尽了他的体力,顾门清杨眼露疲惫,两指在眉心不停地揉捏。
“我……”顾门清杨显出从未有过的犹豫。“也谈不上怀疑……也许不过是人性……他想知道分配方案也在情理之中。”
“你不可能不怀疑杨流突然还清的那1600万元债务。”老强眼神逼上去,从下处捉住顾门清杨因为疲惫而渐有些不耐烦的眼睛。
“我知道那钱来得蹊跷,可跟我没关系,因为那钱不是我的,我又何必……”
尤缈然失神地望着他,眼里不由露出一丝失望,他还是不能正视那1600万元背后的残酷真相。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顾门清杨心虚地用余光扫了扫尤缈然,正好看见她抖擞精神地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想查并不难查。”他忙道。
“让我猜一下。”尤缈然眼里精光一闪,大声说,“是顾浩然对不对。”她余光看也不看顾门清杨,“顾门清风没钱,顾门清杨也没钱,杨流的交际范围在当年很有限,除了顾家人,不可能有谁能够提供这么大额的资金让他还债。”
老强欣赏地点点头,又于心不忍地看看顾门清杨,“的确,虽然几经周折,但那笔钱的确出自顾浩然。”他说得很慢,仿若害怕看到顾门清杨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缓缓睁开的双眼。
顾门清杨并未做过多的表示。
尤缈然却又后悔了,为什么要说出来,推测和事实是两回事,为什么她就不能允许顾门清杨面前留下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她低下头,悄悄抓住他的手,胸腔里像有七八匹马在嘶吼,震得她耳鸣生疼。
“你知道?!”老强不甘心地追问顾门清杨。
“只是猜测。”显然这件事早被顾门清杨囫囵吞下压到了记忆最深处,掀出来很不容易。他的声音嘶哑,透着难以言表的疲惫。
尤缈然捏捏他僵硬的手。
“那你觉得他们的交易标的是什么?!你父亲图杨流的什么?”老强不觉讪讪,豪门内幕听上去残忍又无聊。
“杨流手里有什么?!若说有,必定就是我梦游症的秘密?!”顾门清杨很烦躁,但却强制忍耐着,两臂搁在膝盖上,有些愣神。
“你大哥知道你的秘密,况晴知道你的秘密,刘姨知道你的秘密,这样不是秘密的秘密你觉得值1600万元么。”老强一点不留情面。
顾门清杨坐卧不安,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水淋淋得。
尤缈然也直直地盯着他,这些问题她也曾问过,顾门清杨总是含糊其辞,但她知道这是问题的关键,容不得他再回避。
“不值么?”顾门清杨虚弱地笑笑,“有了那个秘密,他们就可以像况晴一样把我捏在手心里,为所欲为。”
“你梦游症再次发作和那个重新回到你身边的铃铛有很大关系,说明顾门清风脱不了干系,如果他有心利用你的梦游症做点什么,还有杨流什么事情,那1600万元更是无从说起,说明唤醒你并不容易,除了那个铃铛,还需要借助杨流的出力,别忘记了,他擅长催眠,当年曾因这一特长被斯坦福录取。”
“他的确擅长。我曾见他催眠过一次,水平非常高。”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顾门清风。
“向阳楼杨流的房子你们一定有印象,那是一个典型的催眠环境,门后他仓促拿走的画,估计也与催眠有关。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他曾在当年的房间里不止一次地实施过催眠术。”老强说。
“对不起,顾门,我让吴警官他们去过向阳楼。”尤缈然大为佩服,那间屋子虽然她觉得疑点重重,但除了摸到点况晴的小心思外,真正的东西她却看不透。
“我早说过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永远别对我说什么对不起。”顾门清杨神情松快了些。
“杨流曾先于你们一天或两天破门而入,取走了一样东西。”吴冕补充,“顾总还记得杨流的卧室门背后贴着什么?”
尤缈然想想,杨流的房间很小,一室一厅,厅小卧室更小,那天她和顾门清杨只在卧室门口看了看,一目了然,门一直敞着,门后有什么变化她还真没注意到,但她记忆犹新的是,顾门清杨突然之间恍惚不定的神情。她侧头看看顾门清杨,这两套房子被顾门清杨莫名其妙地留下,必定有着其中的玄妙,他也肯定曾不止一次地回去过疑惑过却不得而解。
“门后?!”顾门清杨摸摸胸口,一股异样的感觉贯穿他的身体,从头到脚,他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了?”顾门清杨那异样的微微颤动,尤缈然记忆深刻,正是那天在向阳楼杨流那套卧室里,顾门清杨细碎的反应。
“噢……”顾门清杨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抽搐。
尤缈然担心地想去拉他,被老强一把拽住,示意她没动。
顾门清杨神情很复杂,拒绝着又探究着,身体不由地前后摆动,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却已哑得像在砂砾上打过。
“是一幅画。”他说得很慢,神情恍惚,犹如自己用脚在丈量那幅画的大小。“螺旋形,由大到小,直到永远。”
“顾门。”尤缈然甩开老强的手,摇动顾门清杨的胳膊,顾门清杨陡然一惊,睁开眼睛,整个人恍惚不定。
“顾门。”尤缈然柔声说,“我听不明白呀,要不画出来吧,对你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好。”顾门清杨涩涩地笑了一声,接过吴冕递过来的纸和笔,唰唰几笔,就勾出了形状,拿远看了看,又用笔把一些空格涂实。
他笔一甩,把画推到茶几正中,已经把头扭到了一边。
零乱的线条,不成规则的形状,仿佛信手涂鸦,却有着让人心悸的什么东西要突破凝滞蓬勃而出。尤缈然把它拿起来,竖在自己面前,老强和吴冕转到尤缈然的身后,蹙眉审视。
“嘶。”画从尤缈然的手中飘了下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难耐。
“缈然,”顾门清杨一把把她揽进怀里,“闭上眼睛。”他急切地命令她。
老强拾起飘落的图倒扣在桌上。
这是一幅螺旋状的立体三维图,线条简洁却动感十足,你只需盯着看一会儿,立刻会发现原本静止的线条像上紧了弦的发条,带着你扭着劲地顺着一条涡流往里钻,越扭越远,越远越快。
“心理学图片。”吴冕说,“用于研究精神疾病患者的发展规律。”
“当然也能够诱导神经异常。”老强抿着嘴,一脸讶然,“我当时有一种感觉,要是再多看一会儿,或者躺着看,立刻就会失去意识,也许那就是被催眠状态。我如果推测不错,顾总在向阳楼最后一年中曾若干次被杨流实施过催眠,他为什么要对他实施催眠,最直接的答案是,配合顾门清风的铃铛,唤醒您的梦游症。而之所以顾门清杨如此急切地想拿住顾总的短处,想必就是因为杨流向他透露了门家遗产的分配方案,听到自己的分配比例有可能很低,震惊和失望之下,他会怎么做,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他有办法解决他的难题,他又会怎么做?!。“
“顾浩然难道会为了成全顾门清风的不甘,而损伤另一个儿子的身心和利益。”尤缈然小声反驳,可是心里却已经认同了这个答案。顾浩然和门家的矛盾不可调和,顾门清风更好驾驭,如果二选一,他当然会选择扶持顾门清风。“十年前,对于顾浩然1600万元可不是小数目。”
“这其中的原因也许刘淑荣知道。”老强声音拖得老长。
今晚的沟通,解开了很多尤缈然的疑惑,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依然还是迷。
人一走,尤缈然就感觉顾门清杨的眼波嗖的一下扫过来,她这才恍惚有些愣怔,一切都不同了,他对于她,已经不同了。
顾门清杨一扫适才的阴郁,灼灼的眼神映着头顶抽射下来的光晕,一片星光灿烂。尤缈然压抑住心头泛起的无限感激和喜悦,笑眯眯地回望过去。
“来。”顾门清杨伸出手,“过来。”
尤缈然起身一跃扑到顾门清杨的身上,双腿攀在他的腰间,想笑,却抑制不住哽咽,“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顾门清杨眼里潮热,“不是给你最长一年的时间期限么,想等到一切都大白于天下时,一并告诉你。”
“我是发现了,却不敢相信。”潸然的泪珠滚滚落下。
“你真傻。”顾门清杨喃喃地把头埋进尤缈然的怀里。
“你也傻。”尤缈然叹气道。
“我也挺傻的。”陆小冰把头探到两人眼前左看看右看看。
两人还是躺在门廊边的卧室,不同的是窗帘被顾门清杨全部扯开,包括那层白色的绡纱,月光如洗,正好倾泻在他们脸上。
顾门清杨滚烫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尤缈然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肩头,两人都没有睡意,尤缈然干脆缠着他讲讲这个她忌惮了许久的况晴。
“她好象吃定了我,大学毕业后,她提着行礼直接来到我家,说她现在没地方住,不如还像以前大家各敢所需。她当时的嘴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理所当然,不屑一顾,要挟,快意,在她脸上都能找得到。我当时气得杀她的心都有了,不过转而一想,把她放在身边不是恰好满足我想在她身上寻找缺口的想法么,就这样,她住了进来。”顾门清杨语气轻松了很多。
“对了,况晴到底住的是哪间房?不是我住的主卧?难道是那间没装修套间?“
“对,是那间,她一走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扔了,更重要的是那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有监控,说出去不好听,所以连着墙皮都砸开了。”
尤缈然嗤嗤两声,“那你岂不是每天都在看戏。”
“对,独角戏。”顾门清杨拱拱清冷的眉毛,自嘲道,“开始她每天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仔细研究,不瞒你说,大到脱衣睡觉,小到洗澡上厕所,没有任何发现,很绝望。”
尤缈然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你没想过和她正式交往一下,女人的心很软,爱上你自然把你放在心尖上。”尤缈然一翻身趴到顾门清杨的身上,下颌抵着下颌,蹭蹭,问。
“我一点没这个念头,被她那样算计,我心理上对她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用厌恶都难以形容的感觉,有几次看她的录像资料我吐得个一塌糊涂,后来再看就得下好半天决心,实在是受不了了。但我又不敢太明目张胆,怕她在我没找到答案前就离开,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