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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看好太子

2018-09-15发布 3351字

深夜,天牢内一片死寂,偶有几声细微却刺耳的鼠蚁爬行的声音在四周响起。那没心没肺的墨祁㬚早早就酣睡去梦周公了,墨若旖坐在他身侧,纤细的身子在夜色中显得更为单薄。天牢里面没有一扇窗,她无法窥探外面的天色,依稀可辨已经是深夜,可是究竟多深,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今日,她与墨祁㬚便要被推上邢台,她方才与墨祁㬚说了谎,其实她也不知道北澜璟有没有法子救得了他们,可是她相信他一定会拼命去想法子,她也为自己留了后路,她额上的印记是举世无双的,若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她便只得将那抹额摘下,将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思虑至此,她细软的手指下意识地攀上了额头上的抹额,隔着薄薄的绸缎,轻轻抚了抚那个诡异无比的胎记,这个如附骨之疽一样烙在她面容上的恶诅印记,好像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避开。这么多年来,因为这个印记而死的人不计其数,虽然那些人都是死在墨绯璃手上,但是究其源头,一切祸根还是源于她这道诅痕。就在墨若旖越想越深之际,牢房外忽地响起几道细微的交谈声,细细碎碎的,如同车辙碾过水珠子一样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就着朦胧的夜色,墨若旖看清楚了牢门外站着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仰着澄澄湛湛的眼眸,墨若旖只见那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之内的颀长身影打开了牢门的锁,随着他的走近,一种压迫的杀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回旋,墨若旖不由得暗暗提防起来,下一刻,那身姿颀长的人摘下了盖住面容的斗篷,一张温文尔雅却透着几分不可察觉的淡漠和冷意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竟然是宋湛樾。

“殿下,”他轻轻唤了唤她,一双乌木般漆色的眼眸流动着水雾一般氤氲的雾泽,“臣是来给你送药的。”

“莫要这么唤我了,我并不是㬚殿下。”听着宋湛樾这一声自然而然的称呼,墨若旖淡淡笑了笑,倒是不觉得讽刺,“是阿璟叫你来的吗?”她仰起的清丽小脸如同晨雾里落下的雪花,点点淡淡却明媚无邪。

“是,十三殿下吩咐我来给你的侍卫送些伤药,还有,这个。”说罢,宋湛樾微微俯下了身子,蹲在墨若旖跟前,一颗尾指指头大小的红色药丸自他手中的瓷瓶倒出,落在了墨若旖细嫩白皙的手心上,“这是闭息丸,十三殿下说,倘若明日他不能阻止皇上行刑,你便服下这药丸装作假死,届时他再将你的尸体偷运出宫。”

循规蹈矩,两手准备,这法子倒是符合北澜璟的性子。北澜璟性情温软,做事情讲究合乎礼节,所以不会做离经叛道之事,这也是为什么今夜来的人是宋湛樾而不是什么剑客,他不会用像劫狱这样极端危险的法子,反而是选择一些顾全大局而且不容易留下罪证的方法。

“如此,便麻烦宋太医走一趟,告诉阿璟我知道了。”拢起五指将那颗小小的红色药丸收在腰际,墨若旖笑颜灵动而真诚地朝宋湛樾说了一声,随后便低下头去捣鼓他送来给墨祁㬚疗伤的药粉和纱布。

“.........保重。”四个字轻轻落在墨若旖的头顶,可惜前两个字她听得并不真切,待她抬起头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宋湛樾已经起身往牢房外走去了。

“原来也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轻轻盯着宋湛樾离去的身影嘀咕了一声,墨若旖再度将心思放在了给墨祁㬚清理伤口上面。

墨祁㬚的手心十指伤得十分严重,皮肉外翻,依稀可见森森白骨,墨若旖不知他是怎么忍着这些痛楚酣睡过去,心道神奇之余,心下便揪成了一团。不说别的,墨祁㬚这个兄长当真是当得很称职,她与他虽为孪生兄妹,但是自小便不在一处长大,很多时候她都是困在深宫里面,说得好听些便是墨绯璃极为宠爱她,生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可是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明白,墨祁㬚更多是被放养,最初那几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兄长,直到那天墨祁㬚爬到墙根调戏她被墨绯璃命人抓住狠狠揍了一顿,她方知这世上还有一个与她一母同胎骨血如此亲密的兄长。极为小心翼翼地替墨祁㬚清理了伤口并敷上了药粉,墨若旖展开纱布,绕着他那两只有些肿胀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打好了结之后,墨祁㬚的指头忽地动了动,墨若旖抬眸朝他望去,只见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嘴角不禁地微微勾了勾,墨若旖哑然失笑,若真像墨祁㬚这般没心没肺也是好的,起码不愁过往,不忧明日,墨若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了,直到墨祁㬚喊醒了她,她才幽幽睁开了溪玉一般的眼眸,此时牢门外已经站了三三两两个御卫,为首一人墨若旖认得,正是那一日将她和北澜璟穆胤之三人带入皇宫的赵御卫。

“已经到明日了吗?”微微撑着墨祁㬚伸来的手支起身子,墨若旖忽地发现脑袋沉得厉害,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嘶哑,北澜气候不定,正逢深秋,牢房里阴暗潮湿没有任何被褥,昨夜她这一睡,倒是受凉了。

“辰时已过,巳时将至,皇上命我前来带你们二人去邢台执刑,”赵御卫冷冷肃肃地说了一声,他身边的两个玄甲御卫便上前押着墨若旖与墨祁㬚,“二位若有何遗言,便留着黄泉下去说吧。”

一道口谕,生死已成定局。

从天牢到邢台不过数百步,赵御卫押着他们二人去往邢台的路上,恰好遇上了行事匆匆的元真公公。

“拜见元真公公。”赵御卫恭敬地行礼,元真公公虽然只是区区大内总监,但是自北澜渊年幼时便侍奉在侧,且为人八面玲珑手腕了得深得北澜渊欢心,连后宫妃嫔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更别提宫内御卫了。那元真公公似乎有急事,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之后便走了,连一声“不必多礼”也未有空隙说。那赵御卫也不恼,继续押送着墨若旖二人去往邢台。

邢台建于昭武殿前,与受封行赏的祭台不过相隔数里,正对玄武门,背望荒骨岭,取其地势之意,便是一上邢台,后成荒骨。墨若旖自到北澜便引得许多人注目,如今身份被拆穿处以斩首之刑,围观者并不少,除了上座执刑的苏虞丁苏遥寻父子二人,还有不少朝臣皇亲公主妃嫔宫女太监悄悄地在观望。

“小旖,”瞥见身侧的墨若旖脸色略微显得苍白,墨祁㬚漂亮狭长的桃花眼覆满了担忧,以为她是害怕了,便暗暗握住了她细细的手腕,“莫怕,小皇兄陪你一起死。”

墨若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更加沉了,还没顾得上去回复墨祁㬚,她四处张望,寻了许久,也看不见北澜璟的身影,晨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她额前耳畔细碎的发丝在飞扬着,一张初雪般清丽干净的小脸越发显得剔透。

苏遥寻双指抚了抚下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墨若旖的面容,细长锐利的眼眸倒是生出了几分惋惜之色,“当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先前以为墨若旖是男子的时候他没有去仔细瞧过她的样貌,只知是生得漂亮,如今这么一看,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惊为天人。

鼓声响起,赵御卫高声道:“巳时已到,请苏将军下令行刑。”两名高大魁梧的刽子手已经分别立于墨若旖与墨祁㬚的两侧,只待苏虞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挥动大刀。就在此时,邢台下方忽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住手!”

人群如潮水退散至两旁让出一条道,瞧见来人,苏虞丁微微皱了皱眉,继而起身行礼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粉雕玉琢的面容一派黑沉如水,北澜誉行至邢台下方,分别睨了一眼邢台上的墨若旖和眼前的苏虞丁,道:“我要将这两人带走。”他故作沉稳的声音微微透着几分急促,仿佛是疾走而来一般。

精明的目光在北澜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苏虞丁不紧不慢地问道:“太子可有皇上手谕?”

闻言,北澜誉神色倏地一变,望向苏虞丁时目光沉了沉,“将军这是不相信本太子吗?”

瞧见北澜誉的反应,苏虞丁眉头透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眼底隐隐透着压迫的气势,他语气略带几分斥责之意,“不是不信,只是作为你的舅舅,我有这个责任提醒你莫做傻事。”

苏虞丁话音刚落,北澜誉便脸色一白,方才强撑起的霸气瓦解了几分,只是仍旧是倔强而无畏地望着直视着苏虞丁的双眸,“若是出了事情,本太子一力承担,还请舅舅,网开一面。”他这一声舅舅喊得十分低微,透着几分不可察觉的请求。苏虞丁只是淡淡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朝身后的苏遥寻道:“遥寻,看好太子。”

隔着些许距离,墨若旖听不真切北澜誉这突然出现是闹哪一出,趁着苏虞丁与苏遥寻二人跟北澜誉对话的间隙,她本想服下那颗闭息丸,就在她暗暗将手伸向腰际要取药的时候,人群中忽地掀起了一道惊呼声。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昭武殿的屋檐,那高高的琉璃瓦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白衣胜雪,面容阴柔俊美,一头银雪般的长发耀眼夺目,似妖非妖似仙非仙,一双妖冶的深紫色眼眸美得勾魂夺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夜雪尘落到了邢台上,折扇一收,他重重在墨若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声音透着七分无奈三分宠溺,

“公主如此顽劣,此时吸取教训了吗?”他的声音不重不轻,却恰好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