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门清杨接到保安小刘的电话火速赶往栾明总医院,保安经理和物业经理在门口迎上他,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尤缈然是被其它业主发现躺在地下停车场的,当时头部被击中,已经昏迷。由于处在监控之外,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初步判断是熟悉越秀涧的人干的,因为地下停车场监控密集,能利索地避过去,不被发现,陌生人很难。保安经理心虚地拍着胸脯。
“放心吧,尤小姐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物业经理一头的汗,不停地点头哈腰。
顾门清杨站住,冷冷地看过来,物业经理递了个眼神给保安经理。
“您看这个。”保安经理打开手机,划开屏幕,照片上是一组清晰的脚印
“我们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看报不报案。这组脚印,女,三十六码,身高约一米六二。”他一边说一边偷瞥顾门清杨的反应。
顾门清杨略一沉思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阴侧侧地,“报,为什么不报,不给结论我上法院告你们。”
尤缈然躺在急救室的担架上已经醒了过来,脑袋上缠着纱布。看见顾门清杨匆匆过来,咧咧嘴。
旁边的大夫主动过来介绍病情。“皮外伤,已做过脑CT,未发现其它病变,如果要进一步检查,需要核磁共振;住院观察两天也行,不住院拿点药,现在就可以出院。”
“不住不住。”尤缈然捂着头坐起来,“刚才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你知道我的,这点伤真有点小题大做。”
顾门清杨一把扶住她,看不出什么表情,“在我面前哪次不是小题大做,住两天应该的。”
“那你能在医院陪我吗?!”尤缈然突然小声问,眼睛怔怔地看进了顾门清杨的眼睛深处,旋即呵呵地踅过身,“我开玩笑的,住院干什么,别吓着我爸妈。”
“我让他们报警了。”顾门清杨避开尤缈然的眼睛,把被子卷起掖在尤缈然的身后,“他们怀疑是况晴。”
“我们可没这样说阿。”保安和物业经理齐齐地又摆手又摇头,“只是怀疑。”又加一句。
尤缈然一愣,“有证据?!”
保安把手机递上去。
鞋印虽然只有半个,但纹路清晰,品牌一看就知,昨晚况晴的鞋柜前正摆着一双这样的鞋子。
尤缈然摇摇头,脑子晕沉沉地,脑仁散了黄一般。“先回家吧。”她撑着站起来。
顾门清杨平稳地把车汇入车流,正是下班高峰,道路拥挤却没影响横冲直撞的车速。
“不可能是况晴。”尤缈然的脑子渐渐理出了条缝隙,那双鞋是双平底休闲鞋,鞋底沾过泥水,留下的脚印过于沉重。
“为什么不可能是她?”顾门清杨的声音嗡嗡地,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淡然。
“你看鞋印,就知道穿鞋的人体重远远大于况晴,所以不可能是她,再说,她和我不是一直在周旋么。“
“噢,周旋到什么程度了?!”他露出一丝玩味的嘲讽。
“把你以一亿元卖了。”听出他的嘲讽,尤缈然心里陡然冒出一股子怨气。
顾门清杨沉默片刻,咳了两声,“你若住院我当然会陪着你,怎么可能不陪。”
“还是不要,”尤缈然讪笑着,“你的大计别的我没看出来,但却知道主战场就在紫峰阁的家中,我不敢做什么,总怕会坏了你的事,可……”她拧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你相信我么?!”顾门清杨仿佛没有听出她的纠结无措,淡然地问。
“我……”尤缈然伤感不已。
顾门清杨其实和大多数商界居于高位的人不同,他是一个更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稍加用力突破他身上脆弱的盔甲,他就会视你为挚友,即使有了怀疑,他也选择继续相信,直到彻底背叛。这样的他真的能冲破险恶的人心么。
“我……我当然相信。”她相信的是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你还是不信我。”他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撑住额头,乜她一眼,带着责怪和不满,“我再问一遍,你相信我么?!”
“相……相信。”尤缈然大声了点。他相信她,一直始终如一地相信她,无论他对她有着怎样的目的,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他的手段就是完全相信。“当然相信。”她肯定道。
“相信我。”顾门清杨轻声说,“我能做到。”
“我相信。”她突然松了一口气,似乎真的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纵然身上有着致命的弱点,也无人能奈何他半分。她笑起来。
“你今天挨这一下证明你和况晴的周旋有了效果,”顾门清杨为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纱布,“他们也许看出了况晴的犹豫和离心之举,怕她把他们撂在岸上,空欢喜一场。”
“所以给我来这一下子,为嘛不再狠点。”尤缈然蹙眉嗔道。
他站起来习惯性地望出去,黄昏渐渐没入夜色,红山院正对面那幢楼窗口愈发明亮,402窗口却保持着沉默,他心里嗤笑一声。
正想着,手机在桌面抖个不停。顾门清杨拿起电话,走上晒台,看着对面。
薛白问,“怎么回事,缈然受伤了。”
“对,一会儿警察要来,你那里有什么发现。”
红山院正对着他的几个窗口步调一致地保持静寂,透着几丝霞光的夜幕照在玻璃上反射着若有若无的轻薄霓虹,更显出窗口后面的深不可测。
“暂时没有。红光的人有五个已经进入了赫德宝的家,一直没什么特别的作为。402的警察还在,那个叫吴冕的还调查了我,不过那是我刻意透露出去的,他们不是喜欢管么,你不给他们找点事情,他们闲得难受……对了,他们现在在调查你,杨流和况晴在三中的事情,也不知嗅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顾门清杨抿着嘴角,“会所最近如何。”他问。
“还能有什么,你弄的那几个项目的确搅乱了栾明的一池春水,前天还众口一词地认为九重天是卫星,现在风向又转向南风了,你再弄两个,晕晕大家。不过大部分人都认为你是拿其它项目为九重天打掩护。”
哐哐,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保安小刘喊,“顾门先生,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薛白压低声音。
“嗯。”顾门清杨挂了电话。
尤缈然已经率先一步打开了门。
吴冕带着小许站在门外。
“又见面了。”吴冕眼神锐利又无奈,在她额头的伤口上盯了一下,转而乜了乜顾门清杨。
“麻烦你们了。”尤缈然有些心虚。
顾门清杨亲自为他们斟了茶,就坐在一边认真听他们一问一答。
“你停车的时候还看见别人了么?”吴冕一本正经地掏出纸笔。
“没有。停车场四个区域,我停在C区,没看见什么人。”尤缈然也很无奈。
“有什么异常动静么?”吴冕一边问,一边随意扫了扫这间在他的镜头里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的客厅。
尤缈然仰起头,咬咬下嘴唇,“好象也没有。”
“看样子,你最近心事很重呀,你下车库的时候,B区正在搞维修,焊接排水管,动静可不小。”吴冕意有所指。
“是么,没注意。”尤缈然假装没看见吴冕时不时扫射过来的审视的目光。
“最近得罪什么人了么?”
“没有。”
“警察先生,这么问并没有什么意义。”顾门清杨不满地打断,“看着像应付差事。”
“这是例行公事,只要你报了案,就必须遵守这套流程。”吴冕语调强硬,丝毫不客气。
“好了。”尤缈然摁住顾门清杨的手,“让他们问吧,谁让你非得报的。
吴冕心头一跳,绕过交叠在顾门清杨膝头的两只手。“尤小姐的伤势并不是很重,凶器是落在停车场的一根棍棒,那根棍棒即使是女人,轮起来也能把人打出个脑震荡,男人就更不用提,不用五分力气就能出人命。”他停下来,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可见,那人并不想要尤小姐的命,所以他只是警告,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别人警告的么。”他盯了一眼顾门清杨。
“警告也许有些偏颇。”顾门清杨听出了些味道,“按警察先生说的,分寸拿捏得如此之好,伤口也恰到好处,人昏了,皮都没破,如果单纯是警告的话,他不会在意这么多,来个头破血流效果更好。”
“依你之高见呢?”吴冕点头称道,细微之处见真章,顾门清杨果真不一样。
“不过是在给我提个醒。”
“什么意思?!“吴冕站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从晒台望出去,红山院的全貌尽收眼底,402看起来仿佛儿童的一方积木,不堪一击,也毫无用处。一股烦闷之气涌上心头。
“他在提醒我一切都只能按原计划实施。”顾门清杨冷冷地眼神扫过来,那淡淡的一瞥却是盛气凌人的蔑视。
“顾先生这么有把握,”吴冕收起纸笔,“看样子我们来得没必要。”
“当然有必要。”顾门清杨笑道,“我也提醒他们,你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们动不得。”
吴冕气血上涌,拔腿往门口走,推门的一刹那又回过头,嘴角噙着一抹讥讽,"顾先生,也许你很高明,把一切都掌握在手掌心里,别人在你眼里都不过尔尔,可你好像忘记了,面前这个女人因为你已经受了伤害,不管是破皮没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