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之后,涂德胜一直处于纠结的状态,他弄不清,这么做,是因为他把窦天枢当成朋友呢,还是他心里那些所谓的江湖规矩在作怪。
得知救窦天枢出来的人是涂德胜,窦天权觉得难以置信。窦家出事之后,能用的关系他都用了,里面不乏黑白两道的能人。找了那么多人,使了那么多银子,他都没能弄清窦天枢具体关在了啥地方。而他涂德胜,不过只是大公口的黑旗五爷,他怎么就能精确找到关押窦天枢的地方,还能成功把他救出来呢?
那天晚上,窦天权正专门召集谭老四、柳逵、李二等人到上河街的江湖海底,明的是亲兄弟搓一顿,实际上他是想解了心头的惑。众人一通分析后都说,窦家的事,涂德胜应该择不干净,至少是知道一些内情。
窦天权当众表示,这事他一定会弄清楚。到时候,如果窦家的事真和涂德胜没关系,他该报恩就报恩,该赔礼就赔礼,袍哥人家决不拉稀摆带。
“恐怕这事,一时半会很难查清楚吧?”李二心事重重道。自打江湖海底一分店在临江门开业之后,李二就被窦天权派到新店去做了掌柜。新店离市政厅不远,到店里吃火锅的什么人都有。这些日子,他老听到有客人在议论窦家和石家的案子,而且大多人都猜测,这事一定是某个握有实权的人精心策划的。议论来议论去,最终议论得客人们一个个唏嘘不已:当官的张狂到这个地步,这政府恐怕也长不了啦。还有人感慨:这世道啊,竟然是富人比穷人可怜。人穷大不了饿个肚子,那些有钱的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边人感慨完了,马上就有人附和:“是啊,钱这玩意就是祸根,还不如拿来喝酒吃毛肚呢”。这个时候就有人笑,就你那点散碎银子,给人也看不上啊。那人就抹抹嘴说:“猪总有长肥的时候嘛。”
听了这些话,李二就特别为窦天权担心。以他家少爷的性格,这大仇必须得报。可是,如果那些人议论属实,他就得以微弱力量去和那些掌握实权的高官抗衡,最终会是什么下场,连他都能想象到。一想到这个,李二表情就特别沉重。他开了罐梅咂酒,又心不在焉往里灌开水,直到滚烫的开水溢到脚背上,他才嗷地一声蹦出老远。
“李二,你想啥呢?”其实谭老四是知道李二心事的,他更希望能借他之口,把这担忧说出来。
“店里的食客都说,窦家的事是官府干的。”李二看了一眼正闷头喝酒的少爷:“我是担心和那些人对着干,少爷会吃亏。”
“不管是警察局,还是市政厅,都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窦天权说:“这里面好人有,坏人也有。我只是想让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非要把这个说成是和政府作对,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些日子,谭老四和李二的担忧差不多,今天听了当家的说了这番话,他心里反倒有了主意。主意一定,心情顿时就轻松不少。他起身从木柜子里取了两罐梅咂酒,加好开水后,一罐给窦天权,一罐给自己。那梅咂酒经那热水一冲,一股高粱特有的酒糟香味,满屋子乱窜,撩拨得爱酒的人心里直痒痒。他嫌用麦桔杆喝像个娘们,就捧起罐子往嘴里一通猛灌,待整罐砸酒下了肚,这才心满意足道:“李掌柜,咱们江湖新店的生意怎么样?”
“好得很,这个月总收入,算下来比这边还多一半。”这喜讯李二憋好久了,一直想回来告诉少爷,好让他开心一下。谁也没料到,这段时间,窦家接二连三出大事,他那点小成绩也就显得不那么不重要了。
看到东家露出罕有的笑容,李二心里就跟吃了块冰糖似的。他把窦天权偏爱的鸭肠往跟前推了推,道:“就是我哥甩手不干了,人手不够用,少爷你得派个得力点的帮我。”
原本江湖海底的临江门店是由李二和李老大共同负责的。谁也没想到,临江门店因为地理环境好,加上人员密集,那生意比上河街的还火爆。新店的面积大,桌子多,每天都有白花花的钱经过李老大的手。十天半月还好,时间一长,他心里开始不平衡了,就偷偷存私房钱,不久被李二发现了,一通好言相劝,他却没有丝毫收敛,行为反倒更嚣张了。李二没办法,拉了他要去上河街找父亲去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