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坐在吧台边,一 边喝一 边和凑上去的妖娆女人逗趣,灯光黯淡,女人灼热的身体靠过来,他的手一边在她的肩头揉捏,一 边安自大口喝着酒,身体冰凉。
女人识趣地讪讪坐直,也要了一 杯酒。
许放进来时并没有走向吧台,而是捡了一 处隐蔽的桌子坐上,要了一瓶酒。服务生端着酒,在夏天耳边低语两声。
夏天提起酒瓶向许放走去。
“晚了半个小时。”夏天不在意地坐下,随手为自己斟满,碰碰许放的空酒杯。
“今天真是走不开。”许放说,“安董病了。”
“安浩然?!该病,我以为他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他斜睨过去,“连儿子的小命也可以不顾。”
“今天……找我做什么……你说的话我该说能说的都对他说了,结果我无法左右。”许放谨慎地一字一顿。
“结果不用你负责。”他仰头麻利地又灌下一杯,“你只需传话就行。”
“好。”许放低下头,“您说吧,我一定认真传达。”
“安明第二笔赔款按约定明天是最后期限,。”夏天把酒杯当陀螺,玩得不亦乐乎。“安明应该很明白我们可不是吃素的,既然走了安明这条黑道,我们也白不到哪里去。不信,让你们安董问安明。”
“你别威胁我,我只是个传话的。”她微抬眼皮,语气有些冷淡,“ 就这话么。”
“当然不是。”酒杯在桌面疯狂地旋转,几乎成了一道闪烁的影子。“今天是周四,下周一九龙壁复牌,安家投在九龙壁里的资金就得撤出,不管多少,全部打到这个账户上。”
他推过来一张杏黄的信笺,在许放的手犹犹豫豫地去取时,他突然又把纸笺拉了过来,“周一我自然会告诉你。”
“这好像和第一笔款的账号不一样。”许放迟疑道。
“眼睛还挺尖,”夏天嘻嘻一笑,眼神却冷冷地扫过来,
“我会传达的。”看不出许放的情绪,但她皮肤干涩青黄,眼角皱纹十分明显。
“想知道安宁的消息么?”他突然说。
许放眼睛骤然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有的话就说说吧。”
“估计很难生还,我劝你还是更择良人。”他又倒了一 杯。
“为什么?难道真是死罪。”许放压低嗓子,声音却如尖利的刀刃。
“他做了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人你还祈求他能一生平顺么?!”他哈哈大笑。酒吧里有一种低频的嗡嗡声,他的笑声仿佛海面上飞翔的海鸟,嘎嘎得,恣意自在。
许放抬眼睃他一 眼,嘴角微微翘起,“你也相信这个呀,我以为你们这种人是鬼神不侵的。”
“哼。”他没正面回答她,“你的小心思也少动些,小心步了安宁的后尘。”
“我知道。”许放双肩下垂,把头埋在双臂间。
“夏大人。”适才那个妖娆的女人又转到他面前,看看许放,撇撇嘴。“人家根本不打算理你,你还在这里浪费口舌。”看夏天不动声色的样子。“今天我带了个小妹妹,叫阿茹,保管你喜欢。”
“阿茹。”女人冲着远处招手。
一位身着白裙,长发及腰,素面朝天的女人拿着小提琴过来,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阿茹家境不好,母亲生病住院,她还在上学,不愿干我们这一行,想拉小提琴赚点钱,你赏个面子捧个场。”女人笑嘻嘻地恭维着,“是我的邻居,托到我面前。”
许放也抬起头,阿茹头垂到胸前, 几乎看不到脸。
“你拉吧,我想听。”许放突然说。
阿茹飞快地乜他一眼,“想听什么?”声音像蚊子一样。
“你随便吧,你最拿手的就行。”许放和蔼可亲。
一首熟悉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泻而出,夏天面无表情的脸也生动起来,他一招手又要了一瓶酒,不用酒杯一气灌了小半瓶。音乐声吸引着酒吧的其它客人围过来,有座位就坐下,没座位就站着。小茹拉得并不是特别熟练,天赋更是谈不上,可流淌在身边的音乐真实得让人陶醉,呜呜咽咽得让人心进而发软。夏天又灌下一 大口。
许放看见夏天捏在手上的纸签被他随手塞进口袋,妖娆的女人娇嗔地挤进他的沙发,半搂着他的腰,手很快探到衬衣下,似诱惑又似抚慰,香艳得让人不敢看。
她的心突突乱跳,不敢再留,拿出两百元钱拍在桌了,连招呼也没打就匆忙离开。
门口,两名又高又瘦的男人拦住她,贴着头皮剃上去的头发看得见深浅不一的疤痕,他们用夹着烟的手擦着她的脸划过,她站得笔直不敢动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小心祸从口出。”又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一抬放她离开。
许放仓皇地往外走,不敢跑,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扑腾。走上大街,看到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景,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她掏出手机汇报给安浩然。
刘向前拿着手机拍下的夏天反扣在桌上的账号,“中国账号?不是什么安曼群岛的?”他难得开起了玩笑。
“夏天,栾明市人,三十三岁,未婚,地下钱庄的一个主事,这次从安明那出的1.2亿元就是他负责的。他们以前也合作过两次,都很成功,据他交代,安明公司的账怎么走怎么做假怎么逃避监管他不负责,国内他们负责抹平,他只和安明签订了一份设备进口协议。这次美国出事,他们也吓了一跳,美国那个叫威儿公司他们调查过,有黑社会的背景,人生地不熟,他们不敢和人家叫板,而安明也有点想抵赖,他们这才干脆起诉,安明马上乖乖地服了软,如果让联邦警察发现安明公司过去的勾当,光罚款估计都够他受的。”韩含递给刘向前一张夏天的照片,“据说是个文艺青年,喜欢听音乐,喜欢穿白裙子的女孩子。”他吃吃地笑起来。
“原来是他,”刘向前端详着夏天,“你不是一直问I号案么,全国地下钱庄涉黑案,他是栾明市的头号人物,没想到人长得这么精神吧。”
“I号案?”韩含随口答了一句,并没多大热情。
刘向前呵呵地笑,“怎么?看不上了?这次九龙壁炒作从他那里借高利贷的可不少,还不上,红光的后续影响还要不断发酵,你小子别不当一回事。”
“这是外交部商务处传来的威尔公司的资料。”韩含答应着,急不可耐地把资料递过去。“我还以为我们依然没法摸到最核心的东西呢,这不,来了。”他喜滋滋得。
“高利贷,走私,贩卖军火,嚯,”刘向前夸张地喊起来。
“那个坑了安明的小公司是抵债抵给威尔的,再往下看。”韩含不敢多说。
“嚯,一个天一个地,原来明面上威尔搞的是上市,和安度是同行。”刘向前突然顿住。
“怎么样,收获够大吧,一直在追踪杨流那1600万元去向的经济部发现这个威尔公司前身是杨流的债主,我怀疑黑安明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杨流。”韩含压抑着兴奋。“根据尤然提供的情报,尤然放弃杰彬置业的权利后,尤北杰抵押杰彬贷款一亿计划购买一家美国上市的原始股,据查有可能是流川医院。”韩含声音虽然压得很低,情绪却像崩豆一样直往外涌。
“杰彬,怎么回事?”刘向前嗔他一眼,这个信息还是头一次听说。
“尤然的母亲家有遗传病史,一般情况下五十岁就开始得肝硬化,杨流也不知为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她坚决认为杨流能治,而且能治愈。尤然说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暗示,如果不让她接着治,她很快就会病倒。于是尤然借机放弃了表决权。”韩含解释道。
“难道尤北杰也认同自己老婆乱来,他可很清明。”刘向前打断他。
“你忘了肖恪了,尤北杰害怕肖恪,害怕公司被别人瓜分。”他叹口气,“他想借机转移资产。”
“尤然没劝,不可能吧,”刘向前不相信。
“劝,是肯定劝了,但怎么还是现在这个结果就不得而知,尤然只是提醒我注意杰彬的资金走向。”韩含说。
刘向前顿了顿。
“杰彬置业,安氏他都要吞,这么说度宁也将难免他的魔掌?”他倒吸一口凉气。
韩含心头也不由地一凉,安度与安曼签订的资产转让协议一直找不着踪影,不要说警方,连外交部都插不上手,连切入点都找不到。
“安度就这样认了?!”他愤懑地一拳砸在墙上。
“你说这个公司和威尔有没有关系?!”刘向前摸摸下巴,“要是真有,事还真就大了。”
“没想到杨流好好的博士不当,竟然招惹上了黑社会。”
“去把沈林叫来。”刘向前急急地挥挥手。
沈林马不停蹿地进了屋,看见刘向前并不像有什么急事,而是神色木然地坐着,不觉松了口气。
“刘队,我们正分析九龙壁明日复牌后的走势呢,虽然证监会下了通知,涉及到具体操作却有可能不好把握,省里正好来了两个专家……”
“真像安度说的那样么,”刘向前抬起头,“那份被胁迫之下签订的协议没法阻止?”
“嗯,这个事儿,安度说的有道理,要想撤销合同,而且理由是胁迫,涉及因素过多,也许最后会赢,到时候资产冻结,必然影响公司运营,几年下来,可能什么也不会剩。他分析得很客观,但是,”沈林笑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权益,更何况是安度。我估计他是想私下解决。”
“私下解决,怎么解决?”韩含把威尔公司的资料递给沈林,“谁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