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是最后一学期了,老师不再重视最后两节自习课的纪律,和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坐一会就走了。但是教室里,却不像往常老师走了之后那么热闹,像医院高危监护室里一样,死气沉沉的,谁都不知道,一会放学,会发生什么事情。
放学,这一次参加“圈踢”的七个人留了下来,另外孙峻的对象,和刚才向吴斌报信的那个同学也没走。
给吴斌报信的那个人叫于德梁,个子不高,长得又瘦又小。在程逍欢的印象里,他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从前没怎么把他回事儿,但是此刻,他主动留下来了,程逍欢便改变了对他的印象……
“你怎么没走?”程逍欢问了于德梁一句。
“刚才,你们揍那小子的时候,我没敢上,但是我也是个爷们呀!连女生都留下来了,我能走吗?”于德梁说。
刘芳接茬说:“从前没看出来,你关键时候,还是挺有种的啊?”
“我打架不行,跑个脚啥的还不行吗?”于德梁说。
程逍欢想不出于德梁是出于什么目地留下来的,但是刘芳刚才又出于什么目地参加打架呢?
其实人心并不那么冷漠,很多人都有集体荣誉感和正义感,只是没人愿意领头维护集体的尊严,捍卫心中的正义而已。
“德梁,以后有别的班的同学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讨回公道!”程逍欢一本正经地对于德梁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这种话,也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好汉护三村”的意识。
“嗯,谢谢欢哥。”
于德梁叫了一声欢哥,这也是程逍欢第一次听见同学间,会有人叫他“欢哥”。
“德梁,你先到校门口看一眼,有没有校外的人在那里等着,回来告诉我。看清楚他们一共多少人,手里拿没拿东西,别离他们太近,免得让他们看出来你是探风的。”
程逍欢开始布置任务,他也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但他知道,这几个人的战斗力绝不能和曾鹏硬碰硬,可以说,干脆都没有用,只能心里感觉温暖一些,能增强一点底气而己。但必须要保证这几个人不能受到连累,如果曾鹏敢带人闯进教室,他就敢用缴获的那把弹簧刀捅人……
于德梁回到教室说:“欢哥,门口没发现有校外的人。”
“嗯,看来他们是觉得今天人带得太少,打算明天再带人来。”
程逍欢站在曾鹏的角度,向众人说出自己的推理,但无人接茬,因为这一些人都和程逍欢一样,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事情。
程逍欢想到这几个留下来的人,其实也没想过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只是一时血热,加上不想丢掉面子,才不得不留下来;至于刘芳等几个女生,是早就明知道曾鹏他们就算再凶恶,也不可能对女生下手,才敢留下来的;所以,这件事情现在就成了程逍欢和吴斌要面对的事情了,其他人都是花瓶而己……
想到此,他说:“你们几个先走吧!曾鹏他们不认识你们,就算在门口堵着也没事儿。”
孙峻和杜文超早就这么想了,但当程逍欢说出来,便像被人扒光衣服似的,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刘芳问:“那你怎么办?”
程逍欢笑笑说:“放心吧!我有办法。”
“你有啥办法啊?”刘芳追问。
“啥办法不能告诉你,反正肯定有办法就是了。你们该走就走你们的,不用管我。明天放学,德梁接着帮我探探风就行,你们明天也不用留下来了,留下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程逍欢装作胸有成竹地说,
他隐隐感觉到一丝悲凉的温暖,至少还有刘芳等一些美女关心和认同他。
刘芳再怎么认同程逍欢,也无济于事,毕竟战争是要女人走开的。刘芳只能骗自己,相信程逍欢有办法,沉重地说了声:“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们就先走了。”
“嗯,没事儿,你们都走吧!我自己能摆平这事儿。”程逍欢说完,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众人随着刘芳走后,程逍欢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当年要去刺杀秦王的荆轲……
冷冷清清的教室变成了易水岸边,周围有乡亲挥泪送别,冷瞬变成了高渐离,在一旁为他击筑,他同样激昂地喊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当他的意识穿越回教室,看见身边好似已经见到秦王的吴斌,像荆轲的随从秦舞阳一样,吓得不知所措。
“曾鹏知道你家在哪吗?”程逍欢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学生证上的地址是我瞎写的。”吴斌一五一十地答。
“不知道就好,这几天放学,你就跟着我,上学的时候注意一下家门口,发现有人截你就跑,别让他们抓到你就行。”
……
程逍欢担心曾鹏会带人埋伏在学校门口的商店,或者院墙后面,便领着吴斌跳墙、绕路护送他回家,并让他晚上别去任何娱乐场所。
次日早晨上学,程逍欢换了一套深蓝色的旧衣服,带了一个可以遮住脸的套帽,腰间别着那把缴获的弹簧刀。
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又假装不经意地转移了视线。班级的纪律一下子好了许多,没有人再交头接耳,或嬉戏打闹了,就好把他当成教导主任一样。
孙峻、杜文超好像一夜间冷静了下来,不再像昨天那么热心肠,甚至一上午都像欠钱一样躲着程逍欢。高顺仍旧没来上学,但是吴斌已不再指望他了。
下课后,吴斌马上来到程逍欢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把三十公分长的钢锯说:“欢哥,我带来了一把据!”说着又把袖子撸上去说:“我还把两条胳膊上绑了两块铁皮!”
吴斌的声音依然像上次拿出宝刀时一样大,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但除了刘芳等几个女生,没人再关注他。
程逍欢看到吴斌两条手臂上,用鞋带各缠了一块铁皮,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笑问:“你从哪整得铁皮啊?”
“在我家仓房里找的,包门的时候剩下的。我昨天晚上十点多,才把这个做出来,用剪子把边剪圆了,再用锉锉了一下,你要是用,我明天也给你做两个……”
吴斌又来了精神,仿佛有了这套装备,他就变成了奥特曼一样。
程逍欢气得哭笑不得地问:“你脑袋和后背没包一块这个啊?”
吴斌听出了程逍欢的讽刺,声音变小了说:“那倒没有,反正我肚子上绑了一块,用刀捅肯定捅不进去……”说着他又把外衣撩了起来。
程逍欢看到他腰带位置果然绑了一块长方形,二十公分长,十公分宽,没有棱角的铁皮。铁皮的四个边角各有一个小窟窿,然后穿进四根鞋带,系在了后腰上。
“人家抓住你,不得把你扒光了揍啊?”
程逍欢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但除了程逍欢和刘芳几个女生之外,没人敢笑,甚至没人敢看他们,生怕惹上麻烦。
吴斌被程逍欢嘲讽得面红耳赤,不再说话了。
“昨天我就告诉你别带刀,你还真没带刀,整了一把破锯!你也太有创意了吧?”
程逍欢开始沉下脸,当众训斥吴斌,潜意识中,还是想让刘芳等几个女生,看到他处理问题的果断和霸气。
吴斌的一只手依然拎着那把锯,错愕地呆立着。
程逍欢一把抢过吴斌手里的锯,在众目睽睽一下,用力往地上按,当锯身按成椭圆形后,猛然一脚将锯踹断,嘴里高声喊喝:“整天带这破玩艺有啥用?你不怕被人砍死啊?”说完,没有再看一眼呆若木鸡的吴斌,怒气冲冲地走出教室……
教学楼外依然晴空朗朗,院墙和树根下的残雪,也在无声无息地融化,沉寂一冬的枝头,似乎能听见树叶在萌动,蓝天、白云下的国旗,仍旧迎风招展……
他似乎回到幼儿园的时候,在同样的国旗下,和小朋友手牵着手,围成一个圈,一边转圈,一边共同唱那首《娃哈哈》……
他烦躁的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脸上微微笑了一下,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花园里花朵真鲜艳
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
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娃哈哈呀 娃哈哈呀
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大姐姐你呀快快来
小弟弟你也莫躲开
手拉着手儿 唱起那歌儿
我们的生活多愉快
娃哈哈呀 娃哈哈呀
我们的生活多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