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斌长得不起眼,算是不丑不俊,扔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平时也不太说话,所以程逍欢过去很少注意他。但那天下课,程逍欢却看到吴斌从怀里掏出一把半米长、五公分宽的东洋武士战刀,递给他的后桌孙峻,从那一刻起,程逍欢才真正把目光放在吴斌身上。
孙峻把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挥舞了两下,仔细观赏了一会,对吴斌说:“挺沉的,钢口也好,刀鞘和木把做工也相当精致,多少钱买的?”
“五十块钱。”吴斌好像愁眉不展的回答一句。
此时,这把战刀也吸引了高顺、杜文超等人前去围观。
程逍欢料想到吴斌心里肯定有事需要帮忙,又不好直说,希望通过孙峻询问再说出来。但是孙峻并没有往更深一层想,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刀,并没有看出吴斌的表情有什么不对。
“你买这个干什么?要砍人啊?”第一个问出孙峻最希望被人问到的问题的人是高顺。
“有人要在校门口堵我,给我逼急了,我就跟他们拼了!”吴斌马上像冲了电,声音提的很高,脸都胀红了,好像刻意让全班同学都听见似的。
一语过后,四坐皆惊。班级里没人说话,大部分人装作没听见,只是高顺、孙峻、杜文超,这几个在乎地位和面子的人还在围观,定定地注视着吴斌的脸。
“谁呀?这么牛B!”孙峻一嗓子盖过了吴斌的声音,如同鞭炮过后的炸雷。
“我得罪了‘盖天会’,他们这两天会到学校来找我,我想好了,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吴斌坚定地说,但眼神却散乱,似乎像被一大群人用砍刀堵在一个死胡同里,却紧握那把战刀,要跟敌人最后一搏一样。
“什么‘盖天会’“盖地会”的!欺负人都欺负家门口了!都特么会武啊?”
孙峻依然血气方刚地高声喊,故意让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吴斌没有再说话,依然六神无主,因为孙峻尽管激愤,气语也特别像个爷们,但却没有要帮他出头的意思。
其实孙峻也在等别人表态,希望听到随声附和的声音,满足一呼百应的虚荣心。但话音一落,教室里却冷冷清清,像雷声过后却没下雨。
第一个表态的人是高顺,但他并不像孙峻那样扯脖子喊,而是冷静都问了一句:“‘盖天会’的老大叫曾鹏吧?”
吴斌眼中仿佛突然有了希望说:“是啊!你认识他?”
高顺接着说:“听人说过,总在影剧院的游戏厅玩,有一伙人跟他混。你怎么会惹上他的?”
吴斌沉默了半晌,唯唯诺诺地说:“寒假的时候,我在我家附近的游戏厅被人打了……”
……
提到曾鹏,一直没有表态的程逍和杜文超并不陌生,因为曾鹏曾在这所学校与程逍欢和杜文超一个班读过一个星期初三。印像中的曾鹏体态略胖,神态、气质、发型都特别像电影《无间道》中的曾志伟,只是个头比曾志伟高得多,与程逍欢的个头相仿。喜欢双手插在夹克衫兜里,走路一步三摇,像浑身都痒痒一样,目空一切,脸上经常挂着怪笑。
他在这个星期里,也就两三天在班级里待过,而这两三天也总共上过三四节课,一般都是下课的时候,跟班级里一个即漂亮又风骚的女生又搂又抱、打情骂俏,到上课的时候就不见踪影。
程逍欢记得开学一个星期后,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当时的男班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个JB啊?敢教训我!要是在社会上,就你这B样的,敢这么跟我讲话,我特么弄死你!”
那个班主任姓孙,五十五岁上下,秃顶,鬓角胡茬多半已花白,脸膛略黑,嘴唇略厚。可能是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第一次遇见敢当众这样辱骂他的人,以至于气得那双张飞般的环眼瞪得像死鱼,浑身哆嗦,气急败坏地说:“你明天把你家长找来!我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不用明天了,我马上就给你家长打电话!”
“你就JB知道找家长!还特么有啥能耐?有种你动我一下试试?”
曾鹏带着讥笑继续挑衅。
“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孙老师气得更加颤栗,声音歇斯底里,却连一个“滚”字都没敢说。
曾鹏鼻腔里蹦出一个“哼”字,歪着脖子,阴阳怪气地说:“出去就出去呗,还整个给你出去,你算个JB呀?”
“出去!” 孙老师指着门,死死地盯着曾鹏,炸雷般地喊了一句,似乎要拼命喊碎玻璃质的黑板。
曾鹏轻蔑地瞟了一眼孙老师,不屑一顾地笑了笑,两手插进腰间的兜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
孙老师再次上课的时候,也许是想在全班学生面前,找回点颜面,冷着脸走上讲台,报怨说:“孩子没素质,纯粹是家长惯出来的!我教了三十多年学,没见过这样的学生,更没见过这样的家长!穿得油光水滑的,竟然没等你把话讲完,张口就说‘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儿子没动手打你吧?你教不了,我把他带走,行了吧?’有这样说话的家长吗?这就是典型的惯子如杀子!将来,儿子蹲了监狱,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其后那个风骚的女生也不念了,程逍欢也没再见过曾鹏这个人。
在高顺的询问下,通过吴斌叙述,程逍欢大致了解了吴斌惧怕曾鹏来学校找他麻烦的经过。当然,吴斌不可能了解“盖天会”的发展史;他本意是平时看到孙峻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认为他肯定有办法,或者利用孙峻的号召力,依靠更多同学的力量,替他出头摆平这件事。有这样的打算,他肯定不想同学们和他一样忌惮“盖天会”,更不会一五一十地把“盖天会”的具体情况全都说出来,所以程逍欢当时也只是听吴斌只言片语的叙述,对曾鹏和他所组建的“盖天会”略知一二。
了解“盖天会”全貌的人只有作者,为了让读者把整件事情经过看明白,作者在此详细介绍一下“盖天会”……
曾鹏辍学之后,便在社会上结交了三个能打能杀,和他一样辍学的无业闲散人员,由于他够狠,主意又多,敢想敢干,三个人都听他的。后来曾鹏觉得,出来混社会得要混到钱,混出地位,不能瞎混,于是与三人商议决定,到各各游戏厅网络小弟。最初利用各种手段网络了四五个初、高中在本校打架出名,并认识人多的学生做小弟,并成立了“盖天会”,封他们做各各学校的堂主;又让这些堂主,回学校把那些爱打架,或家里有钱的人发展成会员,并承诺:凡是“盖天会”的人跟谁结怨,或让人欺负,鹏哥都会带人为他出气。
当时每个学校都存在着一些校外人员,或者校内高年级学生在校门口以“借钱”为名,勒索钱财、寻衅滋事的情况,增加了很多学生心中的不安全感。
几个堂主按照吩咐,分别去找自己熟悉的同学,炫耀说:“我认识一个叫鹏哥的人,跟着他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出于好奇、恐惧和寻求保护的心理,先后有30多个人加入了“盖天会”。
曾鹏确实像他承诺的一样,做到了凡是“盖天会”的人跟谁结怨,或让人欺负,就带人帮他讨回公道,也因此与很多别的帮派团伙拼杀过,但从来没有败过,挫了对手锐气后,再与对方谈条件或是将其收降。
经过几次大小战争后,“鹏哥”在那些在14岁至18岁之间的小弟们眼里,成了他们向同学炫耀的资本,又有很多学生抱着好奇、羡慕的心态,加入了“盖天会”。
当“盖天会”逐渐形成50多人的规模后,曾鹏便在一次全员大会上宣布:每位会员,每星期需要交纳10块钱会费,由堂主收取。会员不准告诉帮会以外的人,加入“盖天会”是要收会费的,等正式加入以后再告诉他。
另外还规定:集体打架活动中,只是列阵走场,双方没有动手,到场会员可以减免一期会费;与对方动手了,可以减免两期;拉拢一个会员的,每期可以免去两块钱,打架立功者,可以免去一个月会费;多次立功者,或发展5个会员的,可以晋升为“堂主”,不再缴纳会费。如果有谁想要退会,就要当众执行家法,为了不让会员的家人知道,家法采用扒裤子,用腰带抽打屁股的方式,一次性抽打50下,方可退会。
曾鹏又私下给各各堂主开了一次会,会上承诺,第一个月的会费,全部用来给各各堂主配备传呼机,并告诉他们,上报会费的时候,可以在自己统领的每位小弟上交的10块钱中,扣除3块钱,作为给堂主的犒赏。例如自己手下有10个小弟,每周收100块钱,交给曾鹏70,自己可留下30块钱。新收的小弟必须由堂主领着见老大,登名入册。堂主如果在行动中立功者,可以按功劳大小奖励红包。(那时候没有微信红包,在信封里面塞点钱。)
会规确立之后,如果有人不按时交会费,曾鹏就会以“练练手”的名义,纠集几个人打他一顿。
一代青少年中,声名显赫的老大就是这样练成的,但这个老大是否会像孙老师预言的那样,蹲了监狱呢?至少目前不会,因为他还没惹出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