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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1 候列阴阳

2018-08-27发布 4703字

第二天一早,昨晚上那中年道士又过来了。张九年出去,道:“长生道长,不知道昨晚上观里发现什么异常没有?”那长生道士道:“昨晚上只有张施主你们夫妇二人来此,并未遇到其他人啊。”张九年点点头,不知道昨晚上伤了墨乔的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长生道长道:“我听寻机说,昨晚上施主二人又出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张九年心想昨晚上是自己先出去寻访这道观中是否有什么异常的,这个要是说出来了岂不尴尬?不过其他的如实与他告知也不妨,便道:“昨晚有个黑衣蒙面人过来要偷走我的万雕儿,我和墨乔与他打斗,夺回了万雕,但是墨乔却受了伤。”

那长生道士有些惊讶,道:“陈姑娘受伤了?张九年道:“挨了一掌,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并不想让这道观里的人再掺和进来,只想着快些去寻找颂儿的下落。那长生道士听张九年这样说也没有多问了。张九年进正厅上捐了几两香火钱,也是为了昨晚深夜叨扰表达感谢。

过了一会儿,张九年端来米粥与墨乔吃,墨乔却半点也吃不下。张九年抱过来小万雕,慢慢地给他喂粥。那小万雕体格甚大,食量不小,吃了许多才罢。陈墨乔和张九年看着万雕这么能吃,都很高兴。 他们早就把这个小婴儿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了。不过墨乔这时候忽然想起了颂儿,她多希望颂儿也在这里,坐在疯子上面吃饭,那么就算自己伤的再严重,至少心里的牵挂会少了很多。

张九年知道了墨乔的心思,没有多说话,把万雕抱在怀里,道:“我出去走走,你再养着伤。”墨乔道:“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张九年抱着小万雕在这三清宫里闲步。三清宫前殿供奉道教三位尊神——清微天玉清境元始天尊,禹余天上清境灵宝天尊,大赤天太清境道德天尊。现在晨课还未结束,一群道士盘腿坐在三清宫大殿里诵经学道,前面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道士,张九年不曾见过。张九年虽然不信道教,可是对这些人向来都是十分尊敬的,因此在那里一见,便退了出来,往后面走去。

大早上的,后院里已经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几株合抱大树长得茂密,清晨山上的空气清凉,张九年觉得心里终于安缓了些。他出了后山门,站在那边玉虚峰边欣赏了一番风景,可是小万雕却好像有些害怕,张九年便带他到了西边的林子中。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不过林子里树木葱郁,只透下来斑斑点点的光,张九年对这些似乎视而不见,因为他一直在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时候,忽听到林子里传来“莎莎莎”的踏叶之声,张九年往那边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精瘦汉子往这里走来。行到近处,张九年看清这人模样,约有五十岁上下,衣着破旧却不十分脏乱邋遢,背上负着一个包囊,里面鼓鼓的不知什么东西。

那人见到张九年,站住脚,道:“请问兄弟,三清观在前面吗?”张九年道:“就在前面。”那人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张九年怀里的婴儿万雕,道:“这孩子虽尚在襁褓中,但将日必是可造之材。”张九年看了一眼万雕,对那人笑道:“多谢吉言。”这时候忽然张九年怀里的万雕“哇哇”地哭了两声,那人哈哈大笑,道:“果不出人所料,好好教养,成龙成凤指日可待。”说着就转头而走。

张九年也并没有多想什么,不过些许高兴还是有的。因为他早已经把万雕当成自己和墨乔的孩子了,尽管这个可怜的万雕在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父母。

在林中略走了走,张九年就回去了,因为墨乔这时候就是再睡一觉估计也睡醒了。他从道观小门进的,到第二个院落,只见刚才在林中见到的那人就坐在大桐树下面的石凳上。石桌子上面放着那个蓝色的包裹和几本书。

那人见了张九年,笑道:“兄弟也来这观里了?”张九年点头答应,走过去一看,只见石桌子上放着几本古朴的书。仔细一看,最上面的一本是《道德经》,不过这可不是寻常的印本,看样子像是几百年前的印本了。

那人见张九年对这本书有兴趣,笑道:“兄弟感兴趣,不妨拿起来仔细翻阅。”张九年笑道:“多谢前辈。”说着说着拿起那本《道德经》一看,只见后面的的备注写的是南梁,张九年不禁一惊,心想这可是南北朝时期的刊行本,历经将近千年,弥足珍贵。不由得不敢再翻,放了下去。再看下面的几本,也都是极其珍贵的书籍。

那人道:“在下万卷书,敢问兄弟怎么称呼?”张九年道:“在下张九年。不知道阁下的“万卷书”是哪几个字?”万卷书笑道:“说来惭愧,正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万卷书。”张九年哈哈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那万卷书道:“说起来,我这名字虽然叫读万卷书,可是哪里读得了万卷书啊,不过行万里路,过了这大半辈子,想来也尽称得上是行万里路了,哈哈。我这正想着哪日更名未“万里路”,也慰得余生了。”张九年听他这样说完,不禁跟着他大笑,道:“万前辈有这志向,真是我这辈人所远远不及。前辈爱书至此,想必离读万卷书也不远了。”那人不听这话倒也罢了,听了这话,更是哈哈大笑不止,过了许久,才道:“读万卷书我这今生却怎么也不能够了。”张九年笑道:“前辈并未到暮年,哪里就不能够?”万卷书笑道:“因为我不识一字啊,只知寻书。”张九年不由得更是一惊,:“前辈怎么会不识字?”那万卷书笑道:“错过了识字的年龄,曾经也想过学习识字,可是认真看没多久,就头疼欲裂。哈哈,这也是天意吧。”

张九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可以。万前辈行了万里路,那么跟读了万卷书有什么区别?”万卷书哈哈大笑,道:“如此甚秒,甚妙。如此来说,倒也不枉我这姓名了。

一番说笑,万卷书道:“不知道张兄在这观里作什么?”张九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几日尽是遇到些难事,今天我朋友在这里受了些小伤,正在前面休息。我这也要过去了。”说罢,便道别了吗万卷书,抱着万雕回到房里。

墨乔又睡了一觉,刚醒没多久。觉得身上略好了些。张九年查看了她的伤势,心想怎么着也得耽搁到明天了。”他心里也时刻牵挂着不知踪迹的颂儿。墨乔当然心里更加想了,她脑子里已经幻想了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每一个都是她无法接受的。

虽然有许多麻烦在等着他们,可是现在这个时刻他们可有一些闲时,张九年把《紫蚕秘籍》给背出来,墨乔在那里仔细地听着,思索她现在应该用哪种方式去自愈内伤,是经脉循行大小周天,还是畅通和阻隔哪一条经脉以助于疗伤。

当年张九年通过《紫蚕秘籍》习得了一身武艺,后来他挨了常崇义一掌,看到了墨乔坠崖,一身的功力已经消失殆尽,又经历了七年的失忆时光。虽然现在他已经好了,可是功力却无法恢复,不过是把当初对紫蚕秘籍的残存记忆给背出来。幸好张九年天生机敏,脑子灵活,再加上当年确实是把《紫蚕秘籍》给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这才还记得其中的原文。可是因为经过的事情太多时间太长,张九年却也不能把原文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不过墨乔甚是聪明,张九年说的简单几句话都让她获益非凡。而且其中张九年忘掉的部分,他们通过前后对比进行推算,却也把紫蚕秘籍给记得差不多了。

墨乔在那里按照《紫蚕秘籍》上所说的进行修炼,过了不多久,便觉得好一些了。这时候万雕由于在屋里憋的时间太久,哭闹不止。张九年抱着他出去散步。

走到三清宫前,只见那万卷书和一个老态龙钟的道士从三清宫里出来。那万卷书看到张九年,忙喊道:“张兄弟。”张九年走过去,只见他旁边站着的那个老道正是今日清晨在正厅里给诸道士授课的老道。张九年知道三清宫的掌门是寻机子,不知道这位是不是。

张九年只给那老道行礼,道:“见过老神仙。”那老道看上去神采飞扬,忙摆手道:“张兄弟切勿这样说。老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称什么神仙?叫我寻机便是。”张九年心想这位果然就是三清宫的掌门人寻机子,竟然是个这么豪放不羁之人,真是佩服。

三清观在当年也是江南武林中的一大门派,可是这一百多年来并无习武之风,据说是一个掌门悟道甚深,因此下令不许后代门人再习武。这一百多年来也确实如此,因此三清观在武林中早已经没有了一席之地,但是也省却了许多麻烦。偏安一隅,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那寻机子道:“听说张兄弟的朋友受了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张九年道:“不妨事不妨事。多谢记挂。”这时候那万卷书看了一眼寻机子,寻机子笑道:“先下我们要去藏书阁中找寻几本这位万施主心仪的书本,张兄弟与我们同去可好?”张九年一愣,心想:“万卷书不是不认识字?他为什么还有什么心仪的书本?还来三清宫中要什么书?”

心中一想,面上就不免露出来什么神态。万卷书笑道:“跟兄弟实说,我这人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行万里路,寻万卷书。哈哈,当然我是不看的,我寻的都是些书皮各色各样之书,这些年来寻得的各色书籍,也已经快有八九千卷了。”张九年听了之后虽然并不是十分相信,因为这种行为太过离奇了,可是他还是会心的一笑,道:“既然万前辈有此爱好,寻机子师父也同意,那便同去也好。”

说罢几人往后面走,进了藏书阁里面。这是一个好大的阁楼,里面十余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那万卷书随处走,偶尔从一个书架上面拿下来一册两册书。张九年也随处看看,只见这里收藏的各种书籍都有,道家典籍,农工之书,行军布阵之书,史书,儒家典籍甚至佛教的佛经等都有一些。张九年小时候孤苦无依,后来修习武功,读书不多,就是看书也是看的武学之书。可是这里很奇怪,并没有什么武学刀法之类的书。

随便走了几处,张九年看到从南往北数第五个书架,摆在最下面一层,靠窗户的那一列放着一本书名叫《候列阴阳》的书。张九年心里一震,因为今天给墨乔背出来的《紫蚕秘籍》上面有一句就是“候列阴阳”。他拿起书随便一翻阅,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本薄薄的书就是紫蚕秘籍。张九年不由得大为震惊,心想紫蚕派至宝紫蚕秘籍竟然在这南方三清山的三清宫中还藏着一本。当年自己经历九死一生才偷到的紫蚕秘籍,如今在这书架上竟赫然放着一本。并且当年整个江湖的人都以为紫蚕秘籍只有紫蚕派祁连山总派才有,后来被自己拿到手,自己记熟之后,才修习了不到两年时间,就武功大进。没想到这种武林至宝竟然在这里还藏着一本。

张九年心里一动,竟然有些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这本紫蚕秘籍在这里放了多长时间,但是看这本书的模样,显然是有许多年没人翻阅过了。如果这本书流入江湖,那么势必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可是放在这里真的就安全吗?

张九年又在书的前后两页看了看,只见书的背面写着两行字“襈位行九,书中之极理自现”。张九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再看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又把书放了回去。他心想这件事儿还是得告诉寻机子,可是不能让这个万卷书知道,这人行踪诡秘,不知来历,就是真的为了这本《候列阴阳》而来,也未可知。

张九年这时候关注着那万卷书的行踪,只见他走了一会儿,往这个地方来了,而且蹲下来看了看最下的的放着《候列阴阳》的这一边,可是他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出现。张九年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本书就是《紫蚕秘籍》,当然了,如果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儿的话,而且他真的是不识字的话,这本《候列阴阳》这么寻常,他是一点儿都不会注意的。

过了一会儿,那万卷书拿了七八本各种装订样式的书,让那寻机子看了之后,寻机子道:“这几本书都没什么特别的,万施主想要拿去只管带走吧。”那万卷书谢过之后,把书装在后面的包裹里,连声称谢。

张九年因为在这里看到《紫蚕秘籍》的这件事儿,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因此无心在和他们多说话,往后面去了。万卷书问他去哪,张九年道:“你瞧孩子都哭了,我得带他再走走。”万卷书笑道:“孩子他娘不在吗?”张九年一愣,笑道:“墨乔她在屋里着呢。”那万卷书听到“墨乔”这两个字,不由得微微一惊,张九年也立刻就看到了,问道:“万前辈听过墨乔?”那万卷书笑道:“确实曾经认得一女子名叫墨乔。”张九年笑道:“不妨说说看。”那万卷书道:“哈哈,张兄弟你肯定不认识了。如果那王姑娘能回来的话,就已经四十九岁了。”

张九年道:“原来那人姓王?”万卷书道:“正是。”张九年道:“那就不是我那墨乔了。”说罢一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