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自芳本来以为钻戒事件的四人小组之后会对她铁壁合围,各种明枪暗箭对准了她投,没想到竟然许久都没动静。她感觉有些扫兴——她本来还想跟她们血站一场呢。昨天的见义勇为事件大大地激发了她的血气豪气和战斗欲。当然了,真正激发她的战斗欲的,还有一股邪火。韩庭筠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冷冷的,总是一副“我不害你,但是我讨厌你”的样子,这让她十分抓狂。
也许是今天就该出事儿,她在后面做着做着蛋糕,忽然听到前面店堂里传来喧闹声。接着肖菊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说有人在她做的蛋糕里吃出了玻璃渣。
玻璃渣?一听这话,苏自芳就感觉像被玻璃渣割进了脑子里。她的蛋糕里出现玻璃渣,就像在大街上遇到原子弹一样不可能。肯定是有人碰瓷。什么人来找她碰瓷?她一定要见识见识!
苏自芳把围裙一紧,然后冷笑着走进了店堂。一走进店堂,她就看到了一男一女——店堂里当然还有其他人,就这一男一女最惹眼。男的在疯狂跳脚乱叫乱骂。女的嘴角都是血,一只手里捧着一块血糊糊的东西,估计就是他们自称“从苏自芳做的蛋糕里吃出来的玻璃渣”,也在大声控诉什么。而韩庭筠正站在他们旁边,应该是在试图劝说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发怒脑子充血,还是店堂里声音太杂,苏自芳没有听清他们在说啥。但是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说啥。
苏自芳一步跨到那对男女面前,掐着腰大声说:“干什么干什么啊?碰瓷是不是?”
“什么?!”因为苏自芳气势万丈,那对男女都愣了片刻。之后那男的把声音提到了最高,几乎要破音:“这是什么话?你们店里的蛋糕有玻璃渣,把我老婆的嘴伤成这样,还要血口喷人?!我告诉你,我老婆嘴里被划了这么大的口子,以后吃饭说话说不定都会受影响,你们店的态度还这么坏,我绝对告到你们店……绝对告到你们集团破产!”
“告你奶奶个腿!”苏自芳逼向那个男的,“我告诉你,在我的蛋糕里吃出玻璃渣,那是世界毁灭都不可能的事情,我敢用性命跟你们保证!这个玻璃渣分明是你们放进去的!分明是你们这两个人渣,好逸恶劳,不自己花力气挣钱,想要不劳而获,又卑鄙无耻,丧尽天良,自己往蛋糕里放玻璃渣划自己嘴,玩苦肉计诈钱的!”
“你、你这个臭娘们!”那男的被彻底激怒,失去了理智,伸手便打她。苏自芳向左一让,结果这一下只打到了她的肩膀上。苏自芳大怒,本来想要还手,但是忽然计上心来,不仅没有还手,反而往地下一躺,躺尸一般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大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赶紧围过来喊她、推她肩膀。然而不管别人怎么喊她,推她肩膀,她都是一动不动。接着肖菊第一个反应过来,夸张地大喊:“不得了了!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什么?!”那一男一女没想到苏自芳会来这么一招,惊得下巴都差点飞出去。
“胡……胡说八道吧!”男的先慌了手脚。“我只是……我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怎么可能被打死呢?”
“怎么不可能!”肖菊把眼睛一揉,揉出了些眼泪儿,然后转头一副“悲愤痛哭”的样子对着那对男女,“她有基础病啊……对!心脏病!一犯起来就会死人!”
那对男女更慌了,嘴上却在硬撑:“那……那她要是有心脏病……那就不是我们的责任!”
“是你们的责任!”韩庭筠冷冷地说——语气也是斩钉截铁,“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病,只要你导致她病发,你就要负责任,至少是过失杀人!”然后对其他人喊道,“快,报警!”
“好!”肖菊大声应着。
那一男一女觉得已经讨不了好了,也不敢再讹钱了,逃命般夺门而出。
苏自芳虽然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但是各种声音还是听得真真的。她确认这对讹钱的人已经跑远了,这才眼睛一睁坐了起来。
大家全都一惊——其实他们都觉得,苏自芳不可能只是因为被这么打一下就晕厥,但也没想到她会装晕,因此看到她这么利索地爬起来的样子,还是有些惊诧,然后忍不住哄堂大笑。肖菊对韩庭筠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我知道她是假装的,所以我既没有叫救护车,也没有报警。”
“我知道。”韩庭筠说,然后转向苏自芳,“其实我有注意这俩人所在的方位。监控录像应该可以把他们的行为拍得很清楚,如果他们有往蛋糕里放玻璃渣,监控也应该可以拍到的。只要把监控录像一调,估计他们就没什么话可说了。我正要去调监控录像呢,结果你就出来演了这一出。”
诶?苏自芳心里一激灵,感觉就像被塞了一嘴的马粪——这么说,她是作了无用功?还是作了丢人的无用功?韩庭筠看着她,看不出要不要责怪她。苏自芳盯着他的眼睛,心跳又开始加速。
“哈哈哈……”韩庭筠忽然笑开了,“老实说我可真没想到,你能来这一手……别人来讹人,你竟然能反讹他们,还躺在地上装死,也算是以毒攻毒,把讹人用在正道上了……哈哈哈,那两人估计也知道你是在装,但是看你的阵势,觉得你肯定也不好惹,所以知难而退,你还真行!”
这些天来,苏自芳可是第一次看到韩庭筠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跟着笑的同时,心里还带着好大一份期盼:他能不能就这样和她“一笑泯恩仇”——啊,不对,她和他之前不需要泯恩,只需要泯仇——他会不会因为这开心一笑,就和她尽释前嫌呢?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就想尽快验证。等到一切都平息,大家下班的时候,她看到韩庭筠缓步走出店门,自己赶紧跟了过去,和他走在同一横线上,和他打了个招呼。韩庭筠非常礼貌地回应了,但是脚下没有停步。苏自芳感到心头一凉,脚步也满了下来,最后呆在路上呆站了一会儿。
韩庭筠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啊。如此看来,他对她的态度,应该还没有怎么改变。也许今天的事情让他少了点反感,但恐怕也只是一丁点而已。
因为之前很有期望,所以她现在很是失望。失望的话她心里就邪火上冲,竟莫名期盼着假钻戒四人组再对她发起攻击,让她好好地修理修理她们,以此来出出气。然而,那四个人倒好像是和她“冰释前嫌”了,说话啊,打招呼啊,就和以前一样。那肯定不是“冰释前嫌”——苏自芳心里明白。她们这是害怕了。因为她们发现她实在不好惹,来讹人的混混她都能修理服,别说是她们了。
看来,只要发生争执,发生争执的双方,心里都会对对方有忌惮的心理——这就是俗话说的“狗咬狼”两怕。即便你们双方有啥不可调节的矛盾,只要你够强势,让对方觉得和你做对自己会有损失,他们也会作罢。苏自芳小时候既然是叱咤风云的皮猴子,这个道理她也懂。不过她“叱咤风云”只限于她的学生时代,学生之间往往没有啥利益勾扯,和职场大不一样。她不敢确定这个道理是否也适用于职场。现在一看,也完全使用。在职场也不是一味做好人就能混好的,必要的时候也得厉害点。
她又开始潜心研究做新奶油了,说来也巧,这一天比较闲,一上午就让她做成了。她用这个奶油做了个小蛋糕,尝了尝之后,觉得把山楂也放进烘培蛋糕的材料里,做出来的效果也许更好。而且,那个奶油的味道还有提味的余地,也许她还再揣测一下材料比例……
正在她充满成就感地研究奶油的时候,肖菊忽然神色鬼祟地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靠到她身边,说:“我跟你说啊,有个女的来找韩庭筠,我怀疑他们之间有事儿!”
苏自芳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违反规定过问韩庭筠的事情”,本能地对她怒目而视。
肖菊赶紧摇手说:“我没有违反原则啊。我一没有乱问,也没有乱说,我是看到了不好的苗头,及时来向你汇报啊!”
苏自芳脸色缓和了一些——的确,肖菊没有违反“规定”,也是一番好意。不过,她对肖菊带来的情报却是不以为然。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韩庭筠还对朋友说他是单身呢,而且他应该是一个在女性面前比较羞涩的……就好比额头忽然磕上石头,苏自芳发现自己的惯性思维发生了严重的错误。
她觉得韩庭筠在女性面前比较羞涩,那是基于他被她吻了之后的异常反应,后来经事实证明,那是因为她童年对他的促狭举动,所以她这个想法从根基上就是错误的。而他说自己单身的时间,离现在也有老长的一段时间了,天知道这段时间里他的境遇会有什么变化。想到这里后,她顿时感到了一种雪崩般的恐慌感,赶紧正面面对肖菊,压低声音问:“是什么情况?”
“这个啊……”肖菊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觉得这些不方便在工作间里说,我们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说吧!”
于是,她们便出去找了个角落。肖菊告诉苏自芳,今天有一个披头发,打扮地颇为时髦的女人来店里找韩庭筠。韩庭筠没有直接和她在店里说话,而是到店后,公园里的一个角落,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因为他们附近没有啥遮蔽物,韩庭筠又是店长,肖菊不怎么敢造次,因此站得比较远,也没听清他们在说啥。 “那女人……长什么样啊?漂亮吗?”苏自芳问——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一旦听说有可能的情敌出现的时候,第一个关心的就是她的容貌。
“这个啊。”肖菊立即掏出手机,“我把她拍下来了……因为当时站得比较远,又因为角度问题,我只能拍成这样,你先看看。”
苏自芳朝画面一看,顿时感到一阵热血冲头。只见画面里那女的正跟韩庭筠面对面站着——那女的是侧脸,韩庭筠也是侧脸,好像正在说些什么。按说这也没啥,但是现在苏自芳只要一看见韩庭筠和“有女友嫌疑”的女的同框,血压就会立即不受控制。还好这热血冲头只是一阵,她很快便恢复冷静,又看了一下这张照片。
看了一下这张照片后,她立即在心里喊了一声妙。图片有时候可以透露很多很多的信息。而且肖菊这照片像素很高,放大研究应该没问题,她立即叫肖菊把照片传给她,准备回家后存到电脑上慢慢研究。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由衷地感叹肖菊这事情做得太漂亮了,然而她马上便意识到,肖菊这事做得漂亮,是因为真真正正把她苏自芳放在心尖儿上,真是两肋插刀的好姐们,赶紧赶紧地拍了拍肖菊的肩膀。
因为回家要研究照片,苏自芳这一下午,感觉都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大圣。总觉得这时间怎么走得这么慢,简直恨不得自己把时间调快。终于到了下班了,苏自芳却又不想立即走出店门回家,而是在店门口磨蹭,等到韩庭筠走出门,确定他开车离开的方向是他自己家后,才稍微放点心——然而她刚放下心,又马上觉得自己的心放得没啥道理。说不定那女的正在他家门口等着他……一想到这里苏自芳又感到热血冲头,一时间几乎有跟过去到他家门口看看的冲动,还好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