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是送给你的。”小雪手里捧着一个天使洋娃娃，站在门口迎接我们。这个娃娃头上还有两个触角，引的莲芯急着去抓。

“哟，回来的够快的啊！”姑姑站在小雪的身后，两个人倒是把门口堵了个严实。

“可不是吧，你一打电话我就赶紧回来了。难得外甥请舅舅吃饭，错过了以后再也吃不上咋办？”父亲看看小雪，“雪儿，叫我什么呢？莲芯，谢谢姐姐了没有？”

“二爷爷好！”小雪喊完之后立刻跑回屋子里不见了，明明刚才还舍不得交给莲芯的娃娃。而莲芯也没有道谢，还在试图把一对触角拔出来。

“不行啊，还得多锻炼！你看看我这个！”父亲满意的摸摸莲芯的头顶。“不过女孩就是比男孩好多了，还能互相送玩具。这要是杨正和守信小时候，早就打起来了。”

“莲芯，姑奶奶抱抱吧？”姑姑蹲下，疑惑的看着莲芯。虽然打开了双臂，但那关节就像生锈了一般。

而莲芯回头看了父亲一眼，便一头扎进了姑姑的怀里。不过仅仅只抱了一下，就又退回父亲的腿边。

“行了！不错！快进来吧，一直在门口说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姑姑侧过身让父亲拉着莲芯进去，而我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贴着我的脖子吹了一口气：“小刘没回来？”

我摇摇头走了进去，直接走进厨房，发现二哥系着围巾，正手忙脚乱的准备着。案板上切下的蒜屁股和烂掉的土豆都来不及扔进垃圾桶，水槽里更是被削下来的茄子皮堵住了下水口。“哥，今天是啥日子？”

“啊，没有啊，吃饭还非得选日子了？”明明系着围裙，二哥却在屁股上擦掉水上的水。“你快出去吧，陪你嫂子坐会儿，你在我这我紧张。快去，不然我这大脏手就抹你身上了啊。”

而客厅里二嫂坐在正中，姑姑抱着小雪坐在她的右侧，父亲则抱着莲芯坐在她的左侧。“杨正快过来坐。”可沙发已经容不下多余的地方，“妈，凳子都放到哪了？”

“我去拿。”姑姑把小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雪儿，听话啊！千万不能打妈妈的肚子。”

父亲却像是发现了宝藏，“雪儿，你为什么要打妈妈的肚子啊？”

“因为妈妈肚子里有个人，我不想它出来！”小雪理智气壮的说着。

“你为什么不想它出来啊？它出来和你玩不好吗？”父亲继续追问着。

“不好！它会抢走我的玩具的。”说完小雪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着急从沙发上跳下来，又如一阵风的跑走了。

“这是咋了？我说错话了？”

“没事，舅舅，别搭理她！肯定又是藏玩具去了。一天到晚是藏，把枕头底下、抽屉里、床底下到处塞得是玩具。藏完自己扭头就忘了，还得我给她找。”二嫂摸摸并不明显的小腹，“我可没工夫陪她胡闹，我顾住自己就不错了。”

但是父亲似乎来了兴趣，又捡起了刚才的问题对着莲芯：“宝贝，如果妈妈给你生个小朋友和你一起玩好不好啊？”

“好！”莲芯高兴的把手里的小天使上下挥舞，直接打到了父亲的眼睛。父亲轻揉一下眼睛，却斜着瞪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还不想顺他的意。

姑姑牵着小雪的手，另一手里拿着凳子给我。“妹妹来家里做客，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妹妹的，怎么自己一个人一直跑呢？”

“姐，你这以后更要辛苦了啊！”

“唉，该生就生吧，咱妈四个都养的活，两个我就坚持一下吧，有什么办法。莲芯，你猜猜肚子里的小朋友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人们始终相信小孩子纯洁的眼神能够看透大人们浑浊的眼神看不到的真相。

“小弟弟。”莲芯不假思索的说道。

“为什么啊？”姑姑似乎更有兴趣听下去了。

“因为我愿意和小弟弟玩。”

我不想提前给姑姑建立什么想法，试图用“科学”来解释。“姑姑，她在姥姥家总和她舅舅家的姐姐和弟弟玩，她说的是这个意思。”

“哦！小刘弟弟家是一男一女，真有福啊！”姑姑似信非信的说：“雪儿也说这里面是个弟弟。就让她们瞎说吧，再有一个月就能打彩超了。但是人家守信不让看，说是害怕的不行。”

“怕啥了？”父亲颇有些不屑。“这会儿怕有什么用？”

“你可说了。不过怕也对啊！现在咱就不说养个孩子多少钱，就说将来结婚要花多少钱。我给你算算，请客一桌最少不得一千？现在都不让上礼了，基本上这个钱就是出去了，最少不得二十桌？这就是两万。婚纱照、度蜜月，买首饰乱七八糟又是两万。这还都是小钱，买车买房，车虽然便宜了，也得十几万吧？问题是房价太贵啊！现在一套房连买带装修都得八十万啊！”姑姑冲着厨房的方向努努嘴，“就他那点工资，累死他也赚不回来！小雅你说是不是？”

“要不守信就希望是生个闺女了，赔点彩礼嫁出去算了，压力没那么大。两闺女，一人二十万，我们还能凑出来。”二嫂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坚持不了三秒就像一切没发生一样。

我觉得坐在这里实在多余，又返回厨房。正巧二哥把菜倒进了油锅，溅起的油吓得他退后正好踩在我的脚上。我怀疑骨头已经裂了缝，可我也推不动他的身体。“唉，你咋又过来了？”

“和你在这瞎扯会儿，那边的话题我扛不住。”

“行啊！给我递一下酱油。真弄不清你是咋回事儿，两口子有多大仇，床头打架床尾和，还闹得老死不相往来啊？尤其你看莲芯，多可爱的一个孩子。”二哥死死盯着锅里，也许扭头的一刻锅里的东西就糊了。“今年有世界杯啊，你看不看？”

“到时候再说吧。”我都多少年没踢球了。

“三儿，我悄悄告你啊，你可别跟别人说。我上半年买球赢了不少，要不你跟我下注吧。世界杯买好了，能赢不少钱呢。”二哥激动的举起了锅铲，却差点抹一脸油。

“不敢吧，哥，那可是赌博啊，你可不敢乱来啊。马上两个孩子，你玩不起！”我警惕的看着客厅，身体用力向后仰着。

“没事，我现在天天就看这些体育的新闻。你要是瞎买肯定不行，得学会分析。比如这个球星最近场上的表现怎么样，下场后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啊，有没有隐藏伤病啊。而且看那些专业的体育网站，有数据分析，看看状态是上升还是下滑。还有那些教练，他们战术的布置，到底是有利于发挥还是限制发挥，这都是关键！”二哥得意的扬起嘴角，“告诉你吧，你哥今年上半年，赢了个五位数！”

听到二哥赢钱，我却后背发凉，因为十个赌徒九个都是从赢钱开始的。“哥，见好就收算了。反正已经赢了，这种钱不能留，赶紧花了算了。你不是被人骗了吧，是不是网上挂的假账，只是催着你买，但你从来见不着现钱。”

“你哥是干什么的？我在银行上班，还能让网络诈骗把我套进去？放心吧，等一下啊。”二哥倒还记得先关小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轻轻一贴解开了锁。又向身后猫了一眼。“你瞧，我连你嫂子都没告诉。”

确实，那是中国工商银行的手机应用，假不了。而上面的一串数字，却像是涂着蜂蜜的毒药。“哥，我也跟你说个事。之前我爸打牌你知道吧，一开始也是赢，后来不也输了好几万。幸好我把孩子接回来了，这才救了我爸的命。不然这么输下去，多会儿是个头。”

“你爸是天天玩，久赌必输。世界杯四年才一次，我就算想玩，也得等到四年以后了。你想想吧，想玩就跟着哥，不想玩也别出去说，尤其不敢告诉你嫂子啊！她这回动静比上一次还大，雪儿也不是个省心的，我快被母女俩逼疯了。”话音刚落，我们听到小雪大哭起来。二哥关掉火，和我一起冲进客厅。“咋了又？”

“不知道啊，好好的，我和你妈说了几句话雪儿就哭了。”父亲也像是面对了世界难题。

“抢玩具了？”二哥看着二嫂问。

“哪有玩具，除了莲芯手里那个，都让你闺女藏起来了。”二嫂白了二哥一眼，慢慢将小学搂进了怀里。

“你好好说，为什么哭？”但二哥并没有好好说，锅铲上的油激动的甩到了二嫂的头发里。

“我不喜欢奶奶了！”小雪抽泣的说着。

“瞧你那个傻样吧，天天不喜欢奶奶，有本事你别缠着奶奶。”二哥又问姑姑：“妈，到底咋回事儿？省得她一中午哭个没完。”

“不知道啊，我和你舅舅聊天，我就说了个莲芯的皮肤真白啊。哦，对了！”姑姑恍然大悟，“雪儿也白，姐姐和妹妹都白！”

果然，小雪立竿见影，不哭了。但还是不肯轻易原谅姑姑，用头在二嫂的身上拱来拱去。二嫂也只能小心护着肚子，任由她折腾着。

二哥拖着我回到厨房盛菜，嘴里还喋喋不休：“屁大点孩子还学会嫉妒了。”

“哥，我觉得孩子是缺乏安全感，你平时少点应酬，多陪陪她吧。”

“我也想啊，哪有时间了。就这么将就吧，没事。你快尝尝味儿，你爸挑！”

我夹起一条茄子，也不知道应该称为丝还是块，进了嘴里，有一个问题必须强调：“哥，你没放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