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起身说道:“我说哥们儿,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谁也甭跟谁装糊涂是不是。这么说吧,我现在是跟你好说好商量,我那你当个人看,你可别不拿自己当人啊。那个谁……”我转身冲着高晓兵说道:“你暂时回避一下,去楼下给我买包烟上来。”
高晓兵哦了一声。
“把门关严实咯。”
“哦。”
高晓兵把门用力关上,客户有点慌了,其实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好戏才刚刚开始。我让东易把电视打开,把声音调大。
“哥们儿,你刚才不是问我想干嘛么。”
客户一愣道:“你想干嘛?”
我没说话,左右看了一圈,发现电视旁边有一个一米多长的鱼缸,里面装了大半缸的水,一只不知忧愁的银龙在里面来回游动。我解开裤腰带,站到沙发上,痛痛快快的往鱼缸里撒了一泡尿。那客户脸色由青变紫,由紫变黑,如果眼神能杀人,我估计我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骨肉无存。
这孙子刚要冲过来,钢子一把按住他,低沉说道,别动。我尿完之后,提上裤子,用他家的花叶子擦了擦手说:“哥们儿,刚才不好意思,我尿急。不过,我们为财,不为人,你记住咯,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但是我保证,”我的语气变的异常严肃:“我保证会让你求着我还钱。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试试。”
那哥们脸上阴晴不定,身子慢慢萎缩下去,央求我道:“兄弟,我是真不太方便,能不能……”
我说:“没事,没关系。反正那个钱也不是我的,你还不还钱,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等一会儿我让我哥们儿下去买个菜,晚上我给你露一手,咱俩喝点。你意下如何?”
那欠债的客户抬眼看了我半天,终于露出一副打落了牙往肚里咽的表情,五官扭曲如同一只不打麻药就被人阉割的卷毛狗:“哥们儿,你牛逼,你赢了。”
我心说你丫的认怂也太快了,老子我前几个月闲着无聊,在家自学了不少讨债的手段,正准备马上就找个出版社写一本《二十一世纪文明催收大全》。本打算在你这儿试验一下,也算是理论联系实际。没想你此子甚是没种,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报纸包,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几十张百元粉钞交给钢子,钢子数了一下冲我点点头。我却摇摇头说:“我们哥几个大老远开车来的,人吃马嚼,费劲巴拉,这个油钱,是不是也得给我们报销咯啊?”
他又抽出五百块钱,交给钢子。
我跟他握了握手说:“哥们儿,请你理解我们,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下个月你要是还打算逾期,我们就再来一趟。”
……
下楼之后,钢子把钱交给我,我把多出来的那五百块钱抽出来,给他俩一人二百块钱说:“别白来一趟。剩下这一百,我一会儿加油了。”
刚走出小区,就看见高晓兵在门口的超市打电话。她眼睛红肿,情绪激动,很是忘我的在冲着电话那头上演蓝色生死恋。东易喊了一声:“晓兵。”
高晓兵回过头来,微微点了点头,挂上电话,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实际上傻子都看出来这妞儿情绪不对的表情。
“经理,怎么样?”她说话鼻子一扇一扇,显然是刚刚哭过。要说这青春期的女孩本来就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呵护之心,尤其是哭过的女孩子,更如雨打海棠,风拂娇柳,直让男人荷尔蒙迅速爆棚,恨不得马上拥之在怀,拂去伊人脸上闪亮的泪珠……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好歹算是把所有的逾期都搞定,其实在信贷公司当一个销售部的部门主任就是个王八蛋工作,又要管业绩又要负责售后,还要随时关注员工动态和上面领导放的屁是什么味儿,其劳心费力的程度不亚于面对劫匪的谈判专家。
我特意绕道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不少果冻、薯片等零食,又拎了一条鲤鱼和半只烤鸭,打算晚上犒劳一下在家中等我凯旋的韦婉。除了超市忽然看见一家花店,老板娘穿着牛仔长裙一件彩虹毛衣,脑后盘成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红色竹筷,一副标准的文艺女青年打扮。我一看这女人的背影就特别眼熟,忙低头快速离开,那女人似乎心有灵犀似的直起腰,回头,喊了一声:“方圆?!”
“啊。”我站住,像作弊的孩子被老师抓个现行,这女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冯月。
“这么巧。”冯月说。
“是啊,这么巧。”我说。
“买菜呀。”
“啊。”
“还是那么贤惠呐你。”
“哈哈。”我干笑一声。
“没想到你现在混的不错,我以为你回老家了唉。”
“没回去哈,我在哪都是混饭吃。你怎么样?结婚了没?”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他妈的脑袋抽筋了,问这个干嘛。
“哈,都快离了。”
“啊?哎呀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离了婚结婚的很正常。嗳你怎么样?女朋友还是那个刘……刘什么来着?”
“嗨,我也忘了叫刘什么了哈,都是过去式了。”
冯月也哈哈一笑,彼此没话找话,其实我应该马上离开,却不知为何一直拎着东西站在花点门口跟她搭话。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冯月还和我在老家,她曾与我说过,将来要我跟她回长春,我问她回长春干嘛,她说她的理想是开一家花点,或者宠物店。我说开那玩意干嘛,花点、宠物店都是屁事不懂的小屁孩才会去干的买卖,死累死累还不挣钱,起早贪黑的白忙活。
没想到经年之后,她真的开了一家花点。以前冯月不上班的时候整天跟神经质差不多,现在倒是忙忙活活的有了店买卖人的影子。我忽然想到去年她妈找我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不知道现在孩子怎么养了,他的老公是孩子的亲吧还是继父。
临走时候,冯月让我买一朵玫瑰,说她的花是今天刚到的,新鲜的很。
回到了家,韦婉正在看一部棒子剧,电脑里传来叽里呱啦思密达的哭声,这妞儿看的极为入神,见我回来了,展开双臂使劲扑向我,我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实在不方便抱她。这妞儿使出老树盘根大发,双腿夹住我在我的腰部,一张俏脸在我的脖子上使劲的蹭。
我问她你在蹭什么呢。她说我刚看电视剧,老惨了,男的癌症女的车祸,方圆我要是得了绝症你会不会不爱我了?我说你是不是看电视看傻了,好好的说什么屁话呢。
韦婉道:“你就说你会不会?”
“我向你保证,除非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才敢与君绝。满意了没?我手都酸了。”
她放开我,伸手把菜送到厨房,我从背后抽出那根玫瑰,说:“嗨,宝贝儿,送你的。”
她满脸惊喜:“哎呀!玫瑰!谢谢!你真好!”
“你看电视去吧,今天我做饭!”
唉,女人呐女人,甭管在外面多么潇洒独立,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永远是女人。
我正在做菜,那条鱼到家还是活的,看来卖鱼的大姐没有骗我,她说这条鱼乃是鱼王,活力四射,五行属火。本来不打算卖,见我面相忠厚,便卖给了我。我心说现在干点啥都得有技术含量,卖鱼的还得兼职研究五行八卦和相面,照这样发展下去,往后修鞋的不得弄个大数据,坐台的不得弄个ppt了?
鱼儿显然不愿意就此归位,在案板上极尽挣扎之能事,怎奈何我鲁提辖附体,菜刀横过来,啪啪啪啪四下砸在鱼头,直把这鱼砸的眼冒金星,魂不附体。
我正在跟鱼儿搏斗,韦婉忽然来到厨房门口。
“这么快就饿了?”我一边忙乎一边问。
“方圆……”
“怎么啦宝贝儿?有啥指示?”
“我跟你说个事。”她表情严肃,看来她要说的这件事不太简单,难道是郝仁越狱成功不成?不过就算是郝仁越狱成功我也不怕,老子一定会手起刀落,然后将其送往警察叔叔的手里,闹不好还能弄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
“你说。”
“我爸要来。来咱家。”
“谁?你爸?”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问道。
她点点头说:“嗯,刚给我来的电话,说马上就到了。”
我略加思索道:“哎呀,那正好,我跟未来岳父好好喝点,不过这也没准备啥,要不我一会下楼去弄店熟食。”
“方圆,你知道我爸是来干什么的?”
“不管干什么,他都是你爸,我肯定好好表现就是了。”
韦婉叹了一口气说:“他是来要钱的。”
“要钱?要啥钱?”
韦婉说,她爸这么多年一直都神出鬼没,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出现一次,但凡每次出现都是要钱。我问她要钱就给呗,儿女孝敬老人不是应该的么。韦婉说不是那样的,要是孝敬老人,她肯定不会说啥,但是她爸是拿钱去赌。
原来韦婉的爸爸早先是个生意人,邓公二次南巡那年,他爸就背着一个大麻袋走街串巷卖袜子和裤头,有了第一桶金之后,他爸便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其实就是把南方的便宜物件儿倒腾到北方来卖。几年之后,他爸的资产已经突破百万。男人一旦有了钱,就好比魔鬼上身,各种诱惑都来了。他爸先是离了婚,后来又染上了赌博。俗话说十赌九输,没用几年时间,之前的那点产业都输了个吊蛋精光,不光存款,连房子都输没了。
韦婉在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把鱼炖进了锅。
她说:“方圆,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我得家事。其实,我和郝仁之所以能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和我爸有关系。那时候郝仁……”
我打断她说:“韦婉,咱们能不能不说郝仁?你爸啥样我不管,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爸。”
“我知道,对不起,方圆。我只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钱的。”
我嘿嘿一笑说:“什么你的我的,你都是我的,那点钱算啥呀。我包里有钱,你先拿出来两千,一会儿老爷子要的话,你就给他。”
“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擦擦手,进卧室在取出背包。这里面有两万块钱,其中有一万七是今天下午催回来的欠款,因为公司已经打烊,所以我就带回来了。
我取出两千,塞到韦婉手里说:“不够的话,明天我再去银行取。拿着,你那点工资,自己留着。”
说完我在她脸上吻了一口,韦婉也积极回应,进而我俩缠绵相拥,我的下体慢慢有了反应,紧贴着韦婉的大腿,韦婉哼哼两声,恰似进攻的号角,当下我双手从她的卫衣下面伸了进去,刚碰到她的胸罩带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韦婉红着脸说:“应该是我爸来了。没想到这么快。”言语间颇有点惋惜之意。
我呲牙咧嘴,偷偷把下面钢枪扶正,韦婉正理了一下发型,过去开了门。
韦婉的爸爸拎着一瓶白酒,正站在门口。
“爸,你来啦。”
我也赶紧鞠躬:“叔叔好,快进屋。”
他爸那鼻子哼出一股白气说:“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呐。”
我接过白酒,放在客厅的餐桌上,韦婉一边给他爸找拖鞋,一边说:“您从哪儿来呀这是。怎么想起来上我这儿来了?”
“哼,怎么的?我不能来呗?咋滴,搬家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哼,我要是再不来,你不是得上天了?”
他爸刚在沙发上坐下,马上又站起来,指着韦婉说:“小丫头片子,我看你不是好得瑟。咋滴,我听说你把我姑爷送监狱去了?为啥呀,就为了这小子?”
韦婉说:“爸,您说什么呢?谁是你姑爷啊。”
“跟我装糊涂是不是?你跟郝仁婚都订了,在一块儿都住了好几年了,那不是我姑爷是谁?我看你是糊涂了吧,放着好日子不过,是不是脑袋进水啦你?他是干啥的呀,哦……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你是那个谁来着?爱他吗谁谁吧。你凭啥把我姑娘拐跑啊你?你安的什么心呐你?”
我陪着笑,捏着嗓子,卑躬屈膝活像个大内小太监似的说:“叔叔,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跟韦婉真心相爱,所以……”
“放他妈屁。相爱个屁!你是干啥的?年纪轻轻不学无术,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韦婉喊道:“爸,您说什么呢?请你跟方圆说话客气点。”
老爷子愣了一愣,骂道:“啥?客气点?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你爸这么说话,我看你是不是欠收拾了你?啊?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个小丫片子!”
他爸气急败坏,活像一只愤怒的公牛。话音刚落,便走到韦婉身边,抬手便是一巴掌,韦婉脸上迅速飞起五个鲜红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