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场中能吃饭的地方少了挺多,有些卖吃食的摊馆已经停业了很久,但正对着快活居与脂粉楼的那家小面摊还在。
身量瘦小的摊主烹调着一锅老汤,魁梧的中年帮工和着面团,柴锅里滚沸的面汤蒸汽腾腾,让人看了就觉得暖和。
南过坐在桌上咬着筷子,桌上放着三只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空面碗。时间早就过了晌午,所以南过总觉得从新调汤的摊主看上去不是那么情愿。
“听说你以前很凶,后来怎么就不再打擂了?”南过放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那个中年帮工闲聊。
中年人傻笑一下,先是看了眼摊主,见对方没什么暗示,才笑呵呵的对着南过答道:“因为孩子啊!尽管窝囊一些,但我还是想让他有亲爹陪在身边,一点点的长大长高。”
南过保持着面色平静,继续问道:“你媳妇是从院子里娶出来的吧,漂亮吗?”
中年人又看了一眼摊主,见摊主仍是没什么反应,才笑着答道:“是我从别人手里赢来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会做。”
南过点点头,又问道:“那是不是谁来找你挑战对擂,你都直接给钱啊!”
中年帮工又看了看摊主,这次摊主却急了,将手中抹布摔在中年帮工的怀里,厉声训斥道:“大人问你话,你总是看我做什么,你那点破事又不是什么秘闻,我还能拦着让你闭嘴不成?”
帮工憨厚的笑着,将沾满了油渍与酱料的抹布送回了原处,才跟南过继续说道:“也不是谁来都给,我将等级维持在中下范围,偶尔看准对手的根底,也会去打上几擂,若是彻底成了软柿子,我们一家人的吃穿就成问题了。”
几句闲聊过后,南过追加的几碗面也出锅了,中年帮工正想寻个机会,炫耀一下自己儿子能写一百个大字的时候,却看到南过打了个饱嗝,放下面钱就走了。
“他吃了几碗?”摊主停下手上的活儿问道。
中年帮工点了下桌上的空碗,憨笑着回应道:“十碗!”
“怎么不撑死这狗娘养的!当不当正不正的时辰来吃面,多出来的料算谁的!”摊主啐了口唾沫,开始继续处理剩下的老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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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四少,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呢?”
南过将两只手臂搭在长柄扫把上,慵懒的看着木头傀儡那张奇怪的脸。木傀儡当然不能回话,南过便将长柄扫把一横,朝着通向二层的楼梯走去。一如往常那样,顺利的登上二层塔楼,咬着牙登上三层塔楼,在一阵花草清香中他惬意的踏出了两步,忽然一股难闻得要死的臭味迎面扑来,即使他在第一时间里屏住了鼻息,那味道却轻松侵入了他的皮肤,直接将味道的信息送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扑通一声,他失去意识,瘫倒在了地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扑通一声,他被傀儡扔出了塔门。
晚饭之前,羊角髻例行公事一般的在南过脸上喷了口水,喷得格外用力。南过一个激灵翻过身来,从长凳上摔到了地上,稍稍清醒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用力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还好,那股直击灵魂的恶臭并没被他带出来。
南过有些莫名的愤怒,他对着正在小桌上摆放碗筷的羊角髻问道:“喂,那家伙在家吗?”
“不知道,你他妈又没给我钱要我监视他!”羊角髻一把将碗摔在桌面上,像一头狮子般的对着南过咆哮道。
南过被吼得傻了,从地上站起身来,没敢在和羊角髻说话,直接去了余快那间房的门前,噼里啪啦一通猛敲。
“姓余的,你出来,你有本事编瞎话,你有本事开门那,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英雄,手下留情!”
余快从外面推开小院的大门,一溜小跑从外面跑进来,拦在自己的房门之前,叉着腰大声问道:“你娘了个脚,有事能不能有话好好说,砸门干嘛!”
“姓驴的我问你!”南过也叉起了腰,怒视着余快的脸大声嚷道:“学了魔法之后就能看清自然力与非自然力,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是啊!”
“你让我学魔法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你登上卑塔最后一层去看看,这话也是你说的对不对?”
“没错啊!”
“那为什么今天我只爬了三层就被人扔出来了?”
余快啼笑皆非的盯着南过的脸看了再看,然后心平气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要是蠢啊,就是至高神明来了也拿他没辙!”余快摇头叹气的指着小饭桌说道,“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说!”
“吃什么破饭,先把话说清楚!”南过拍着身旁的墙壁,对余快大声吼道。
“嫌我做的饭不好就出去,谁拦着你了!”羊角髻摔着手里的盆,对南过大声吼道。
“吃饭就吃饭,我还怕你了不成?”南过对着余快大声的吼道。
这时候小院的院门再次被人推开,抱着签筒的大鹫穿过院道走进了屋子,她笑靥如花的对着几个人说道:“怎么了,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你们在吵,小南过,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余快夹菜扒饭的声音。
“小姑娘,你可以啊,现在都敢在北门门主的面前大叫大嚷了!”大鹫放下签筒,看着羊角髻说道。
羊角髻的脸微微泛白,却也没弱了半分气势,仍旧皱着眉头,看哪里都不顺眼的样子。
余快抓起碗来便紧扒了两口饭,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南过问道:“她怎么了,她对你发脾气可真不多见,你怎么招惹她了?”
“我嫖错地方了!”南过想了想之后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余快带着一脸好奇加兴奋的表情凑上来,急切的追问道:“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说你大爷,我们的事跟你有毛关系,你先把你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为什么我还是上不去卑塔第三层!”
“你的问题很简单,一会儿让大鹫给你说说!”余快用筷子指了指大鹫说道。
坐在桌子对面的大鹫正在向嘴里吸溜着一团粉丝,含含糊糊的对着余快喊道:“我没空!有什么问题你就帮帮小南过吧,别总这么敷衍!”
就是这一个话题抛出去再接回来的功夫,余快已经吃光了一碗米饭,南过将自己手里还没吃过的米饭放在他面前,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余快就在他那咬人一般的目光下大口大口的吃着第二碗。
大鹫将桌上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尝了个遍,不但对这些菜肴赞不绝口,还要不时的向站在一旁吃饭的羊角髻询问一下烧菜的心得,可即便是羊角髻述说得再如何详尽,大鹫也还是听得一知半解,毕竟她现在连过油和勾芡的概念都还十分模糊。
余快夹起一块炖肉,稍稍蘸去了上面的汤汁,便将这块肉扔向了半空中,大鹫毫不犹豫的捧着饭碗跳起身来,一口将肉吞进了嘴里。
“你这又是在干嘛?”南过疑惑不解的看着余快问道,在他看来,余快这举动有些太不尊重人了,简直是将大鹫当成了小动物在戏耍。
“没什么,只是测试一下!”
“测试什么?”
“测试大鹫的性格稳定了没有!”
说话间,余快放下了手中的空碗,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雪茄来。
“要吸烟就去外面,人家还要吃饭呢!”大鹫微带愠怒的对余快喊道,嘴里的饭粒零星喷出两三颗。
余快和南过看到这一幕,全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架势,纷纷从小桌上远远逃开,直接推门去了屋子外面。
余快掏出一根火柴,在光秃秃的枣树上滋的一下顺利引燃,以顺时针方向均匀的点着了烟,然后美滋滋的深吸了一大口,呼进肺里,在喷到天上。
“尝尝?”
他摸出另一只雪茄在南过的面前晃了晃,南过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阴沉的摇了摇头。
“其实,严格来说,你现在还算不得迈进了魔法世界的大门,最多也只能算是跨进了一条腿而已。”余快收回那支烟,斜眉歪眼的笑着对南过说道。
“我能放出那么大的火,结成那么硬的冰,你却说我还没入门?”
“入门是没错,你现在肯定不能再算是个普通人了,但你只是初步了解了两种元素力量,还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什么意思?难道我释放出的火焰和冻结成的冰块,都不是魔法吗?”
“是魔法没错,但魔法师的元素力量可不是这么用的。打个比方,从魔法的使用能力和使用效率来看,我是个运用超高科技的未来战士,而你还只是个原始人,并且还是刚刚从树上才爬下来的那种。”
“可是我会放火啊!”
“所以才说你是原始人而不是单细胞啊!你自以为现在很强大,那是因为你的体内有肉灵晶源源不断的提供着魔力,如果没有充沛魔力的支持,你能做到的事情,和一根火柴没什么两样。”
“可是我现在用释放出来的火去烧别人,这难道不算是魔法攻击吗?”
“你太小看魔法了!”余快无可奈何的微笑着,他打了个响指,一个小火球凭空出现,围绕着他的手掌旋转个不停,然后这颗火球逐渐变大,开始围绕着余快的身体打转。余快再打个响指,那团火球忽的一下分成了五个,五颗火球开始了不规律的快速移动,在余快的周身上下刻画出了五个形文各异的小型魔法阵,魔法火焰在滋滋的声响中摩擦不断。
“你可以试着以自己擅长的方式来攻击我!”余快置身于那些魔法阵中,微微的闭上了双眼,神态安详,俨然一派魔法大师的绝世风范。
南过想了想,牟足力气大声喊道:“我次奥你大爷!”
“我次奥你大爷!”余快被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他指着南过的鼻子骂道,“谁特么让你语言攻击了,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也该来攻击我的魔法阵吧,你特么诚心捣乱是不是?”
“不是捣乱,只是觉得我如果动手的话一定伤不到你,而且还有九成以上的几率会被你的魔法阵反击。”
“娘了个脚,你以为你不动手我就不反击了?”余快坏笑着再次打起响指,周身五个魔法阵中心的火球瞬间被唤醒,划出一道道或大或小的弧线,向着南过的身体袭去。
南过伸手便抓住一颗弹丸大小的火球,精纯的火焰立刻灼伤了他的手掌,吃痛之下,他释放出一重火幕来阻拦其余的火球,那些小小的火球不但轻松穿过了火焰,体积上还都膨胀了一圈。
南过再一挥手,阵阵寒冰冻结了空气,在他自己身上急速形成了一层厚重的防护,俨然一套覆盖了全身的铠甲。四颗火球在形如冰雕的南过身上环绕了两周,然后就噼里啪啦炸散了所有的冰层。
“我次奥!”
一片火光之中,南过捂着屁股跳起来,又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懂了吗?懂了多少?哎,你怎么又把头烫了?”余快说道。
南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所有的头发又开始打卷儿了。
“你是不是想说,火也好,冰也好,我现在能做到的事情,只是能够让它们出现或消失而已,这还远远算不上对于这两种元素的控制!”
余快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马马虎虎,还不算傻得彻底没救。”
余快从南过脚边抓起一小块碎冰,这块冰就像遇到了斥力的磁石一样,晃悠悠的悬浮在了他的手掌心里,然后倏地一下,像只飞鸟一般弹射了出去,在那棵枣树的树干上撞了个粉碎。接着,他又抓起一块碎冰,依然悬浮在了掌心,他的五指稍动,这冰块就在喀拉拉的声响中朝着内里坍缩了下去,整个体积缩小差不多五倍,然后倏地一下,像只昆虫一般弹射了出去,依然是打在那颗枣树上,却将树干穿了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