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清的目中渐起狰狞,他在一番纠集之后,立刻有了决断。栾清心里彻底明悟,眼下走到了这一地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回旋余地,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
一想到这里,栾清当即狠狠的一咬牙,右手骤地抬起,厉声嘶吼中一掌全力拍出。
栾清的这一掌,虽然显得异常仓促,却是十分果断,毫不迟疑,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迎向林泽的一拳。
一拳对一掌,彼此刚一触碰,便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栾清的整一条右臂在咔咔数声之后,直接碎成血沫,顷刻之间就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血雾,就连他右肩的肩胛骨都有数块碎骨飞出,鲜血更是如泉涌而出。
不仅如此,强劲的冲击波使得栾清的整个身体,就像是在其脚下安装了一对滑轮一样,几乎是一眨眼,便向后一路倒滑了百丈距离,若非是撞在其中的一棵古树上,挡住了后滑之势,估计他直接就要冲出广场,坠下悬崖。
林泽也忍不住登登登接连向后倒退了三大步,才勉强稳住身体,仅管没什么大碍,可林泽在每一步后退时都会大感惊讶,虽说他这一拳并未尽到全力,也不至于催山倒海,但他确有足够的自信能打死三头大黑牛,何况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主动发难,先发制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即便是如此,栾清竟在仓促之间对峙一掌,居然令得林泽接连的倒退三大步,无论结局是怎样,单说对方的这份心性与造诣,就不得不让林泽刮目相看,内心里感到惊讶和由衷的赞叹。
猛烈的撞击,栾清几乎当场晕厥,就算是他身后的那一棵参天古树,也都在这一撞击中明显倾斜了一下,而古树顶上那个巨大的树冠,更是左摇右晃,仿佛是随时随地都会轰然坍塌。
栾清的整个身体,此刻就像是一层薄纸般紧紧的贴在树干上,面白如纸,冷汗如雨,大量的鲜血不停从口中溢出,背部骨骼碎裂时传出阵阵无法形容的刺痛,一拨紧跟一拨的传入大脑,不断的刺激着脑神经,直把他折磨的龇牙咧嘴,面目越来越狰狞。
这种阵阵剧痛的刺激,犹如有一把钝器在使劲的搅动脑浆一样,让栾清想要当场晕厥,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马松,你这个小人,难道只会躲在暗处,做一个缩头乌龟么?”
栾清屏住最后一口气,猛的抬起头,目光怨毒的看向屋脊,冷冷喝问一句,只是他的这一句喝问过后,还未等到暗中马松的回应,瞳孔便开始扩散,变的失去光彩,他那抬起的一颗头颅,很快又无力的垂下。
转瞬间,昔日志得意满的极乐四煞,已经去了三,剩下栾迎孤独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有些失神,许是他目睹到栾清栾德和栾吁三人的凄惨下场,许是感受到林泽这里的凶狠与恐怖,又许是他被今夜里发生的一幕幕,彻底倾覆了以往的所有的认知。
总之,栾迎像是被彻底刺激到了一样,目光变的渐渐浑浊,神情恍惚,全身开始颤抖,并且颤抖的越来越剧烈。
夜的空,寒风烈,卷走浮云,星繁月明。
星月下,孤峰上,举首惊望,疑似离天三尺三。
古刹前的广场上,出现了刹那的寂静,栾迎一边颤抖身体,一边凝望着古刹的屋脊,似乎在期待马松那里的抉择。
林泽并没有急于发难,他同样在等待,不过他不是等待马松那里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对他来说,马松那里做不做抉择,或则要怎么抉择,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马松准备什么时候才肯现身。
林泽似乎很享受这份寂静到压抑的氛围,一副闲情逸趣的样子,时而抬眼观星月,惊叹孤峰的瑰玮雄奇,时而兴致勃勃的看着两颗参天古树,感概世间无奇不有,时而又把目光停留在古刹的屋脊,嘿嘿一笑,目中充满戏谑,且意味深长。
马松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可以不去在意栾清临死前的喝问,也可以无视栾清临死前向他投来怨毒的目光,但他在感受到林泽目光中的戏谑之意后,本就对林泽有些惧怕的他,立刻就心里发悚。
马松知道自己若是再这么继续躲藏下去,日后必会成为怀源城内的一个大笑柄,这对于一个生长在世家大族里的他来说,不仅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声誉,还会影响到他在整个家族里的身份地位,甚至还有可能阻碍他未来在继承家主的前程,所有这一切都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家族里的地位和前途,马松不得不咬了咬牙,纵身跃下屋脊,直接落到了林泽对面,不偏不倚,正好站在石桌前,两棵古树之间,干笑着说道:“咳咳,夜深风寒,林泽兄好雅兴,居然独自一人来孤峰赏月。”
“马兄你不地道啊,前一刻你与我还在大酒楼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聊的甚为投机,怎的转个身就翻脸不认了?天寒地冻的,马兄竟然有兴致到这荒无人迹的山顶上来风流快活,也不怕冻着。”
林泽微眯起双眼,笑着看向马松时,忽然换成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脸上的杀意似乎也即刻烟消云散,仿佛是之前所有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马松设局谋害他和武动两人都毫不在意。
可恰恰是林泽这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在落到马松的眼里时,不仅感受不到一丝丝的轻松,反而让他感到全身发悚。
马松很想知道林泽此刻的心思,或者说他很想知道林泽此刻的心里正在盘算着什么,只是这一切,他却又无从琢磨,更不知林泽下一步会做什么,会怎么做,这种心里面完全没底的感觉,令他忐忑不安和心惊肉跳。
“林泽兄教训的极是,唉,弟我做事从来不经大脑的习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改掉。”
马松眼见自己设下的局已经败露,都少有些心虚,说话时,微微侧过脸,目光躲闪,明显是不敢与林泽对视。
“切记,做事千万不可草率鲁莽,一定要三思,缜密,否则你就会跟那个畜生,一样的下场!”
林泽说的十分随和,口气也很诚恳,就像是在告诫老朋友以后做什么事情,也一定要有周密计划,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必然会吃大亏一样。
然而他的话语刚落,面色忽然一沉,整个人在一晃之下,刹那冲出,直接朝着距离他越有百丈远,仍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栾迎,一把抓过去,速度之快,竟出现无数道残影。
“嘶-!”
这一幕,看的马松瞳孔猛的一缩,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或许在他的眼中,林泽所施展出来的轻功造诣,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可望不可及的地步。
身体周围破风声呼啸不绝,林泽也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紫影太虚步法神通,虽不如在拥有修为时那样一步千丈,可依然十分好用,近百丈的距离,几乎只是在一眨眼之间,便贴近栾迎。
而这时的栾迎,好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又好似被完全吓傻了一样,还在原地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茫然。
林泽目光凌厉,当即一把薅住了栾迎的头发,想都没想便直接就往地面猛的砸下,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咚的一声震响,没有凄厉的惨叫,却血浆迸射,山石粉碎,栾迎的整个头颅,几乎全都埋进地坑,直接碎裂变形,如同是只剩下一副瘆人的皮毛,贴在地坑中一样,当场气绝而亡。
与此同时,林泽的这一记重砸,仿佛是砸在了马松的五脏六腑,令他面色瞬间发白,全身狠狠的一哆嗦,甚至连呼吸都因此一滞。
林泽这一记既简单又粗暴的手法,不仅在修真界可以震慑宋子明,钱德拉那等的修道同辈,在这世俗里同样可以震慑心神,并且是屡试不爽。
马松沉默了,与其说是他陷入沉默中,不如说是他被林泽的狠厉手段,彻底的震慑住,这种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要一击必杀的恐怖手段,令他惊悚,让他胆寒。
与此同时,也让马松彻底的明白,什么人是可以惹,什么人连碰都不能碰。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错不该设下一个可以让他悔恨终身的局。
“林泽兄,我错了,可否赏脸商量一下?”
马松硬着头皮开口,但在面对林泽犹如旷古煞星般的恐怖存在,他的话音里明显有些颤抖。
“好呀,兄弟我最喜欢商量了,咳咳,马兄有所不知,其实兄弟我最不喜欢打打杀杀,太暴力,伤肝伤肺还伤和气,可许多事情,又被逼着兄弟我动手,你说做人有多难么?唉-!”
林泽拍了一拍衣袍上的灰尘,抬眼看向马松时,脸上一脸的感概。
“马松-!”
蓦地一声怒喝,凭空响起,令马松浑身一震,让林泽神色一愣,两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纷纷扭头,赶紧循着怒喝声,望向崖岸边。
就在这声怒喝,还在半空回旋时,两人几乎同时看到,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猛的掠上峭壁悬崖,而这两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武动和周莹莹的奶娘华玉颜。
武动刚一掠上崖岸,在第一眼看到站在石桌前的马松后,心中的怒火更盛,只见他借助腾掠的余势,竟脚不沾地,直接便是一剑,迅疾的朝着马松胸口,狠狠刺了上去。
尖啸声中,剑尖好似刺破虚无,剑锋好似斩碎月光,更加显眼的是剑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出阵阵红芒,使得武动刺去的这一剑,又多添了几分凌厉的杀意。
林泽平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不过在看到武动刺出这一剑时,目中却有一抹精光闪过,内心暗叹:“这一剑虽然很是凌厉,速度却不够,最后势必会削弱几分力道,若是能够再快一点,就完美了,马松必定命丧在这一剑之下。”
林泽终归是修道中人,如今虽然修为全无,沦落世俗,可他目力依旧非同凡响,一眼就看出了武动这一剑的不足之处,不过他也因此或略了一件事,便是他脚下的这一方土地,是普通人的世界,不是修真界,而他面前的这些人只是在世俗里的佼佼者而已,并非是些逆天修行的修士。
在普通人的眼中,武动的这一剑已经气势惊人,颇具造诣,速度也已经快到了无法形容。
马松在看见武动刺来的一剑,虽然眼皮子直跳,却也站在原地没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他害怕自己这里稍有动作,林泽就会立刻闻风而起,那样的话,他真就和栾家兄弟一样,没好下场了。
马松站在那里不动,除了心里惧怕林泽以外,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动,这一点,很快便得以印证,就在武动的剑离马松还有三丈时,一道冷喝忽然响起,这喝声仿佛是从天而降,旋即便有三男一女四道中年身影,蓦地从树冠中闪电一般窜出。
“尔敢!”
四道中年身影在飞身扑下的刹那,立刻便一剑挥出,四人四剑,迅速组成一道剑阵,杀机四溢,凌厉无比,直接向武功笼罩下来。
很显然,马松设下今夜这个局,看似有些仓促,但为了能够一举灭杀林泽和武动两人,他是经过一番缜密算计的,而这三男一女四个中年人,应该早在栾家四兄弟把周莹莹掳上古刹之前,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于树冠之中。
其实马松之所以要安排三男一女四中年人提前埋伏于树冠的初衷,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用来对付林泽,而并非是用来对付武动。
早在祥福大酒楼的时候,马松便深深体会到了林泽的强大和恐怖,林泽的这种强大和恐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忌惮和不自信。
至于武动在他眼里还不屑于如此大动干戈,即便是多一个周莹莹的奶娘华玉颜,又如何?由他和三洱两人也足够,更何况还有号称极乐四煞的栾家四兄弟在一旁左右策应,要杀武动和华玉颜,易如反掌,轻而易举。
不过此时马松在看到四中年,在未获得他同意就突然现身时,瞬间面色大变,内心更是不由的咯噔一声,一种大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只是要想开口阻止,已经晚了。
“南海四剑!”
华玉颜掩嘴惊呼,顿时花容失色,她自然知晓这南海四剑的来历,也知晓这南海四剑可是马家花重金聘来的剑客,一般轻易不会现身,因为这四人自持剑法超然,身体里自然会有冲彻一股傲气,岂肯随随便便就闻风而出?
当然这四人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定要剑尖落红,并且从不会落空,这一点,在整个江湖中,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可如今马家居然会派出这等重要的人物,难道只为了杀一个武动么?华玉颜娇面苍白,脑府轰鸣,目中更是露出一抹强烈的无法置信。
“要死了么?”
被剑阵笼罩之下的武动,在发现自己居然无力一击后,不由的内心一凉,他虽然不畏惧死,但这种只有坐以待毙的感觉,忍不住暗叹自己是何其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