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亲自接迎长公主回朝!”领头的內侍骑着高头骏马,迎着炙热的火球,嘶喊道,身后是两顶官轿,分别是丞相何子俊,与礼部尚书霍天宁,中间是圣上,其后是一万御林军将士,领头的御林军副统领便是霍天宁之子霍萧,內侍每走几步,就高声呼喊一遍,扯着嗓子几乎冒烟。
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骄阳肆意的灼烧着大地,一点都不像入秋的模样,加上几日前的酒楼命案,路上行人变得稀少,放眼望去,显得国都城荒莽孤寂。
皇帝坐在御撵上,神情游离,似乎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偶尔有一层层的热浪拂面而过,让他深深的皱起眉头。
心中疑雾弥漫,惶惶不安,如果说酒楼里的女子真是蓝铃公主,那数月前深夜出现在皇宫之中的那道仙魂又是谁?究竟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
若说这其中一个是妖孽所为,为何要大费周章?这般折腾,为何不直接动手,毁灭北疆国只在顷刻之间,那这蜀雁国究竟有何区别?
是因为楚寒熙吗?忌讳他手上的神器,而不敢肆意妄为吗?若真是如此,为何寒熙手上的断玉唯独照不出假扮蓝铃公主的妖魂。
內侍不得嘶喊声,引来了围观的百姓,大家伙纷纷跑出家门,迎着火热的太阳,跟随着行军看热闹。有的热心更是奔走相告,顿时全城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朝悦来酒楼赶,生怕错过些什么!
酒楼内的店小二听到消息,险些被吓断了魂,急忙进账房知会周大牛,一干人等顶着火热的太阳,跪在店门口,迎接圣驾。
此刻周章是喜上眉梢,想不到那老和尚离开之后,竟做了件好事,如今圣上亲自来迎长公主回朝,自己忠心护主,自然是功不可没,没准还能谋个一官半职,或者是得到丰厚的奖赏。
卧房中,魔灵公主听到喧哗声,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颜,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看着骄阳下,一张张油光锃亮的脸庞,她的心就痒得慌,忍不住的咳了好一阵,额间的汗珠滚滚落下,心口疼痛难捱。
咬着发黑的嘴唇,慢慢的挪动着身躯,回到了卧床上,紫岳真人的灵力,任逍遥的灵光宝扇,加上这云逸大师的驱邪圣经,她的身上的魔气,只能维持不到两个月的生命。
她要好好的活着,留住这最后一点力气,让所与楚寒熙和蓝铃公主有关系的人,一点一点的折磨致死。让楚寒熙痛苦一生,悔恨一生,最好是自行了结,神魂俱散,从这三界之中消失。
大军到了悦来酒楼门前,周大牛与店内所有的伙计早已跪在那里,皇帝下了御撵,疾步走进了酒楼,內侍急忙搬来一把木椅,搀扶他坐下。
周大牛颤抖着身子,跪在了圣驾跟前,大声呼道“草民周大牛,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倚澜城县令周章的远方亲戚,你可知,周章不日前带来的一名女子,她可是朕的皇妹,当朝长公主,眼下她在哪?请出来见朕!”
皇帝看着周大牛,急声询问道,双目巡视了一下四周,这酒楼虽不大,环境还算是干净优雅,只是连日来委屈了蓝铃公主。
“回皇上,正是草民,草民也是两日前才知道,她是长公主,可是皇上,长公主她……她……”周大牛见到皇帝,心中是又惊又喜,一时间泪雨滂沱,摇头痛惜,悲泣的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怎么了?她在哪?”皇帝闻言,龙颜大惊失色,起身瞪着周大牛质问道。
“她就在二楼上房之中养病,公主说她在北疆被蛇妖用剑刺伤,身受蛇毒,经脉几乎俱断,幸得仙人所救,给了她一粒丹药,不过只能维持她三个月的生命,回京见皇上最后一面,连日来的重创……她……皇上,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让草民看得痛心!”
周大牛连哭带嚎道,简短的几句话,几乎要了皇帝的命,也让丞相何礼部尚书悔不当初,两人相视几近绝望,长公主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回到蜀雁国,只为见圣上最后一面,他们却错把她当成妖孽,软禁在这酒楼之中,又是道士又是和尚,驱邪抓妖,让她雪山加霜,备受折磨!
“快带朕去见长公主!”皇帝缓过神,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双目冒着火光,众人被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大牛颤抖着起身,边走边拂袖擦拭着眼泪,领路上了二楼,內侍搀扶着皇帝,丞相与礼部尚书紧跟其后,御林军副统领霍萧在店内候着,就楼外一万大军顶着烈日守在门口,四周百姓更是挤爆了,将这一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皇帝一手搀扶着木门,一手拼命的敲着,急声哭咽道“铃儿,皇妹,朕来接你回宫,你快开门,铃儿……!”
门轻轻的打开了,蓝铃公主一张绝美惨白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额间的雪莲花胎记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毫无血色,嘴唇乌黑发紫,洁白的长裙裹着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飘走。
“皇兄,你终于来了,我……”“蓝铃公主”颤抖着嘴唇呼唤道,伸手想要去抱皇帝,可是话还未说完,两眼一翻,倒在了皇帝的怀中。
就在这一刹那,洁白的袖袍拂起,露出三颗赤红的朱砂痣,还有那扑鼻而来的栀子花香,唯独不见那一串蓝色的铃铛,不过这些就足以让皇帝瞬间崩溃,伸手搂住轻如薄纸的妹妹,跪身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铃儿,你是朕的皇妹,朕的亲皇妹,是朕不好,是朕昏庸无能,是朕没用,让你在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是朕无能,是朕不好,可怜的铃儿,你醒醒啊,你醒一醒,睁开眼睛看看皇兄好不好?铃儿……”
“蓝铃公主”一动也不动的躺在了皇帝的怀中,眼角挂着两行凄苦的泪水,紧皱的眉头,几乎掩盖住惨白的雪莲花。
众人见状无不心惊肉颤,全都跪身在地,內侍跪在皇帝身边,失声哭喊道“皇上,奴才求你了,千万龙体,咱们这就回宫去,让太医给公主看看,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回宫,朕要不惜一切代价,医治好长公主的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君臣有别,但凡与此事有关的人,不论是朝中大臣,亦或是平头百姓,朕定会奖罚分明,绝不徇私枉法!”
皇帝制住哭声,冷着脸,咬牙切齿道,可见他此刻心中的仇恨有多深,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皇妹,什么肱骨之臣?什么忠心耿耿?在他都看不见。
“起驾回宫!”內侍搀扶着皇帝,起身大声呼道,丞相与礼部尚书全身冒着冷汗,战战兢兢,颤抖着站起了身子。
送走了皇帝,周大章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跌坐在木椅上,一个劲的喘着粗气,店小二走上前去,轻声笑道“原来她是长公主殿下,掌柜的,你要飞黄腾达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可知道,老子可是行走在刀刃上,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九族灭门的大祸,不过适才,我看那两位大臣的脸色,嗖得像夏日的馊水似的,这下回宫怕是不好受喽!还有那个老秃驴,依我看,是要砍头的!”
周章又笑又叫又是比划着,跟受了巨大刺激似的,不管会不会飞黄腾达,起码眼下性命是保住了,这就说明他走对了棋子,押对了筹码。
皇宫怡和殿中,三位御医轮番着为公主诊脉,有仔细商议了一番,这才跪地,由太医院之首,钟明钟太医想皇帝禀明公主的病情,那就是蛇毒身入五脏六腑,导致经脉错乱,已无回天之力,公主余下的时日不多。
“如此说来,公主无药可医了,那她最多还能撑多久!”皇帝一脸铁青,双目赤红,瞪着三位宫中最好的太医,绝望的呼道。
“回圣上,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臣等只能用温润滋补的汤药,让长公主维持基本的体能,至于能撑多久,得看公主活下去的意念有多强,余下的臣等无能为力,望皇上恕罪!”
钟明屈身拱手道,心中暗自吃惊,蓝铃公主明明全身经脉俱断,毒素蔓延五脏六腑,却能活着从北疆回到国都城,这份毅力怕是只有难舍的骨肉亲情和心中刻苦铭心的爱恋,才能支撑她走下去。
可是如今她见到了皇帝,了却了亲情,而那楚寒熙,不但身入道家,断绝红尘,还将她当成妖孽,囚禁在悦来酒楼,如此一来,只怕这长公主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念了,没有了意念支撑,再好的药也是难医心死之人。
“退下吧!”皇帝挥挥手,气若游丝道,一双眼睛心疼的望着病榻上昏迷不醒的“蓝铃公主”,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眼下还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
转眼之间,她的母后不在了,心上人将她伤的透彻,几乎不留一丝余地,现在在这皇宫之中,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悲痛。
“皇上,安国郡主在殿外等候,说是前来探望长公主!”侍女走进寝殿,轻声说道。
“请她进来吧!”皇帝抬了抬眼皮,疲惫的呼道,侍女应声退去殿外,青瑶郡主带着侍女明月与秋霜,急步匆匆赶来。
行拜君臣之礼后,恰好“蓝铃公主”轻咳一声,幽幽醒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帝急忙上前搀扶,让她轻靠在床头。一脸关切道“铃儿,你怎么样?又没哪里不舒服?”
“皇兄我没事,能再见到皇兄,铃儿已经死而无憾了!”“蓝铃公主”惨白着脸,凄凉道。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握住皇帝的手,眼睛却是看着青瑶,一脸的陌生,不知她究竟是谁?看她这般装扮,还有这倾国倾城之貌,莫非她就是楚寒熙的姐姐,楚青瑶?
“铃儿,朕不许你这样说,朕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朕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你若有……朕百年之后何颜面见母妃?”皇帝一脸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
回想丞相与礼部尚书就不免一肚子的火,接着怒声喝道“丞相与礼部尚书乃是两朝元老,做事居然也那么离谱,居然敢瞒着朕,辱没当朝公主,还有寒熙那小子,自小与你青梅竹马,居然会认不出你来,还将你当成妖孽软禁起来,还就此一走了之,真这次一定要好好的处罚他们。”
楚青瑶闻言慌忙跪身叩首道“皇上,皇上息怒,长公主回到国都城之事,青瑶事先也知道,寒熙与两位大人都是为了百姓着想,为了江山社稷,生怕皇室血脉被人混淆,不是有意欺瞒圣上,若是圣上要罚,就让青瑶一起受罚吧!青瑶也有错,欺君罔上,青瑶也算一份!”
“你们……好呀,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朕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寒熙再辨不出真凤也该知道,妖孽熟悉铃儿的容貌,知道她额间的胎记,难道连她身上不为人知的胎记,也能洞察知晓?还有铃儿天生的体香,这一股淡淡幽雅的栀子花香,难道妖孽能模仿的这般相像?”
皇帝怒视着青瑶郡主,大声喝道,唯独不敢提铃铛之事,怕万一触动蓝铃的痛处,让她伤心难过。
心中越想越恨,蓝铃历经千辛万苦,忍辱负重卖艺为生赶回京都,为得是什么?他楚寒熙却不知道,铃儿命在旦夕,时日不多了。
两位大臣更是胆大妄为,请来什么世外高僧,胡乱折腾一番,没有办法再继续闹下去了,这才将事情透露与他,实在是可恨,这口气让他怎么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