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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桃李

2018-07-31发布 3465字

冼王道:“郡主说的有道理。北境不安,南境才更应当安稳。此时必须妥善处理南沿乌灵王部一事。兹事体大,还请郡主给本王和群臣一起商议定夺的时间。”

昭华郡主道:“冼王殿下体谅。如果不是到了非抉择不可的时候,昭华也不会这样急的来求面圣。乌德龙若是还在路上,自然有我们许多抉择的时间。可如今,乌德龙人已经在京城。昨日还给平南王府送了拜贴。昭华知道这件事等不得了,自己一介女流,不知如何回应。今日才来上朝。”

靳清抬起自己手边茶碗:“昭华郡主倒回赶巧,和杨总帅来的一样是时候。”

昭华郡主垂下眼眸,说道:“杨总帅已经和往日大不一样。他是平南王府相送,镇北侯府保举。如今却为了……伤及自身,简直是将大梁军政当同儿戏。南境形势一向复杂,北境在南境后方,需得安稳。他却极力主张惩处屈淮,实在是……”

昭华郡主一番话说得不算吞吐,但却把不少难听的话咽了下去。这些日子里冼王的耳中也进了不少风言风语。他对杨定平和昭华郡主了解不深,对于屈淮也是知之甚少。因此心中疑心比靳清要少。但他也知道,人言不可轻信的到底,没有直接应下昭华郡主。

冼王把手中言录放到一边,道:“平南王府百年来镇守南境,为大梁鞠躬尽瘁。郡主如此挂心南境之事,是大梁江山社稷,群臣百姓之福。南沿乌灵王部情况复杂,本王并不熟悉。国师久在长安,必然也不如昭华郡主生长在南境对南境的熟悉。能否请郡主详解。”

冼王抛出这一句,昭华郡主便不好继续纠缠。简要的说道:“南境草原,原本是群雄林立,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全部分布在草原上。凡有起战之意,则各部落相互联系。一直到天浪部落崛起之前,草原上都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

冼王问道:“本王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天浪部落何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称霸草原。”

昭华郡主道:“草原部落增强实力的方式很简单,其一是靠抢夺大梁或者渝国,但这种方式只能带来奴隶和粮食财物这些东西。更为直接的办法是吞并。就像大鱼吞食小鱼一样。两个甚至多个部落被强制性或者联合性的聚集在一起,实力数倍的提升。天浪部落可以称霸草原,就是因为他们统一了半个草原。无数部落收归至天狼旗下。”

靳清道:“陛下时曾和我说过,昭华郡主曾经进言,怀疑天浪部落与渝国有所联系。”

昭华郡主原本不想说这些,却被靳清提出来,不得不多说几句。

“草原夹在大梁和渝国之间。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当他们想要进攻渝国时,他们就会短暂的与大梁交好,确保自己不至于腹背受敌。当他们想要进攻大梁,他们就会投向渝国。两面三刀,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只是看两方联合的诚意有多少,目的又是什么。若只是打劫村庄城镇,便十分简单。如果要图谋更多,就要更为深入。”

冼王道:“如此看来,南沿乌灵王部极有可能与渝国牵一发而动全身。倒是难办。且渝国使臣一直留在长安。原是相当于为质,但如今又派使臣莫海求亲。两方同时向大梁求娶公主,更不能马虎。”

靳清伸手一引:“昭华郡主继续吧。”

昭华郡主道:“我父帅,也就是先平南王过世以后,草原部落趁世子未成年,平南王府群龙无首进攻南境。被我们挡下。之后,天浪部落和被他统一的那些部落向大梁臣服。将烈进京。他们当时所说,就是要与大梁一起,图谋渝国。所以陛下欣然应允。后来陛下将天浪部落首领乌玉穹册封为南沿乌灵王。”

冼王道:“本王曾有耳闻。南沿乌灵王。虽然名为异性王,但并非王族的待遇。按照官职论品,品级极地,比大梁许多官员都不如。却不知这事为何。”

昭华郡主道:“草原狄戎素来狡猾,且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撕毁合约是常事。在他们内部,他们相信一诺千金。但如果对外,他们往往不会履行承诺。而且天浪部落虽然向大梁俯首称臣,但并不愿意献上他们的土地。将草原的土地并入大梁的版图。许多迹象,都不得不让人生疑。”

靳清道:“陛下和平南王府,以及许多臣子,都是觉得他们有可能打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所以陛下才封了从七品的官。只是挂着王名。实际上,连个好点的县令也不如。”

昭华郡主颔首:“正如国师所言。”

冼王道:“本王翻遍大梁所有典籍,也没有找到七瓶封王的先例。原来是有如此缘故。父皇既不愿意高抬天浪部落,也不能不理草原狄戎的投诚。才封了这南沿乌灵王。”

昭华郡主终于找到时机将谈话的节奏抓回自己手中:“七品封王,天浪部落必然不满。说句大不敬的话,天浪部落对南沿乌灵王部这个封号,恐怕也并不怎么喜欢。南境,草原,渝国。昭华不能不多考虑些。”

靳清看着昭华郡主:“此时最不应当轻举妄动。正如冼王殿下所言,牵一发而动全身。郡主方才却一力主张定罪渝国使臣,不知是何缘故。”

昭华郡主道:“昭华虽是女子,但也是女人。统领一方兵马,掌管南境军队。屈淮曾是大梁的九州兵马总元帅,劳苦功高。而且对于大梁军政,也最为拿手。若失屈淮,是我大梁之大不幸,敌国之大喜事。且此时北境不安。昭华愚见,心中觉得,无论如何,屈淮不能在此时出事。”

“如此说来,郡主是为了保全屈淮了?”靳清咄咄相逼。

“倒让国师和冼王殿下笑话。”昭华郡主先是应下靳清的说法,又接着说道:“当初草原狄戎来犯,平南王府出于水深火热之中,是屈淮相救。后来平南世子,愚弟季承也多亏了屈淮教导。昭华与屈淮算是同朝为官,无论出于法理人情,都不能不为屈淮说这一句话。否则良心难安,只怕会日夜不宁。”

冼王道:“郡主高风亮节,是光风霁月之人。本王不疑有它。”

昭华郡主有些惭愧,道:“冼王殿下谬赞了。其实现在想来,昭华也觉得自己此事做的大不妥当。只是当时形势,为了反驳杨总帅,也想不了太多。而且昭华对于渝国,一向欲除之而后快。情急之下,行事不免鲁莽。少考虑了几分。也请冼王殿下和国师能够原谅。不要将昭华朝上所言放到心上,扰乱了二位的判断。”

靳清道:“昭华郡主可真是事事顾全。没有一处纰漏。”

冼王听出靳清与昭华郡主两人话语间的风起云涌,出言打断二人已经有些争锋相对意思的谈话:“昭华郡主镇守南境,掌管王府,日夜思虑,是大梁之幸。无论是父皇还是本王,都为此感到高兴。平南王府,果真可以倚仗。南境有平南王府在,当真可镇狄戎,平一方。”

昭华郡主轻轻笑一下,道:“昭华当不起冼王殿下这句话。平南王是大梁的封王。奉命镇守南境,就应当守一方安宁。但也只能尽力做好这一件事罢了。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本事,再去为君王分忧。”

冼王道:“南境多战,北境多乱。可见草原狄戎虽然猖狂,但平南王府也未曾让其扰我大梁河山,欺我大梁百姓。昭华郡主过谦了。只要做得好这一件事,平南王府上下,就都是大梁的功臣。不知昭华郡主以为,屈淮与齐鹏程这之间,应当如何作为?”

昭华郡主道:“昭华蠢笨,女流之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想之中,也就是一句维持不动最好。如果非要有所作为,屈淮现在已经被降职,对天下也应该有一个交代。不如也对渝国使臣小惩大诫。既平天下悠悠之口,不寒大梁臣子之心,也不至于因此小事,影响大梁与渝国之间的邦交。”

冼王应下:“昭华郡主所言甚是。屈淮虽被降职,但仍是大梁能将。无论今日还是将来,都有屈淮的用武之地。无论如何,不能让屈淮寒心。太后懿旨已下,本王不可更改。但也应该有些表示。至于齐鹏程,就交给礼部定夺,万不伤及性命。不知道国师和昭华郡主,有什么良策吗?”

已是不虚此行。昭华郡主心中安定。只等着靳清先开口。

靳清道:“屈淮被降职,收了兵权。不可能朝令夕改。这两样,便不能给他。现在人在北境,要赏钱财宝物,也算不得合适。殿下若要安抚他,就让驻北司好生帮衬罢了。”

冼王不满:“驻北司本来就应该为屈淮添一臂之力。这事分内之事。何来安抚一说。不知昭华郡主作何想。”

昭华郡主思索片刻,也没相出此时还能封些什么。便推脱了,等冼王去说。

冼王道:“既然如此,本王倒有一个打算。本王听闻,屈元帅有一位红颜知己。但似乎是身在乐籍。本王想,不如成人之美。”

靳清颇为不赞同:“就是为她伤了杨定平的那位?也太不妥。”

冼王道:“之所以伤及杨总帅,无非是因为名分不正,难以相全的缘故。本王以为,不如先给这位女子出身。其余所有,让屈淮自己定夺。不知道昭华郡主可还满意?”

她有什么可满意可不满意的?昭华郡主心中奇怪。片刻后却又明白,这位冼王殿下必然知道杨定平与她的过往。一箭双雕,现在是在等她投桃报李了。

“昭华觉得冼王殿下所说很是妥当。屈元帅对昭华有恩。不如就将此女归入平南王府,算作季氏族人,为平南门下。昭华可以将此女算作义妹,名入族谱,但不上玉碟。与高华相同,绝不辱没屈淮身份。”

冼王没给靳清反驳的机会,直接应下:“郡主思虑妥当。”

投桃报李,本是应当。昭华郡主接着说道:“身为人臣,为国为君思虑,是平南王府上下的本分。平南王府一定以国师为榜样,唯冼王殿下与国师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