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风雨彩虹
采访安排在柳董事长住的别墅内进行。因为之前已经有了详尽的采访大纲,采访进行得很顺利。陈老师没有提问,提问是学生们干的事情。
当学生提出柳董事长创业的胆识问题时,谁也没有想到,柳董事长说他当初创业不是他自己主动的,而是被逼无奈才下决心进入这一行的。
“在进入挖煤这一行业之前,我只是一个小打小闹的混凝土企业。这个企业的正式职工只有两个人,就是我跟我老婆。”
“一般的活,我们两个就干了。那时候,我们企业小,干混凝土的活,连一台最基本的混凝土搅拌机都没有。不是现在这种很大的水泥罐车,一边行进一边还能进行搅拌作业。”
“我们的理想就是拥有一台,最最简单的搅拌机,原来建筑工地上最常用的那种小型的搅拌机。可是我们一个是当时资金不行,挣不了多少钱,拿不出来那一笔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资金。再一个呢,即使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也舍不得。农民嘛,有的是力气,攒下力气干什么呢?”
“我们那时候主要是承接农村村村通广播用的电线杆。最早的时候,农村通电话的电线杆,都是木头的,这种木头是用沥青煮过的,外表看起来黑不溜秋,走到近前一股沥青味。”
“我们那时候也不懂得环保这个事情,也不知道这个沥青对人身体是有害的。我们夫妻二人整天就是围着一口很大的锅,添柴加火,把锅里的沥青熬成稀糊糊,再把这炽热难闻的沥青,一遍又一遍地刷到木头杆子上。”
当柳董事长说到这些的时候,学生们,包括陈老师都一个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好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柳董事长的往事,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是在遥远的地方,遥远的年代,发生的遥远的事情。
对于那个遥远的年代,他们没有任何记忆,即使柳董事长回忆得很具体,他们也不能完全理解,也不能把那些遥远的往事,跟柳董事长结合在一起。
陈老师年龄稍微大一点,但是她也不能完全理解柳董事长的回忆。柳董事长说的什么搅拌机,她不但没有见过,而且,连听说也没有听说过。陈老师都是这个样子,就更不要说那些个学生了。
但是,柳董事长很难得地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这个回忆就像从山上往下滚石头,一旦推了一把之后,石头自己就会骨骨碌碌地往下滚,谁也不能阻挡了。
柳董事长继续说,“那个沥青熬成稀糊糊的时候,温度是很高的,具体有多高,我们当时也没有温度计,实际上也不需要去测量,干那些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保护,就是一幅破破烂烂的手套。”
“可是,真正干起活来的时候,那手套是很碍事的。有时候就干脆不戴手套了。一不小心,那沥青溅到手上,那个疼啊,一个字,钻心。比针扎得都疼。”
“不仅仅是疼,不仅仅是疼过就没事了。疼过之后,手上当时就会起些小泡泡。过几天,这些小泡泡就会变成难看的伤疤。”
柳董事长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走到学生们跟前来,叫大家仔细看看。大家看时,果然,他的双手上到现在还有那些留下来的瘢痕。
陈老师看到这些累累瘢痕,星星点点地密布在柳董事长的双手上,就好像看到了当时的场景,禁不住就握住了柳董事长的双手,动情地抚摸着。
陈老师眼里含着泪花,一边抚摸,一边深情地说,“谁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成功,真的是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这双手,是创业的手,也是受苦受难的手,没有这双手,就没有柳董事长的今天。柳董事长手上的这些伤疤,既是他创业的见证,也是他创业的勋章。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细节记下来,写下来。可以这样写,柳董事长创业的勋章,不是挂在胸前,而是纹在手上。”
陈老师这样一说,学生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柳董事长显然也受到了感染。他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接着说,“做沥青电线杆没有多久,这种木头的电线杆,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换成水泥电线杆了。”
“我们这个家庭企业也随之改型,开始做水泥电线杆。那时候我们没有搅拌机,就是我们两口子,手工搅拌混凝土,然后灌注到模子里去。”
“那个时候,我们做这个也没有什么竞争,因为干这个,说到底,是挣不到多少钱的,完全是出死力,挣的就是辛苦钱。”
“我们干这个也没有想到偷工减料,就是想着,好不容易有这个挣钱的门路,是个饭碗,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自个砸自个的饭碗。”
“尽管是手工搅拌,可是我们做出来的水泥电线杆子,质量却是最好的,外表光滑,内里结实。后来,这个农村村村通广播的工程就结束了,我们的家庭企业也就停了。”
“这个时候,就遇上了村里的煤矿找人承包的事情。那时候,煤炭的价格很低,还要四处去找关系推销,弄不好就亏损,所以没有什么人愿意承包村里的煤矿。”
“可是,这个村办的煤矿,就是全村唯一的能挣钱的企业了。村委主任把村里的能人都找遍了,连劝带哄,也没有人愿意上这个套。”
“最后,村委主任找到了我。他知道我做过水泥电线杆,那个活虽然说不挣什么钱,但是小钱也是有的,手上应该有几个钱。要承揽那个活,也得有一点点的关系,最起码跟城里人打过交道,算是村里面的活道人吧。”
“我哪里敢答应啊,人家都不愿意接手的活,我怎么敢接呢?再说,我也没有没有金刚钻啊。我就推辞。可是村主任说,这个事情,走到现在,你干也得干,不敢也得干,反正是小孩子拉到被窝里了,是屎不是屎,都是屎了。”
“我也知道主任在作难,快过年了,得给大伙儿分点过年的福利啊。这个煤矿承包不出去,村里就拿不出这点福利钱。”
“我这也是心一软,就答应下来了。因为是没有人愿意承包,硬硬地赖住我承包的,条件也就比较优惠。主任说,我们也不要你的承包现金,反正就是村里这些人,按照往年的规矩,一家一袋白面,一袋大米,一壶油。你直接给每家每户送到家就行了。”
“别小看这些东西现在不起眼,在那个时候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呢。那时候的万元户,就很牛比了,可是要备齐这些东西,不止一万元呢。为了叫大家过个好年,基本上就把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给贴进去了。”
“贴进去就贴进去吧,反正那些东西也没有给了外人,都是给了乡亲们。可是,接过来煤矿,才知道,烧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跟老婆两个人,刚刚把全村的米面油备齐送到各家各户,准备自个儿也置办些年货,好好地过个年,过了年再说煤矿的事情。”。
“可是,没有想到,家里呼啦一下,涌进来几十个人。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都不是我们村里的人。那些人进了屋,一个个也不说话,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坐着。”
“我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啊。赶紧就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