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楼梯的第一道门后,居然是一个客厅。中间白色的沙发包围着一个黑色的玻璃茶几,上面胡乱堆放着扑克牌,而个别意犹未尽的人似乎还刻意的摆了“豹子”留在桌面。至于中间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为何迟迟不见收拾,就是正名的事了,我也懒的为他打理。
左手边的门上除了贴有喜字还挂着一对新婚娃娃,因此我推断那是正名的婚房,自然要回避。而右手边的房门推开,墙上俨然是一张巨大的婚纱照,论尺寸和我们的不相上下。真不知道这样的阔气能摆给谁看,还不是哑巴吃黄连?突然想到了母亲一直没能拍一张像样的照片,我的心里又涌出了一阵难受。
我拉开了窗帘,这仅有的一扇窗户后面,竟然就是山壁。我拉开窗户,石壁触手可及。手掌贴了上去,一股沁人心脾的感觉流进了血液,这似乎真的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但是低头,眼见房屋与石壁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塑料垃圾,不禁让心里又打了折扣。
关好门窗,坐在床上,却觉得坐在了木板上。掀开床单才发现,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不禁又想起了和刘一在太原租房子的岁月,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言表。
将拉杆箱放立在床头,我走向走廊的尽头。赫然发现竟然是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厨房里一应俱全,只是上面落下的灰尘让我明白一些。仔细一看,竟然发现燃气灶后根本没有接气管,简单的翻查,既没有找到燃气管道,也没有发现液化气罐,不禁让我有些迷惑。
至于卫生间,那布置几乎是按照我和刘一的新房布置的,热水器、浴霸一应俱全,而且看马桶换作了蹲便式,以及排水口的位置,似乎比我们家里更先进一些才是。正当我打算借着机会洗手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刘一的大喊:“杨正,不敢在二楼上厕所啊!管道不通!”
这一声真如醍醐灌顶一般,我恭敬的退出,将门关好。老实的走到了楼下,正好赶上莲芯尿了,刘一将莲芯平放在床上,脱下棉裤,抽出了尿布递给我:“闻闻,还是热乎的。”
“你咋这么恶趣味呢?”我微微皱着眉头,虽然淡黄色的尿渍里并没有明显的味道。
“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恶趣味,自己闺女尿的,咋了,嫌弃呢?”说完刘一竟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不是嫌弃,吃喝拉撒都是人生百态,但也没必要刻意去闻孩子的尿吧?”怎么还故意做示范,这是要示威吗?
刘一一脸鄙视的看着我。“亏你以前还是个医生,这都不懂!小孩子一点点大,什么话都不会说,只能靠咱们观察来判断孩子是不是不舒服。比如,孩子的尿比平时黄了,就证明水喝的少了,或者味儿吃的重了,就得赶紧给孩子多喂水啊。屎比尿更直观,比如稀不稀,有没有没消化的吃食,这都是学问。你啊,距离一个合格的爸爸,差远了!”
刘一从枕头下抽出一块叠成长条的尿布,也许是开水烫的次数太多,看上去皱巴巴的。左手从莲芯的腰下插入,轻轻一提就像莲芯的屁股的腾空,然后右手将尿布塞入,而她的眼神,始终在和莲芯交流一般。就这样,我感觉那尿布却是塞在正中,不偏不倚。可惜母亲不在了,不然可以听听母亲的评价,是否如我心中一样的赞叹。
“咋不用尿不湿了?那多省事啊,你和妈也能轻松点。”
“哎呦喂,我的大掌柜,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就你妈,咱妈之前给咱买的那尿不湿,都是日本进口的,一片就合四块钱,孩子一天怎么不得换个四五片。听着是没多少钱,但这只是孩子的一项开支,要不要这么奢侈啊?”刘一转瞬间已经给莲芯提好了裤子,所有的衣服都压进了裤腰,让我一时间想起了祖母小时候帮我穿棉裤的画面。“我妈说了,其实尿布比尿不湿更好,不会把孩子的屁屁捂坏了。尤其咱家是个女儿,算了,你不懂!你们家都是男孩,估计啥也不懂。”
的确,我似乎是最没有发言资格的那个人。但是看到莲芯健康的成长,这个结果就足以证明了一切,我还是应该抱着谦虚的心态去学习,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时,正名媳妇急匆匆跑过来,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大姐,大姐夫,你们帮我看一下孩子吧,我闹肚子,去上个厕所。”
“快去吧!没事。”
我抱着莲芯,跟在刘一的身后到了主屋,一张巨大的足以容纳四个人任意睡觉的床上,床头正中穿了一个洞,里面穿出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拴在那个小娃娃的腰间,不论他怎么滚,都不会掉到床下去。我过去听相声只知道“拴娃娃”是为了求子纳福,想不到竟然还有真正的拴法儿。
但是,我也看到母亲买的那条浴巾被胡乱的扔在沙发上,心痛之余,我将莲芯交给刘一,赶紧走过去叠好。不料刘一却喊:“可是心疼你妈给你买的东西呢!老公,不至于啊。孩子用过了,就算不洗也得晒晒,你叠起来是多此一举。快过来看小鸡鸡呗。”刘一真的就去揭她小外甥的尿布。
我只当刘一还有别的目的,看小鸡鸡只是掩饰,只好岔开话题。“你弟媳身体不好吗?刚才着急的往厕所跑,是不是吃坏了?”
“她?”刘一立起了腰,穿过窗户看到她弟媳没回来,这才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没事干就喜欢吃零食,还总喜欢吃个辣条、麻辣烫之类的。我妈辛辛苦苦给她熬的米汤总是应付两口就不喝了,说是喝多了要吐,矫情。这不,自己遭罪不说,孩子脸上还起了红疹。”
我走近一看,果然这个小外甥的脸上有些针尖大小的红点,而且看上去似乎是沿着三叉神经排列的。“你弟不管她吗?”
“我弟?管不住!啥都听老婆的,想想也是,我弟媳多幸福呢。要是我老公也能啥都听我的,那也挺美!”
“能一样吗?咱俩都是大学生,应该凡事以事实为基础,以科学为指导,以理论为标准。不存在谁听谁的,而是谁对听谁的。”
“打住!”刘一侧躺下去,“别跟我说你那一堆,看不起谁啊,我弟、我弟媳没上过大学就不讲道理了?收起你那一套啊!”
正名媳妇捂着肚子也回来了,上了床以后也是蹲着。“大姐夫,听说你以前是学医的,那咋不当医生了?当医生多好呢!”
这弟媳说的是普通话还是让我愿意与她沟通几句的,我不禁反问她为什么觉得当医生好。她的答案果然和我之前接触的许多结论如出一辙,无非是认为医生“来钱快”。“弟妹啊,姐夫问你个问题啊,如果说当明星和当医生,你觉得哪个好?”
“肯定当明星更好啊!可那也得有那个命才行啊!你看人家范冰冰,穿着龙袍走红毯,多漂亮啊!咱长得还不如人家一根手指头好看呢。”
“为什么要羡慕明星呢,明星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古代所说的戏子罢了。这个世界上值得追捧的人有那么多,文学家、科学家、军人,何必要羡慕那些明星呢?尤其还是些毯星,你当她们真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也算啊!不要盲目的追星,只会暴露自己的浅薄。”
“行啦,你高尚!你高雅!行了吧,我们就是小老百姓,我们喜欢追谁就追谁,你管得着嘛?”刘一狠狠瞪着我,不停的甩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不再多说,慢慢走到了院子里。
岳母还在厨房忙碌,岳父刚才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我出来没多久,刘一也跟了出来。“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就浅薄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当然有什么说什么了。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我的亲老公啊,你可别给我整事了。这是我弟媳,你说话注意点。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有些话连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更得悠着点。你这才来第一天就和媳妇的弟媳闹下矛盾,以后一个屋檐下的日子还长着呢,咋过?”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选择这里学习是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我就想走的远一点,这样才不会让自己无时无刻想要到母亲的骨灰盒前拜祭。可是来到这里,我也开始担心,刘一也曾说融入不到我的家庭里,我又是否有这个天赋融入到她的家庭里?
“对了,你以后别管我叫老公行不?”
“为啥啊?”
“前几天看视频,才了解到老公这个说法,在以前是对太监的一种称呼,也是对老年人的蔑称。所以,你还是换个叫法吧。我听了不舒服。”
“我不管,大半个中国都这么叫呢,我就不能这么叫了?你爱听不听,有本事你别答应。”说完怒气冲冲的回到了主屋。看来,我又得罪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