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屈的队伍被陈汤与张胜联合夹击,丢盔卸甲,一路溃散了五十多里。者屈在大路上设置据马,扎下大帐,收拢溃散人员。经过两天的时间,者屈又聚集了四百多人。战死与失踪的人员达到了一百五十多人。
西洛对德垣说:“大王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汉军干仗!匈奴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车渠凭啥本钱和人家打嘛!”西洛是真心不想与汉朝作对。
德垣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哪里是大王想打呀!大王和匈奴人联合一起杀了人家的使节,抢了人家的很多宝物,换成你,你能善罢甘休啊?人家陈将军正在调集军队,要来攻打我车渠国,找大王报仇哩!”
西洛说:“我也只是听到一些风声!他妈的,屠歧这老小子太坏了!我听说那仑、西水、豁林、山杜等好几个部落都得到大王的赏赐,就我们俩没有分到一根羊毛!”
德垣笑道:“你以为分到东西是啥好事呀?被汉人查到,不被灭族才怪哩!”
西洛说:“要不。我们找陈将军说说,这件事本来就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我们掺和什么呀?”
德垣朝四周看了看,提醒道:“你嘴巴上咋就没个把门的?这要是被罗阗下面的人听到,我们俩的麻烦可就大了!”
西洛说:“说正经的!你同不同意我的想法嘛?”
德垣有点紧张地说:“你和他们已经联系上了?”
西洛说:“还没有!我的部落有个人,曾经跟随莫沙去过长安两次,他会说汉人的话。你要是同意,我们就写一封信,让他悄悄去汉寨联系。然后,我们逮住者屈和罗阗,交给汉人不就行了?”
德垣说:“要是这样的话,西域其它国家就要笑话我们俩了!”
西洛说:“笑话什么呀!我们这是拯救车渠的义举!按照者屈的搞法,车渠迟早要被汉人灭国的!事成之后,你来当车渠国王,我当国相就是了!我绝对听你的!”
德垣的城府要比西洛深得多。他没有急于答应西洛的建议,而是推诿地回答说:“你让我想一想!”
西洛急得脸都红了。他火急火燎地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就是一句话的事,哪有那么麻烦!”
德垣说:“这件事不是小事,容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
“那我就等到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干!”
俩人正商量到节骨眼上,罗阗手下的一个传令兵过来说:“两位首领,大王请你们到大帐议事!”
德垣问:“就现在吗?”
“是!请你们立即跟我前往!”
西洛与德垣跟随传令兵到了者屈的临时大帐。只见罗阗的左手臂绑着麻布,麻布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他一脸阴沉地坐在者屈身边。者屈垂着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溪山朵脸上一脸诡异地笑容,看着西洛和德垣。
为了打破大帐里的尴尬气氛,德垣没话找话地问候罗阗:“军尉,你的伤好点了吧?”
者屈没容罗阗搭话,忽然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我们车渠人里出了叛徒!就是这个叛徒,害得我们的计划被汉狗提前知道!害得我们的死了一百多个勇士!”
西洛和德垣对看了一眼,又一起转头盯着者屈。
溪山朵阴阴地笑了笑,问道:“大王,这个叛徒是谁呀?”
德垣也问:“这个叛徒到底是谁呀?”
西洛也附和道:“是啊,这个叛徒是谁呢?”
罗阗用弯刀指向西洛,吼道:“就是你这个驴子日的老畜生!”
西洛气得满脸胀红,回骂道:“狗日的罗阗,你是不是疯了?敢瞎说八道!”
者屈对大帐外喊道:“来人!把西洛给我绑了!”
大帐外的卫兵答应一声,冲进来五个膀大腰圆的卫士,不由分说将西洛按倒在地。西洛还来不及拔出弯刀,两只手臂就被卫兵反剪到身后。西洛大声争辩道:“大王,为啥绑我?!”
者屈站起身,来到西洛的面前,指着西洛的鼻子斥责道:“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我者屈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居然暗地里勾结汉狗,出卖车渠。汉狗给你什么好处了?他们是你爹还是你爷?”
西洛大声抗辩说:“你血口喷人!我啥时候勾结汉人了?证据呢?你们不能空口无凭,栽赃陷害我吧?”
者屈说:“证据?我们攻打汉寨的计划天衣无缝,不是你通风报信,我们的损失会这么惨?一百五十多个车渠勇士啊!就这样白白地牺牲了!连尸首都不能收回!”
西洛说:“那是军尉罗阗无能,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德垣,你说句话呀!我每天都跟你待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见我给汉军通风报信了?德垣,德垣,你得给我作证呀!”
罗阗的右手提刀,恶狠狠地瞪着德垣。德垣有些慌张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你做什么了,我怎么给你作证呀!”
西洛又朝溪山朵喊道:“溪山朵,小兄弟,你给大哥说句公道话,我是不是通风报信的人?”
溪山朵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说:“西洛大哥!好汉做事好汉当,敢于做事就敢承担!大不了就是一死,干啥这么怂呀?”
西洛大声喊道:“我没有做过我承担什么呀?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呀!”
罗阗说:“有冤屈去找阎王爷说去!把他的嘴巴堵上!”
卫士们在西洛顽强的挣扎反抗中,将一块脏兮兮的麻布塞到西洛的嘴巴里,西洛发出呜呜的声音,再也说不了一句整话。
罗阗看了者屈一眼。者屈点点头。罗阗下令道:“拉出去!”
大帐外,四百多士兵已经整装聚集。见到西洛被押解到队前,队伍里传出一阵躁动。者屈手扶腰间宝剑,挺着肥大的肚子,迎着队伍里战士们的目光。他把整个队伍扫视了一个来回,这才开口讲话:“车渠勇士们!我们打了败仗,牺牲了一百五十多位好兄弟!他们的尸首还在原地,还没有收回。”说到这里,者屈用手掌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队伍里传出呜咽的哭声。者屈继续说道:“我知道,队伍里就有这些牺牲勇士的亲属!他们前几天还和大家同一个锅里吃饭,同一个帐篷里睡觉,可是眨眼间,他们就和我们永别了!这笔账要记在汉狗身上!我们一定要报仇!可是,大家一定在心里有疑问,为什么我们的作战计划这么严密,这么周到,汉狗怎么会提前做好准备?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就是眼前这个叛徒——西马部落的首领西洛——他是我们车渠人的耻辱!就是他,把我们出卖了!西洛早就背着我们和汉狗联系。他多次到乌垒的都护府告我们的状,我们车渠的一丁点情况,他都要给汉狗汇报!大家说,对这个叛徒,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
西洛的嘴巴被塞住,耳朵还能听见。他听到者屈将脏水往他身上泼,气得扭动身子,嘴里极力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他想辩解。者屈和罗阗商定了将他作为替罪羊,怎么可能给他辩解的机会呢?西洛到现在才有点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有真的和汉人取得联系。想法早就有了,但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如果早点和汉人联系上,被绑着双手,接受审判的可怕就是他者屈了!者屈的玩火行动已经将车渠人拉进了火坑。为了他的一己私利,将整个车渠的人都绑上了他的战车。
者屈对于鼓动的效果非常满意。等战士们停止了呼喊,他下令:“将叛国贼西洛立即砍头!示众三日!”
西洛就这样成了者屈打了败仗的替罪羊。可是,找汉人报仇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呀!
者屈派出去与匈奴人联系的三拨人都还没有回音,也不知道匈奴人的队伍到了哪里!除了派出去几个侦察兵观察汉寨的动静外,者屈想不出一个报仇的好办法。
罗阗的心思也是天天围绕着“报仇”二字转。但要他带队去找陈汤较量,他又没这个能耐,更没有这个勇气。
这一天,罗阗的手下抢劫了一个乌孙商队。商人们不想空手而归,就尾随着被抢的驮马足印,来到车渠营地。乌孙商人向罗阗请求说:“军尉大人,我们到长安经商。往来快三年了。一家老小还眼巴巴地等着我们赚点钱回家生活哩!我们该交的税和过路钱从来没有少给,你们不能一点不留都给我们没收了吧?”
罗阗围着十几驮货物转圈查看。他说:“知道为什么没收你们的货物吗?”
商人们说:“不知道啊!你们的军爷说没收就没收,我们哪还敢问呀!”
“我告诉你们吧:你们有违禁物品!”
商人们面面相觑,问罗阗道:“违禁物品是啥呀?我们买的东西可都是生活用品呀!既没有刀枪,也没有盐铁,没有违禁物品呀!”
罗阗让一个士兵抽出一匹织锦,说:“这个就是违禁物品!”
商人们看了看地上的织锦,说:“这就是做衣服的布料,怎么成违禁物品了?”
罗阗轻蔑地一笑,说:“看来你们还装的蛮像!你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来人,把这匹织锦打开!”
这匹织锦的丝线共有五色。上面绣着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在西汉时期,这是制作高级服装的珍贵布料。一般老百姓是没有财力享用的。这些商人的货物里总共才有一匹这样的织锦。织锦打开,罗阗指着织锦上面的汉字,问商人:“这些字你们认识吗?”
商人们看了看说:“我们哪认识汉字呀!估摸着都是吉利话呗!”
罗阗说:“吉利话?对汉人是吉利话,对我们可就是诅咒的话!”
商人们又看了看,问罗阗道:“那到底是啥意思呀?”
罗阗说:“好,我来念给你听:‘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诛南羌,四夷服,单于降,四海无极’。什么意思?你们懂吗?”
原来织锦上面用金色丝线绣了一排汉字。这批织锦是为了纪念汉宣帝时期的大将赵充国征伐羌族部落,最后大获全胜的事件。赵充国是汉武帝时期的大将。到汉宣帝继位时,已经七十多岁。这时,羌人与匈奴暗中勾结造反。赵充国主动请命,率万人大军,采取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战术,很快评定叛乱。这一年,金、木、水、火、土五星连珠,同时出现在东方。得胜还朝后,在庆功宴上,天子刘洵高兴地评价说:“今年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预示我大汉疆域广大,国富民强啊!”刘洵下诏要求织锦纪念。博士匡衡按照汉宣帝刘洵的诏示,亲自拟定了织锦内容,请汉宣帝刘洵亲自书写,然后请国内最好的织锦匠人历时三年,共织造了一百匹。宫内留下五十匹自用外,其它五十匹分赠各个藩属国。
商人们一起摇头,表示不解。
罗阗说:“意思就是我们胡人都是汉人的奴隶,天下都是他们汉人的!你们说,把这样的东西带到我们西域,不是违禁品是什么?!”
商人们辩解并求情说:“这件织锦也不是我们买的,是屯垦的汉军送的!我们也不认识上面的字!织锦我们不要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罗阗听到“屯垦”二字,立刻警惕地问道:“屯垦的汉军送的?是哪里屯垦的汉军?为啥要送你们这么贵重的东西?”
商人解释说:“就离这里不算太远,好像是在姑墨国边境附近,离这里有两三天的路程。我们从长安给他们带了书信、衣物、种子等很多货物,他们没有钱付给我们,就把这匹织锦抵给我们了!”
罗阗听到这个情报,灵机一动,心里生出了一个罪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