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你真的不想让你爹好了吗?你想想我王医手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吗?如果我要报复的话,我大可以找个借口一走了之,你爹现在已经病得十分严重了,根本耽误不起,只要我走了,他的治愈率会直线下降,到时候不用我出手老天爷自然会替我报仇!既然这样,我有必要留下来落人口实吗?”
门外,王医手苦口婆心地说。
但小花却不为所动,依旧死死地关着门不让王医手进入。
“我承认,第一眼见到他时我的确十分痛恨,你想一想,一个八岁的孩子,原本应该在家里被父母疼爱兄弟呵护,但他却被人拐走像个牲口一样四处贩卖,被人打,饿肚子多事家常便饭,被人扔到路边风吹日晒雨淋都没有一个人心疼。”
屋里静悄悄的,小花一声不发。屋子里只有老人越来越频繁的咳嗽声。
“所以我恨他,打算一走了之,但是,后来我做了强烈的思想斗争,从小我师父就教导我,入了中医这一行,就要一个诚字,在我们中医面前众生平等,没有恩人也没有仇人,只有病人。所以我回来了!”
屋子里的咳嗽声更加频繁更加剧烈, 隔着一道门都能够清晰听到老人粗重的喘息声。
好不容易平息了之后,老人再次开口了:“咳咳小花啊,是我对不起咳咳小狗剩,是你爹造下的咳咳孽,就算他现在杀了我咳咳我都毫无怨言咳咳,但是咳咳,我觉得咳咳他刚才说的在理,你就咳咳让他进来给我治吧,我相信他咳咳咳!”
呼啦一声,门打开了,结果却发现门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爹,您瞧见了吧?人早跑了!他只不过是在耽误时间,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救您的!”小花气急败坏地说。
就在这时,王医手却提溜着一大包药材呼哧呼哧地爬上来了:“快,这是我刚才重新去买的货真价实的药材,你赶紧拿去煎一煎给你爹服上!咱们之间的误会等你爹的病彻底好了再说!”
小花犹豫着接过药,扭头回到了厨房。
因为之前煎过一次,所以这一次小花的动作格外麻溜,等她熬完药端过来时,老人颤抖着双手像是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嘴边大口大口地吞下去。
药喝下去后半个时辰后,老人就将裹在身上的被子丢到一边,咳嗽也明显缓和了很多。
三副药灌下去后,老人已经好了大半。这时,他才有力气跟王医手将旧事重新提了提。
“狗剩啊,叔知道对不起你,当年,咳咳我原本是打算去闯关东的,后来因为架不住别人的怂恿咳咳,把家里变卖粮食换来的盘缠给输光了,咳咳咳,就临时起意把你给拐走了。事后我天天做噩梦,没有一天夜里能睡安稳的,咳咳是我毁了你啊!你却不计前嫌来救我……”
“叔,说实话,我的确恨过你,恨了你足足三十七年!但是,我是一名中医,你是患者,师父教导我在中医面前没有仇人和恩人,只有病人,但我还是做不到啊!我也是经历了几番思想斗争后才决定替你医治的!”
王医手实话实说。
压在心头几十年的那块石头终于多了地,王医手的心情倍感轻松。见老人的病情渐渐好转,王医手这才想起那个替小花找到父亲的私家侦探。
这一次,他不想再拖了,他要立刻联系上那个人,让他帮自己找到父母。想到这儿,他问正在忙着关窗的小花:“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能给我吗?我也想让他替我找找父母!”
“有!”小花轻轻将窗子一关,伸手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开始查找电话号码。
“找到了吗?”王医手抻过头来问。
“这儿,最后一个电话就是他打来的,你记一下吧!135……”
“谢谢了,我回去就联系他。”
“王大夫,刚才我脾气有点儿大,你别介意哈!我找我爹找得太辛苦了,见他突然病种我心里很慌很恐惧,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小花的这几句话应该算是正式道歉吧!
“不用说了,我理解。”
晚上,王医手在就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次日,再去观察病情。一个礼拜后,病人痊愈。王医手告别父女二人准备去寻找私家侦探。
路过那家售卖假药的药店时,王医手站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看着店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很想上前告诉他们,这里的药掺了假,但犹豫再三,他最终没有走进去。他知道此处是别人的地盘,无凭无据的理论起来恐怕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妻儿在家里等他回家,父母等他前去寻找,想了想,他狠狠心准备转身离开。
一扭头,与一个奇瘦无比的年轻人撞了一下。王医手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清,有没有撞疼你?”
对方右眼轻轻一眨,笑得十分诡异:“我不疼,你别疼就行!”
“我皮糙肉厚的没事!呵呵!”王医手尴尬地笑笑,举起手来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头也不回地掉头离开。
这几日天天担心老人的病实在太累了,买票上车后,舒舒服服地往座位上一坐,伸手摸口袋准备给私家侦探打个电话。
可是手机呢?手伸进口袋的那一刻顿时傻了眼。一部手机他丢得起,但那里面存着很重要的信息,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号码。
他只记得头三位数135,后面的数字他依稀记得有个8,但是这8排在第几位他却记不清了,其余的几位数字更是十分模糊。
车子开始缓缓地驶出了车站,王医手大声喊:“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不悦地白了他一眼:“这儿是停车的地儿吗?你想害死我啊!”
王医手不由分说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打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沿着来时的路一一寻找,但是,路上人多手杂的,手机又如此显眼,哪里还找得到?
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王医手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无助。
会丢到哪儿呢?他站在人群中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从小花父亲家出来后三人便各奔东西。小花父女二人去了机场,而他则特意打车去了那家售卖假药的药铺。在出租车上,他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而后又揣回口袋里。
下车后他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而后才直奔药铺门口,在药铺门口处逗留了十几分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走进去。
准备离开时突然与一个人撞了一下,回忆到这儿时他猛然想起,当时感觉自己的大腿外侧被人碰了一下,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手机被人顺手牵走的。
如果说手机是弄丢的或许还有寻回的可能,但如今是被偷了,那还如何寻找?
但王医手不死心,那里面存着非常重要的电话号码,他的父母是否能够寻回全靠那个号码了。
暮春的晌午,太阳热情地注视着大地,看得人面红耳赤汗流浃背。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助地搜寻,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讯息。他开始自责,为什么当初要存在手机里而不是直接记在脑子里?他想给小花打个电话再问一次,但他发现,除了家里的电话和自己的号码外,他谁的都记不住。
哎等等,自己?
既然手机被顺走,那一定是要卖掉或拿来用的,所以,不管在谁的手里,只要打过去花高价再买回来就可以了。
转身来到一家电话亭,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电话嘟嘟嘟地响了三声后,直接被挂断了。看来,电话还在偷手机的人手里。王医手不敢再打了,万一惹火了对方直接关机或者直接将电话卡丢掉,那就不好办了。
他在附近的一家手机店里重新买了一个新手机,然后试着给对方发了一个短消息。
短信的内容十分简单:朋友,我是这个手机的机主,你能捡到它也是缘分,我从没打算要回,但是,但能不能请你把通讯录里的一位私家侦探的号码发给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联系他。
短信编辑好之后,点击发送。
接下来,便是漫漫长长的等待。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之后,对方回复了。
点开一看,内容让王医手比先前更加绝望:哥们儿,你也太不地道了,为了一块破手机你居然想要找私家侦探来调查我?查就查吧你还让我提供电话号码?你可真有意思!今儿我就给你个痛快话儿,手机你休想拿回,号码我也不会给你,你呐,就别惦记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有着功夫你再去偷一块不就得了吗?不聊了,来活了,拜了个拜!
多猖狂的小偷啊!气得王医手肝儿疼。
算了吧,还是等见到小花再重新跟她要一遍电话号码吧,家里一定有很多患者等着他回去治疗,他不能将时间白白浪费在这些无望的事情上。
于是,王医手一跺脚,直接买票坐车回家了。
坐在前面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染着黄头发留着板寸说话声音异常大,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学生,从二人的对话分析,应该是他的弟弟。
“哥,我女朋友的爷爷就是一名老中医,报志愿时我也想报中医。”学生弟弟的声音虽然小,但依然不偏不倚地传到王医手的耳朵里。
“说你思想陈旧你还不爱听,这都啥年代了你还学中医?现在上医院血一抽机器一照就能知道你有啥病,中医有是科学依据?阴阳五行的瞎猜,猜对了算你运气好,猜错了咋整?再说了,本来生病了就不舒坦,想吃点顺口的,你再给整点中药跟喝毒药似的,是你你爱喝吗?”
黄毛哥哥的嘴巴像是念经一般一张一合根本停不下来。
“可我对西医没啥兴趣!”虽然哥哥极力打击,但弟弟依然不为所动。
“没兴趣?那我问你,你对钱有兴趣不?你对你女朋友有兴趣不?我告诉你,学了中医你就是想喝西北风都没有刮给你的!你就等着挨饿吧!到时候是谁的女朋友还说不定呢!”
黄毛哥哥的声音越说越大,不知不觉惊扰了旁边的乘客。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也随声附和,跟着黄毛哥哥一起劝说起学生弟弟来。
见弟弟依然态度坚定,黄毛话锋一转:“知道鲁迅的爹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