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垫江回来,窦璇那心情就更郁闷了。她原本打算借这趟旅行,向蒋信琳表白,没成想,中间却出了岔子。
那天,一行人原本意见一致,说是到了垫江县城,就先去蒋宅拜访蒋老爷,顺道带上蒋信生一块到鹤游镇古堡玩两天,回到县城之后再去永安镇喝梅砸酒。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未经商议就擅自改了行程。几个人先去永安镇喝了梅咂酒,吃了石磨豆花,还上山采了些木姜子。随后又在鹤游古堡遗址溜达了两天,最后一站才去的蒋宅。
这事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个随性而定的事,但在窦璇看来,那就另有深意喽。她甚至认为,这是蒋信琳有意为之,他定是知道,她不愿和他弟弟出行。就连贴身丫头,环芳那小妮子都说,蒋家二少爷肯定喜欢她家小姐,还说有好几次他都看着小姐出神呢。
窦璇让窦天权和白杏一起去垫江,原本还巴望他俩能从中撮合。没想到这俩家伙,一路上完全是一对没了智商的傻蛋,不是抵着脑袋嘀嘀咕咕,就是没完没了的相视傻笑,对周遭的人和景完全不上心。
他们最先去的是鹤游坪古堡。古堡面积很大,遗址分散于包家、白家、沈家等七八个乡镇。古堡的城门和城垣还都是建在险要的悬崖边上。尽管大家捡主要的地方逛,两天下来,一群人还是累得人仰马翻。回县城后,大家意见一致,说要在蒋家休整几天。没想到,去蒋家拜访的第一天就出了意外。
一看蒋信琳带窦璇一行人到蒋家,蒋老爷子还以为大儿子的好事将近,开心得要命,马上吩咐厨房杀鸡杀鸭,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哪晓得,他们刚开吃了一会儿,那蒋信生就被两个跟班架着胳膊拖回了家。随着他一块进屋的,还有一股子刺鼻得令人作呕的怪味。
蒋老爷子一抬眼皮,就看到窦璇厌恶地往里边缩了一下身子。他原本以为窦璇这回主动到蒋家,两人的婚事有希望了。没想到,那不争气的家伙,会以这样的形象来见人。他撑着桌沿站起身,手指有些颤抖“你看你们,成何体统?”
“少爷,他,吐了。”不晓得是害怕还是也喝了酒,那高个跟班舌头有点打结:“给,给人灌的。”
蒋信生斜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看父亲,突然看到坐在边上的窦璇,那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推开跟班,跌跌撞撞就到了窦璇跟前,身体往前一倾,要用那沾有呕吐物的手去抚摸窦璇的脸,嘴里还跟着嘟嘟囔囔:“媳妇,我媳妇。”
窦璇吓得嗷地一声叫,把整个身体隐在了蒋信琳的身后。蒋信琳愣了愣,有点尴尬的往一边侧了侧身子:“哥,你就不能少喝点?”
蒋老爷子一边跺脚一边冲蒋信生挥舞手中的拐杖:“你,你,去把衣服给我换喽。”
蒋信生斜楞着眼睛也跟着跺脚:“爹,我要媳妇!”
两个跟班又是拉又是拽,总算把蒋信生带离了现场。
蒋老爷子目送儿子进到里屋,这才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平时不这样的。”
蒋信生这一闹,窦璇也没有继续待在蒋家的心思了。吃完午饭,就以去见朋友为由向蒋老爷子辞行。蒋老爷子对窦璇要走的原因心知肚明,也不好再做挽留。
一行人找了托词从蒋家出来,正要回重庆,白杏却提议去永安带些梅咂酒回去。
“你要喜欢喝,我就多买些回去。”说这话的时候,窦天权笑得颇有深意。梅咂酒本属于低度醒糟酒,也就十五度,说是饮料也可以。可白杏天生不会喝酒,前天喝的还是加冰糖那种。这酒不仅口感好,罐子也别致,是那种青花瓷的,看起来漂亮得很。她也就喝了一罐,结果一个下午都是醉眼迷离的,跟只醉了酒的小猫一样,乖得窦天权心都醉了。
“不是给我喝!”白杏正色道:“我记得那老板说过,梅砸酒不仅清热解渴,还有舒筋活血功效。况且我们也喝了,还真是不错的嘛。我的意思咱们多带点回去,就放在江湖海底火锅店,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呢。你想嘛,火锅又麻又辣,在身体快烧起来的时候,来一罐清凉的梅咂酒岂不是美妙。”
“我的天,你咋这样聪明,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窦天权也觉得这主意很好,开心得直揉白杏的脑袋瓜儿。
白杏歪着脑袋看窦天权,那眼神里的爱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惹得窦天权忍不住想在她脸上嘬一口。他刚俯身过去,她身子一歪却一本正经吟起诗来:“万颗明珠一瓮收,君王到此也低头,双手捧住擎天柱,吸得长江水倒流!怎么样,这诗够霸气吧?据那老板说,这是太平天国名将石达开喝砸酒后写出来的。记住喽,写成条幅贴在火锅店的大堂里,很符合咱们袍哥的气势嘛。”
“有道理,我得赏你一个!”窦天权终于逮着机会在白杏脸色啄了一口:“从今起,你就是海底江湖火锅店的老板娘了。”
“一个店的老板娘有什么劲,”白杏撅着嘴巴道:“要有十个八个店才威风呢。”
“那还不简单,我回去就给你开个十家八家。”窦天权回得是豪气干云的样子。要换以前,答应开十个店,肯定是在夸海口。窦家再有钱,他也弄不来那么多。现在不一样了,他手头有好大一笔银子。
“你俩烦不烦啊?”生了半天闷气没人理,窦璇郁闷得要死。
“哎呀姐,你急啥啊?”窦天权一把揽住窦璇的脖子:“你那点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啥心思啊?”
“你那事不能急,”窦天权轻轻敲了敲窦璇的脑门:“步骤上没对,也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怎么办嘛?”
“你先帮我们把事情办妥,”窦天权一脸坏笑:“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那,我们现在去永安?”窦璇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
“当然。”
“酒怎么带?”
“让那个……他们挑呗,”窦天权指了指身后的力夫:“先弄一批回去试试。”
回重庆之后,窦璇就意识到,她着了窦天权的道,刚到家,就被家伙指使到父亲那儿去要钱,数目还挺大,且拒不交代用途。窦璇不干,人就以不帮她作要挟。最终,她不得不违心的在父亲面前编故事,说窦天权为重振昌泰,这些日子几乎是一家一家的跑商家,忙得是脚后跟不着地,饭都没时间吃。老父亲不仅信了,还感动得老泪纵横,嘟嘟囔囔说他的昌泰有救了。
钱骗到手了还没完,这小子又要她亲自把砸酒送到上河街的江湖海底去,还得去找典当行的刘老头把诗写好,回店里贴好才算完。哼,还没人敢这样指派她窦大小姐呢,窦璇甩手要走人。谁知道,人家连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冷道:“你那事可比这复杂多了,要喊亏的恐怕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