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熊铁根瞪大双眼,目光很难从尊义的脸上挪开,他快速看了眼北冥白“是~是···”这个胖周人士兵话说地哆嗦“殿下~正是殿下~”熊铁根膝盖本能一软,好在稍有克制,没有立刻跪下“殿下您去了哪儿?大~大家都——都以为您失踪了~殿下?”,尊义竟突然不习惯有人面对他如此紧张,天子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他对这个周人士兵一点记忆都没有。
北冥白嘴角略微下扬,一脸严肃地看向长子师全,对他轻点下头,接着,在北冥冰容开口要把一路上的传奇故事诉说、刚正是要开口时,天独城公爵、北国国君即刻拿着挂在墙边的柯瓦矛,拄于尊义面前,半跪行礼,低头道“天独城公爵、北国国君北冥白参见天子殿下”,这一举动令北冥冰容一下膛目结舌,大哥师全也跟着父亲坐了同样的动作。
尊义一开始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无法言说,在咳嗽几声后,他回过神来,发现这才是正常情况,君臣父子等级尊卑。
“冰容?”北冥白目光撇向女儿,皱眉示意她也要行礼,或许是女儿没明白意思,总之她眯眼茫然,未做回应。
“平~”尊义略有紧张地与冰容交换眼神“平身?”
“谢殿下。”北冥白站起后极具思索地看向女儿再看看尊义,询问起了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冰容简略说了下自己是如何离开天独城的,说起这事时北冥师全双手怀抱于胸不满地砸吧下嘴,妹妹的这件事对他有了一点负面影响。接着在说到被柯瓦家族抓进长夜城地牢时,北冥白面部抽搐一下,接着他一边听女儿继续讲,一边走过去把叠在桌上的文件抽出来,翻阅几下后再看了一边其中一个,他的眼神变化不大,但能明白他很震惊。
这个时候尊义也说起了自己这边的视角,当时他们从多方城出发,往北抵达长夜以后,柯瓦诺恩就命令人将他抓住,还杀死了大量的周人随从,此时熊铁根解释了他在这里的原因,他们晚于天子一段时间才出发,并且没有在长夜城停留,这才避免了悲剧。
“天子殿下果然和长夜城有关系”北冥白放下文件“柯瓦家族惨遭灭门”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自寻死路”冰容怒目道,父亲看了她一眼,没打算在这些问题上理会女儿,他继续跟着天子道“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但长夜城是北国很重要的地方,夜行者也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况且,我实在想不到柯瓦家族有什么动机会打天子的主意。”
“但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什么?父亲竟然还怀疑?】冰容惊叹“我们差点死在那边,你完全不知道柯瓦家都给我吃些什么。”
北冥白仍旧不打算理会女儿,当作没听见一样看着天子。
“公爵大人,你的疑惑很有必要——我们在逃出以后,一路抵达了泊冷城,受到了泊冷城女侯爵的款待。”尊义说道
师全开口“看来柯臣漠也知道了殿下的身份。”
“出于安全考虑,我并没有告诉她”尊义看向他“最重要的是,我们在那里遇到了逃出来的柯瓦塔罗,他是城主诺恩的儿子。”
北冥白迅速回忆“嗯,我有印象。”
接下来的话尊义自然地带出愤怒情绪“所谓替我讨伐长夜城的是古森之地的叶国,他们的国君叶文公也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这点在周天路人皆知,而柯瓦家族将我囚禁也是叶国人的安排,长夜城变为了叶文公的棋子,当这个棋子失去价值时,自然也会被消灭。”
“对于叶文公,我并无多大了解,很多年前叶国使节曾来此一次,不过没有要紧之事”北冥白缓慢地说“但竟然此事已经发生在了北国,那么我肯定会追查到底,事情的来龙去脉会尽量找出,既然你说了柯瓦塔罗在泊冷城,那么我现在就派人把他带过来。”
“他死了。”尊义失落地摇头“我们离开泊冷城的当天,他就被人意外杀害,惨不忍睹,泊冷城侯爵也在场,她看见了一切,而且很不幸~相关叶国的通书文件也被烧毁,我有理由相信是叶国人派的杀手。”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师全低着脸“父亲,我觉得柯臣漠女侯爵很有被调查的理由,如果天子殿下说的没一点错的话···”
“他没有说错,我当时也在场。”那丝恐惧现在扔晕染在冰容的心神之中“但柯臣漠女侯爵不会与此事有关,她很善良,在事情发生后流下了很多眼泪。”
“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眼泪”大哥嘴角一扬,讽刺地笑了下。
“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先回避下”城主这时才看向她“等我与天子殿下讲完正事后,我自然会单独找你聊聊。”
“为什么?”冰容不理解
“因为这是大人在说话,你又没学会如何闭嘴,必须要问你的问题自然会问你,但现在,请你回避下。”北冥白在女儿失踪的时间里练习着如何温柔,他后面轻声加了句“好么?”
“我已经长大了”冰容皱眉解释“况且是我把他带回来的,我完全有权力此刻在场。”
北冥白闭着眼听女儿说完话后深吸口气,睁眼并长吐一口气“如果你真的长大的就不会一个人离家出走这么久”在冰容要开怼前他坚持道“你的事情我们稍后单独谈谈,先离开可以么?”
父亲的话里没有刻薄的命令让她很不习惯,也没有生气的理由,他的态度变化了很多,但人本质上还是那样,冰容失落低下头,无力地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在要离开时回头停顿三息,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此地。
“这么说来,现在拥有的咨询只是殿下听柯瓦塔罗的一面之词?”北冥白在女儿离开后继续问道。
尊义点头,他垂头丧气“我知道叶文公这次又逃过一劫,但他终究会遭到报应的。”
“中原诸国的纷争由来已久,但北方并未受到波及,也不想陷入其中,这是个古老的土地,早在蚩黄大帝之前就已经屹立了许久。”
“是的”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暴雪之夜中远古的战争幽魂、会魔法姬净、洞穴里的幻境——以及,身边还在的冥火灯和琥珀挂坠“这是个神奇的地方。”
“我尊敬殿下您,天独城也欢迎殿下,但”雪灵国君实话实说“近些日子里来,不断有消息声称有周人部队打着为了天子的旗号在北地滥杀无辜,我们的人民因此活在了恐惧之中——”
尊义茫然摇头“不论如何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但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该如何赔偿我绝对不会食言。”
“这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北冥白叹了口气“现在殿下已经安然无恙来到了这里,也是时候彻底把滥杀无辜的行为杜绝了。”
“我该怎么做?”
“殿下可以配合写一封书信送到威周,告诉那边的城主史自明你已经安全抵达天独城,一切都是误会,这样讯息就能最快传遍周天,我同时再结合北方诸城对抗滥杀无辜者。”
【那么~那些周人士兵会不会因此被杀?】他沉思【可是~是他们滥杀无辜在先——不过那是为了我——为了我也不行啊。】“行。”
“殿下来此地,是有何事?”北冥师全问道
尊义一愣【济世然让我拉拢北国以来稳固周天政局,可以从上往下对叶文公施压,但是~现在已经闹成这样,还能行么?】原本这些官方对话是交给一个随行的云游者,济世然的徒弟来完成的,但是他也在长夜城失事,需要他单独说这一切时,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中原王室想要与北国进行友好往来”他生硬且缓慢地说,不过即刻想到了什么【济世然提到过一个人】“请问~是否有一个名叫毛泉的云道大师?”
“毛泉上卿?”北冥白略感惊异“殿下怎么会知道?”
“孤王的导师济世然与毛泉曾是故友,他也是我来此地的原因之一,我需要跟他单独谈谈。”
“我即刻安排”北冥白看向儿子“毛泉上卿也是我的导师,他年事虽高,但头脑还未迂腐”
“俗话说脑不用就会生锈迟钝,像他们这样的观天客,一直用脑,定然如此。”尊义这个笑话不好笑,但不怎么笑的北冥白还是礼貌性嘴角上扬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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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那粗大的杨树下,看着几个角斗场勇士在一旁一边擦盔甲一边闲聊,里面谈到了一只名叫巴克的熊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杀,而杀死巴克的那位勇士竟然没有提出一点要求。
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个新鲜的消息,她看过三次有人挑战那只巨熊,其中有一个是死于熊下,但在熊的侧身留下了刀疤,那人封称为天灵刃,名叫阿贾尼,卡尼语意译为‘无心’,是个美貌与武力完美结合的女战士——那天阿贾尼刚完成了两项搏斗记录,其中一项至今没有人打破,于是她准备趁胜追击宣布对抗‘庇护之地的死神’——巨熊巴克,在万人狂欢中,阿贾尼将烈酒喷在刀上借火点燃,以为这样能让野兽瑟瑟发抖,结果这反而激怒了巨熊,在巴克侧身留下一刀后,那个巨掌首先是划破她的盔甲,在她胸前至腰部流下一道三至五厘米深的致命抓痕,阿贾尼没痛苦多久,因为巨熊趁机张开大口,把她的头像西瓜一样瞬间咬爆。当时北冥冰容在场,她是阿贾尼的粉丝,因而特别伤心,近半年都在这个事件的阴影中~
后来又有两个挑战巨熊的勇士,但一个是身负重伤后要求停战,还有一个是还没真正开始就吓得投降,两人都是被一群安保士兵介入后活了下来···
但现在,竟然有人能把那头巨熊给屠了···【会是谁呢?】冰容刚想询问别人,父亲的身影就出现了。
北冥白在帐篷外跟尊义说了些东西,然后父亲看向她这边,又说了些话,接着大哥北冥师全就带着爱诺希天子往别处走去,父亲则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这里人太多“对角斗赛还有兴趣吗?”他问道。
冰容耸了下肩,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也许~有点。”
“那来吧。”
接着她跟着北冥白穿过重重人群,来到柯瓦希斯角斗场内,工作人员不可思议地看着北冥冰容,他们告诉城主颁奖仪式已经结束,现在中场休息,下一场项目是擂台大赛,勇士之间无武器盔甲的自由搏击比赛。
看时间尚多,父亲带着她来到家族的用餐点,这里仅有北冥家族的人才能进入,菜样不算丰富,多为肉食,里面比较吵闹,还是有几个人主意到了冰容跟在北冥白的身边,渐渐地、大量人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相互唏嘘交流,指指点点,目光或思索或疑惑。
北冥冰容极为讨厌这种感觉“我不饿”她反感地说。
“到这里并不只是吃饭的”北冥白很快就找到了妻子北冥冬雨、女儿北冥知、小儿子北冥齿所在的地方,北冥冰容突然坐下,正在用餐的家人一下僵住,姐姐北冥知甚至一度停止呼吸,那还在吃奶阶段的北冥齿也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没有发声。
三息过后,预料中最痛苦最绝望的事情就这么来了,先是母亲冬雨一顿询问、责怪,又是姐姐北冥知跟着后面在插嘴,中途周围还陆陆续续分别来了四个舅舅、五个表叔、七个阿姨、十三个姑姑围过来询问各种各样的情况,把北冥冰容周围包地水泄不通,她一开始还硬着脸陆陆续续回答,到了后面直接就低着头不说话了。父亲坐在她正对面就这么瞪着她看,从人群聚集到人群逐渐疏散,一小时多的时间里都没有发出半个字。
最后擂台赛要开始,需提前入场,北冥白仍然坐在位置上看着女儿——直至最后,整个用餐点只剩下父女二人了,冰容这才不自在抬头看向他,双目很快就不知道该放哪儿。
“有话要说吗?”北冥白轻声问道。
冰容抿着嘴,微微皱眉。
“你一直说我不关心你,没人在乎你。”父亲把手摊开,双肩后仰脸靠近女儿,轻声道“事实上你刚也看到了,家族里每个人都关心你的安危,我平时比较忙,我什么都不说我代表我不在乎你”他双手指向自己,一字一顿“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的骨肉,当你有自己的孩子时你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了,那个天子在北地就算死了,那也是周人的事,与你无关,但你如果没了”他停顿,深吸一口气“那这就是我的事,你清楚吗?”
“我——”父亲从来没有用过如此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冰容现在无法习惯“我——只是——”她长叹一口气【好吧~我输了~】“我很抱歉。”
“要记住,而不是道歉”他眯起眼,声音很轻“柯瓦家族的人真的那么对你了?”,她能看到父亲眼中的怒火,冰容鼓起腮,点了下头。
“那他们这是罪有应得,长夜城休想再获得我们的帮助。”北冥白面朝侧边,握紧拳头后松开,敏锐地再度看向女儿“除此以外你有没有遭到其他什么罪?其他什么城主?贵族?他们屁都没放一声?”
“为了安全起见我一直隐藏身份,直到在泊冷城的时候才告诉了柯臣漠”
北冥白稍加思索,认可地准备起身“来吧,赛狼很快就要开始了”,正在这时冰容又想到了什么,气馁地说“爸~我——我真不想——”
“不想什么?”北冥白眉毛一跳又立刻坐回去,喝了口茶,女儿是在给他传递某个关键讯息。
“我不想听妈的安排,我不想嫁给什么项神南飞!”
“项神南飞?”城主深感莫名其妙“安然城长子是你姐姐的未婚夫,跟你从来就没有过一点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