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苏友道见曾武和德福开车走了,急忙从矮墙跳进院子,到了二干跟前,摸了摸他的鼻孔,果然还有呼吸,伸出双臂将他搂住,用力向车里拖去,这一拽,插在后背的铁棍刮到了地面,二干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哼响,嘴里连着吐出了好几口粘稠的秽物。
手足无措的苏友道向四周喊道,人唻,都他娘滚出来!喊了三四声,也没见一个应声的,气的张口大骂了几句,蹲在二干的面前问,还能挺会儿不?
二干呜呜哝哝地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苏友道用手托着他的下巴,说道,兄弟你听我的,千万别迷糊,忍着点,我现在找人,咱去医院!
吴金生听到苏友道的电话有些诧异,问,这么晚打啥电话?
出事了,二干要不行了!苏友道喊道。
吴金生心里扑腾了一下,问道,咋了,打针打过量了?
不是打针,你先别问了,赶紧给我派个人来!我在烂石洼边上曾武的矿场!
吴金生的小眼珠转了转,心想,你他娘没事跑别人矿场干啥,肯定又去抢人家的矿去了,出了事找我,我咋能露面?于是答道,我在矿上值班,到那里最快也得四十多分钟。
苏友道说道,让你派个人,又没说让你来,对了,你那个司机他是桑家洼的吧?他离我这里近,快让他来。
从心里讲,吴金生并不想让桑玉超过多参与他和苏友道之间的事,因为虽然桑玉超表现的很忠心,但总给人一种关键时刻六亲不认的感觉,从那次在巨石上将孙爱国扳倒他就意识到了。
你是不是要见死不救?要是这,咱俩的关系就彻底完蛋!苏友道吼道。
吴金生被苏友道的这声吼吓了一跳,答道,哎你别急嘛,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只要他在家,就让他过去。
别,你把电话告诉我,我来打。苏友道是个狡猾的人,他怕吴金生骗他。
接完苏友道的电话,桑玉超急忙给吴金生打了过去,问,吴矿,老道让我去矿场,说是和你说好的?
吴金生道,既然他这样说,你就先去,好像是有人受伤了,你只帮忙送受伤的人,别的啥也别管。
放下电话,桑玉超蹬上摩托车向烂石洼驶去。到了矿场,和苏友道将二干搬进车里,又急匆匆到了镇卫生院,砸开了医院的门,值班大夫看了看伤情说,这得手术,咱们这根本做不了。
苏友道问,到红城的话还能来得及不?
医生道,这可说不准,依我看这铁棍可能是把脊椎伤了……就算是活了,恐怕也得瘫痪。
瘫了也比死了强!苏友道喊道,去红城!
车在黑夜中疾驰着。
二干再次醒了过来,似乎想说话,苏友道让桑玉超把车停了,只听二干微弱地说道,哥,别去了,活不成了。
说啥唻你,这么长时间没事,那就是没扎到要命的地方,再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二干咧了咧嘴,刚才我都听见了,就算活了也是个瘫子,哥,你要是够义气,就别折腾我了,把棍子拔了吧……
看着二干乞求的眼神,苏友道心里难受极了,他打开车门跳下车,蹲在了路边,嘴里念叨着,咋办,咋办?
桑玉超跟着下了车,沉思了片刻之后,走到苏友道的身边,说道,道哥,这得赶紧做决定,你考虑考虑二干的话。
苏友道抬起眼看着桑玉超问,考虑啥?
桑玉超没说话。
苏友道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行,我明白了。孙德福,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加倍还!
桑玉超的头“嗡”地一声,问,是……德福……干的?
苏友道没有答话,打开车门上了车。
二干兄弟,别怪我,你放心,仇我一定给你报!他双手握紧铁棍,手臂颤抖了一会,然后抬起脚蹬住二干的屁股,一咬牙一闭眼,双臂一用力,“噌”地一声,生生将铁棍子从二干的腰间拔了出来。
二干浑身抽搐着,一股股黑黑的血浆从腰里涌了出来。
苏友道跳下车,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吸了几口,看了眼桑玉超,说道,主意是你出的。
没想到苏友道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忍得多,桑玉超哆嗦着问,道哥,……咋……是我,是我出的主意?
苏友道狠狠地说道,人是孙德福弄的,不救人是你说的!不过这事只要你自己不说,我也不会说出去。一会儿拉上人去派出所,你知道咋说不?
桑玉超摇摇头。
记住,你到矿场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明白不?
桑玉超点了点头。
孙德福开着车一路狂奔,看到曾武在后座上缩成了一团,说道,武哥,咱直接去医院吧!
曾武道,顾不上了,先赶到曾家窑把钱拿上,再换地方。
换啥地方?德福问。
你想想,那么粗的钎子,从后背戳进去,人咋能活?我估摸着,二干多半是完蛋了。
德福问,你不是说还有救?
曾武答道,我不那么说,怕你杀红眼,脱不了身!现在二干就算是死了,也不是咱们故意弄死的,可要把老道砍死了,事可就闹大了。
你的意思是二干肯定死了?
曾武“嗯”了一声。
德福的胳膊一颤腿一软,车子打了个S,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趴在方向盘上,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娘呀,我杀人了,完了完了,我杀人了!咋办?咋办?
曾武强撑着坐起来,低声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事,就算二干有救,老道也不救,要是他玩阴的,报了案可就完了,在西土他的势力大,公安一插手,怕是咱俩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武哥,要不去找蓝总和苏静吧,以蓝总的势力,就是进了局子,最起码也能让咱把情况说明白吧?
曾武咧着嘴笑了笑,开矿场那会儿,蓝海就不高兴,怪我自立门户。至于苏静,就算她想帮,可她也是靠着蓝海混的,这么大的事,她办不了!德福,咱干的这活,不打,立不住,打,就要出事。我看,不行就跑吧,没别的招。
德福扭过头看着曾武,一脸茫然的问道,跑?你伤的这么厉害,咋跑?
曾武道,我是说,你跑!
啥?我跑?那你嘞?
别管我了,你看看我这伤,走都走不了!我得先躲起来养伤。如果老道真报了警,实在躲不过去,那我去扛。
那咋行?车是我开的,二干是我弄死的!
胡说啥唻你!曾武吼道,啥叫你弄死的?你记住,如果二干死了,不管到啥时候,就算是被抓住,也不能说这句话!二干不是咱们弄死的,他是老道害死的,咱俩走的时候,二干还没死!记住没?
德福流着眼泪点着头说,武哥,我记住了。
曾武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趁着现在还没啥事,赶紧去曾家窑,装上钱,看看能找到结巴和猴子不,你们一块走!
德福问,往哪跑?
曾武道,咱这西土,要跑就是内蒙甘肃北边,那地方偏,追起来难,实在不行,你们就进蒙古。
德福和曾武到了曾家窑,看见结巴和瘦猴正互相抹着药。
瘦猴见曾武和德福二人满身是血,吓得一激灵,武哥,咋干出这么多血?
曾武此时已经浑身肿胀,疼的直哆嗦,快,别问了,把钱搜罗搜罗,看有多少。
从家里找出两万块钱,曾武道,最近收矿垫出去不少,还有些帐没要回来,钱不够哇。
德福道,我车里大概还有三万,差不多够了。
曾武点点头,跑路是个苦差事,就是个躲,也没时间花啥钱。瘦猴,结巴,你俩跟着德福走,你们三个人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不要一块去,其他时候一定要在一块儿。
结巴问道,为为为啥跑?
曾武道,二干,估计活不成了?
瘦猴“妈呀”了一声,你俩把他弄死啦?
曾武答道,先别问了,让你俩走就走,不走的话咱四个谁也跑不了,具体啥情况,路上问德福。
德福看曾武伤得厉害,说道,武哥,这样我们把你放到医院就走。
曾武道,我自己的伤我知道,这么半天还能动,证明没啥大问题,在村里找个大夫看看就行。
德福想了想说道,不行,你想,曾家窑是咱常在的地方,他们要追下来,肯定先来这。你说,桑家洼怎么样?
瘦猴插言道,那哪行,咱矿场就在烂石洼,把武哥弄桑家洼,一查就能查着!
曾武看了看德福。
德福道,我堂哥孙德才是个中医,家里就俩人,堂嫂是个疯婆子,家里除了偶尔有抓药的,没啥人去他家,我意思去他那躲躲,不是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在他家,还能治伤,你说咋样?
曾武点点头,三分计,七分运,行。
……
说完,四个人急忙收拾了些东西,装到车里,前往桑家洼。
此时已经午夜,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桑家洼。
在村外的坡上,四人静静地观察着村里的动静,过了有半个钟头,曾武对德福说道,进村吧,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