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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018-06-28发布 2858字

第九章

胡白杏并不理会爱梅,出了屋,在院里的脸盆里洗了把手,喊了声,就这吧,我回去了,然后扬着头向外走去。孙德旺急忙跟出来,他婶,这咋说走就走,这救爱国的情可欠大了,还不起了!

胡白杏道,大哥你这是啥话,自己家的事,别人家的我还不管哩!多少人告过我,说我这是装神弄鬼搞迷信!是不是迷信,眼见为实,对不对?大哥,你说句良心话,你说我这是在治病救人还是在搞迷信?

孙德旺连声道,看到了看到了,确实是治病,不是搞迷信。

胡白杏道,这话是良心话,我累死也不冤了。不过,大哥呀,我也有句真话,只是这话,有点不好开口……这事吧,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是有规矩的,规矩不能破,破了不灵验,也给我自己招灾哩。

孙德旺赶忙问,啥规矩你说,你说。

胡白杏回道,这种驱邪避祸的行当,其实就是泄露天机,我回去得给大仙上供,这供品,自然是谁家的事谁家出,别人出的也不管用。你家这个条件,唉,算了,算了。

孙德旺“噢”了一声,说道,他婶子你这话说的,再穷也不能让受累的人受制,你救了爱国,倘若遭来点不好,我这一家子咋能心安?你在这里等着,等着。

说完,回屋把黑母鸡拿了,来到院里递给胡白杏,这个你拿走!你拿走这个,回去给大仙做供品,行不行?

胡白杏点点头,又“唉”了一声,道,大哥,你看这,这本该给娃们炖炖,补补肠油,真不该,真不该,你说,接了这鸡,我心疼娃们,不接又破了规矩……

孙德旺搓着双手,接,接,娃们想吃,家里还有鸡,还有。

胡白杏点点头,拎着鸡向外走,走了没几步,又转回身来,指了指屋里,记得,记得烧那个布褂子。

……

孙德旺回到屋里,看到爱国还闭着眼在炕上躺着,爱梅正擦抹着血迹,问道,这咋又睡上了?

见爱梅不理他,孙德旺知道爱梅心里难受呢,便说道,娃,爹知道你心疼那只鸡,也知道你不信这神神鬼鬼,可爹也是没有办法,你说,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爱国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咋办?那不得疼死我这个当爹的你这个当姐的?

爱梅心想,你这是让胡白杏吓到了,不过,转念又想,这也是因为爹爱子心切,才相信了胡白杏,做出了这么愚昧无知的事情来的。想到这里,说道,爹,不是我事多,这都啥年代了,你怎么还信这?宁可信胡白杏这种神婆子,也不信三叔哩?

孙德旺“哼”了一声,我也不是不信他,就是看不上他那个窝囊样,你看看他那个家谁做主哩?别说一个家,就是一朝一代,都不能让女人掌大权,为啥?乱套嘞。

听了这话,爱梅又有些生气,心想,还说人家三叔窝囊,自己让胡白杏骗了一只鸡,咋不说?反倒正经给爱国看病的三叔倒成了不入你眼的人了!爱梅忍了忍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爹为啥说三叔窝囊,原因是当年娘被计生办抓走的时候,爹认为孙德才应该拿出他家里的那封信帮忙,可孙德才做不了他婆娘胡白杏的主。

见爱梅没说话,孙德旺又道,把你那褂子,瞅个日子,给你娘烧了。

听到又提烧布褂子的事,爱梅实在忍不住了,呛道,你敢!要烧就连我一起烧了。

孙德旺被爱梅吓了一跳,这个闺女从小到大也没有顶撞过他。

他出了屋子,坐在屋檐下,点了一锅烟袋,抽了几口,实在抽不出味道,在台阶上磕了,出了家门,本想找个人拉搭几句话,结果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于是径直朝着村北走去。

……

在外边玩够了的德福回到家里,见爱梅低着头洗衣服不理他,问道,爱梅,咋了这是,脸拉得这么长?谁招惹你了?

爱梅头也不抬地说道,咋啥咋?反正一有事,就找不到你!成天就知道颠跶。

德福看着爱梅,哎呀,爱梅,你咋跟你爹说话一个腔调了?

爱梅回呛道,你别提他,提他我更来气!

德福左右看了看爱梅,到底咋了,跟我说说。

爱梅脑袋冲屋里摆了一下,说道,你自己去看。

德福蹑手蹑脚走进屋里,见爱国正倚着被窝半坐着,整个脸都肿着,“哎吆”了一声,喊道,我的娘呀,你这是咋了?咋肿成个这了?你爹打的?

爱国冲他咧了咧嘴,无力地说,我也说不清。

德福急得一跺脚,出了屋子,道,这笨球,挨了打谁打的也不知道!爱梅,到底为个啥,咋往脸上打开了?

爱梅回道,那不是我爹打的,是让外人打的!

德福一听顿时火了,骂道,啥?别人打的?你告诉我谁打的,狗日的,我这会就找他去!

爱梅将手里的衣服扔到盆子里,站起身来,说道,找啥找,是我爹请那神婆子打的!你能咋样?

接下来,爱梅把事情的整个过程讲了,德福听了,大声骂道,他娘的,这个胡败兴,居然敢骗咱家的母鸡!爱梅你咋不拦着,还是你也信这玩意?

爱梅道,我当然不信,她是个啥人我还不知道?我爹在那挡着,换成你,能有啥法子?不过你说啊,又弄鸡血,又念咒语的,还挺吓人,折腾完了,爱国还真就好了不少。

德福双手一拍,道,糊涂!按照你刚刚讲的,胡败兴来之前,爱国就已经打过针了!再说了,人躺在那,让胡败兴抡起来打,打也打醒了。还有,她不用鸡血,不弄得吓人点儿,谁能信她?她不弄鸡血,那鸡能死?鸡不死,她咋拿走?你爹能把大母鸡送给她?

在屋里的爱国听了,脸又气得通红,晃着出了屋子,两人急忙上前扶住,问,你下炕干啥?

爱国喘着粗气回道,我去找她,要鸡去!

德福叹了口气,哎呀我说,你站还站不稳哩,再说这种事哪用你去,回头我就收拾了她。

爱梅骂道,真不是人,好歹还沾亲带故的,这都要骗,也真能下得了手,最气我爹,还那么相信她,对了,老叔,她还让把我娘给我的褂子烧了。

爱国道,好好的褂子,为啥烧?不烧!等爹回来我和他说。

德福说,估计不行,谁能犟得过你爹?

在村外转悠完的孙德旺进了院子,德福见了,心里上了火,道,好好的下蛋鸡,送给人家,还让人搧自己儿子耳括子,这是啥老子么!

孙德旺出去溜达,其实就是心疼那只老母鸡呢,如今被孙德福埋怨,脾气一下子上来了,骂道,你就是事后诸葛亮,除了吃饭,从来见不到你,现在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德福回道,你讲点理行不?错了就得听教训,当大的就常有理咋地?就这事办的,我看以后这家里的主,你也不用做了。

一听这话,孙德旺立刻急了眼,你这怂球,咋还要翻天唻是不?我就是不做主了,也得先把你打老实了!一边骂,一边大步跨到窗台下面,抄起了那根拐棍。德福吓得慌不择路,“嗖”得蹿上了破墙头,冲着孙德旺嚷,啥人么这是,你能不能别老抄你那根烂棍子?

孙德旺用拐棍指着德福,你给我滚下来!

德福答道,你以为我傻哩?

孙德旺骂道,你有能耐就住上面!

德福回道,有能耐你就守着!我说大哥,你别一天打这个骂那个的行不?打坏了花钱看不?你看看你这几年,脾气变成个啥样了么!是,嫂子死了你不心宽,你要是气不行,你找他们去!你要是不敢去,那就好好把我养活大,到时候我去找个公平回来!这天天的,动不动就拿那根破棍子,弄得人老不敢回家,天天饿着咋长大?这就是耽误事,耽误了这事,小心我嫂子来找你算账!

孙德旺竖着耳朵听了德福这一串绕圈话,顿时火冒三丈,骂了句“我打死你个狗日的!”手里的拐棍冲着墙头甩了过去,哪知道德福平时爬坡下沟上房掏鸟,身手很是利索,一下把拐棍接在了手里,唰唰唰地在手里转了几圈,说道,我把它掰断了哇,省得老打人。

孙德旺听了,赶忙说,你敢,你敢!那是咱爹留下的物件!你弄断了它,我就弄断你,你给我送回来!

德福笑嘻嘻地说道,吓唬你嘞,这宝物是爹给咱镇宅用的,我能舍得?再说,弄断了,你老了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