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在这一天中午到达了江津城。这时墨乔把马夫给遣了回去,她和颂儿在那里吃了顿饭,墨乔就要赶着往石门镇去。不过这里距离石门镇的渡口还有三十余里路。接着往前面赶去,却不想中途还未到石门渡口时天上却飘起了雨。墨乔心想今天看样子是渡不了江了,不过既然已经过来了,便不再回头。既然有一个石门镇,肯定会有客栈之类的。
到了前面,只见石门镇往南不足三里地便是长江,而江里流水很是湍急,墨乔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几天上游连连下雨,这接连好几天都没法渡江。墨乔只好在镇子里找一家客栈住下。一连问了三家,都是满客,墨乔没办法,只好再往前面走去。
这时候天上的雨已经是大雨倾盆了,墨乔拉着颂儿笑着往前面奔去。这时看到前面还有一个客栈,招牌叫做安渡客栈,而且看样子客栈还不小,墨乔拉着颂儿的手便急忙往这里来了。
这家客舍很是宽大,因为这连续几天都没法渡江,因此来的客商不少,里面的客房早就住满,而大厅里面也围住了一大圈人,那边墙角边都是铺的睡褥,原来有许多人都睡在了这里。
这时众人正围坐说话,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响,众人往外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拉着一个幼女推门而入,外面的大雨下的如水帘一般,却不知道这女子和这幼女是怎么样进来的。
众人望着一看,只见她们的头发和身上上面都淋了许多水,那女子背上还有一个包裹。再往近一看,只见这女子虽然被雨淋得不轻,可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个绝色的佳人,而那六七岁的女童也生的文秀可爱。
她们正是墨乔和颂儿了。墨乔推门而入,见这里这么多人,也很是诧异,喊道:“小二,来一间上房。”语音清脆,很是动听。那店小二急忙奔过来,见竟然是个这么美貌的女子,也不禁有些诧异,微微一愣,陪笑道:“姑娘实在对不住,小店这都满员了好几天了,您瞧瞧,这厅里的人都是没处住了。”
墨乔往这边扫视一眼,知道情况确实是这样的,可是她可不是那种好被人安排的人,笑着从包裹里拿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柜台上面,笑道:“小哥儿再想想法子。”那店小二看了一眼上面的银子,道:“姑娘这个不是银子的事儿,您瞧瞧这里的许多人,有银子的可有的是,这主要是也没办法啊。”
墨乔又往地上的众人扫了一眼。那众人老老少少都有,看到这么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子过来,纷纷觉得她光彩照人,甚至不敢逼视。再仔细看墨乔,只见她头上带着一个珠钗,共有十余个指头粗细大小的珍珠,珠光莹然,很是夺目。而那个小女孩脖子上带着一个精致金锁,看样子也价值不菲。
众人一见之下,竟然都纷纷觉得自惭形秽,甚至有些都低着头,不敢再看。
墨乔又从包裹里拿出来了一锭十两的银子,道:“我知道上面的人住满了,可是小哥儿您能不能那着这钱去通融通融,你瞧瞧我们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出门在外本就不方便,而且我这颂儿还见不得生人,您就想些办法吧。”
这一出手就是十五两银子,那店小二也愣住了。这时下面围着烤火的一个老汉道:“小哥儿,您看这位女子和这个女孩儿哪里能跟着我们坐在这儿呢,还是快些给她们找个上房要紧啊。”
墨乔听到这话,投之一笑,拉着颂儿道:“快谢谢这位伯伯。”颂儿有些怕生,轻声道:“谢谢伯伯。”那老汉听这女孩儿谢自己,登时喜笑颜开。
过了不多久,那店小二便过来了,道:“成了成了。我啊给您找了一间上房,您瞧,就是他们让的。”墨乔大喜,这时只见一对年轻夫妻从上面下来,看上去很是亲密,不过脸色却都有些不满,墨乔知道就是他们把地方让给了自己,过去在包里拿了一对珍珠耳坠,过去给那少妇,道:“多谢两位让出房间。”说着把耳坠送到那女人手中,道:“姐姐您把这对坠子收下。”那女子推辞,墨乔道:“不妨事。主要是我母女二人同来,不然也不会叨扰了。”
众人一听原来这光彩夺目的年轻女子竟然是这个六七岁大小的女孩儿的母亲,顿时都大为震惊。因为在这些平常人眼中,虽然都看出来墨乔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可是也绝对不会是这么年龄大小的女孩儿的母亲。天下哪有孩子都六七岁的母亲还这么年轻美丽,光彩照人?
墨乔带着颂儿住了上去。而下面的人群还在议论着她们。
第二天,天上的雨都停了。墨乔还是在这里待着,终于等了三天,洪水消退,才有了渡江的船只。墨乔带着颂儿过江之后,再一路顺着长江往东边走。到了岳阳之时,她在洞庭湖畔看着远处的君山,想象着当年和张九年约定的要到柳毅井去看看,心里感触万千,因为他们直到今天,也没有机会一同到那里去看看。当年她和张九年暂时分开,和林罂粟去那里看过一次,可是现在墨乔回想起那时候,也觉得实在要比现在的过得舒服多了,毕竟,张九年在那里会一直等着她。
她心系着南昌,因此一路也不耽搁,没几日就到了江西境内。这几天墨乔一直再走山路,如今她身怀绝艺,也不怕路上有强人猛兽出现。这一日她们一直在山里走着,也不知是迷了道路或者怎么,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依旧没有看到有人家出现。墨乔心里微慌,因为她可不想再和颂儿露宿郊外。颂儿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晚上能睡得好极为重要。
墨乔再往前面走,别说人家市镇了,就是连一个破庙寒窑都没有。墨乔看着周围的大树,心想今天该怎么休息地好。
正在这时,墨乔忽听到前面的草丛之中有轻轻地踩踏之声,墨乔心头一喜,因为这若是人的声音那便说明附近有人居住。可是墨乔再仔细一听,并不是人的声音。墨乔心想难道是头野兽,哼哼,就是大虫来了也不怕它。
声音越来越近,墨乔一看,竟然是头狼站在那里,盯着她母女二人看。只见那狼体态凶猛,正值壮年,甚为彪悍。墨乔微觉震惊,可是立刻拿好了薛伯伯所赠送的碧水剑,心想你若是不来招惹我便罢了,我也无意杀生,可是你要是敢过来,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墨乔这时只是把颂儿往自己身边靠靠,轻声道:“别怕,有妈在,它奈何不了咱们。”这时墨乔盯着那头狼,可是那头狼也奇怪,也不走,也不过来咬,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她们看。墨乔往前踏了一步,那狼也不走开,反而也往前面踏了一步。墨乔心里更觉奇怪,心想怎么它好像认得我一般。墨乔想着,也慢慢放松了警惕,把长剑重新背在背上。
这时候那头狼反而有往前面走了几步,好像觉得墨乔没有危险了。而墨乔心里却更加惊奇了起来,心想这头狼为什么这么奇怪。可是墨乔又微微一想,顿时觉得心寒,“这头狼长得这么健硕,想来又是很有智计的,说不定它看出来了我的恶意,因此不敢过来。可是这时候又见我把剑收了回去,超想靠近我们,然后攻击吗?”
墨乔想到这里也不由得发笑,心道:“我也不用拿剑了,你过来,若是敢动我一下,瞧我一脚能不能踢坏你的脑袋。”
那头狼果然过来了,可是并没有离墨乔和颂儿很近,而是在她们身边转了一圈,看上去很是平静。然后那狼便往前面走了,走了十余丈,扭过头来看墨乔几眼。墨乔心想:“难道它真的认识我,这时是要引我到哪里去?”于是便拉紧了颂儿的手,往前面跟着去。那头狼见她们过来了,接着往前面走,然后又停下来看。
墨乔心想果然它是引我们往哪里去了,现在也看不出来它有什么恶意,且不妨往前面跟着看看。
就这么一跟,墨乔就往前面走了四里多路。她们走的特别慢,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过了这个山头,往前面一看,只见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湖泊出现在眼前,而那边的一弯峨眉月正垂在空中,显得极为壮阔。
晚风吹来,迎面一阵清凉,而清风之中,还携带着一股花香。趁着月光往下面看去,只见下面的一整面山坡都种满了花草,而山脚下,还有两间小屋坐落在黑暗中,窗户里透出了柔和的金色光芒,原来这里竟然还住的有人。颂儿这时候打了一个哈欠,墨乔道:“颂儿乖,现在先挺住,等一会儿咱们就睡下,好吗?”颂儿道:“好的妈妈。”
这时候那头狼就没有踪迹了,墨乔心里还在疑惑,心想这是哪里来的狼,把我引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就这么一想,墨乔忽然记了起来当年张九年和仙儿他们两人不是有一头小狼吗,说是在哪里救的,后来一直从安徽跟到了白枫堂。墨乔顿时心血上涌,心想难道仙儿在这里吗?这些年没了张九年的消息同时,仙儿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这个念头她只是微微一想便立刻打住了,因为她实在不敢幻想这么美好的事情,当年她和仙儿虽然共同倾心于同一人,可是二人关系如姐妹一般,都是坦诚相对,没有一点儿藏掖。
这些年来墨乔也会时常想起仙儿,想起这个在墨乔认为她见过的女子中风度最好的,长得最美的人。墨乔见过不少女子,可是除了仙儿之外,她从来没有觉得任何人能够比得过自己。
现在重新回到现实,墨乔只知道现在已经入夜了,颂儿有些瞌睡,需要让她吃些食物然后躺下休息,而她自己,这么赶了一条路,也疲惫了。下面有两间小屋,墨乔可以过去看看如果有地方了,借宿一宿。
她们从这缓坡上面的小径上面下来,周围的花草各色各样,有许多墨乔也说不上名字来。而偶有几种花草仍在开花,整个山坡已经隐隐的有花香散开了。
走到了屋前空地处,墨乔把马儿栓好。小屋前面有一个低矮的围栏,竹篱笆围成的围墙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开口,墨乔不清楚这里到底有没有围栏,可是因为开口很大,便直接进去了,到了院中墨乔把马儿栓好。然后和颂儿过去敲门,道:“请问有人吗?过路的人,请借宿一晚。”
敲了两声,里面传来走路之声,墨乔停止了敲门声,只听到里面一个女子答应道:“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是个衣着寻常,皮肤雪白的女子。墨乔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农家女子肤质竟然这么好。然后她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顿时长大了嘴巴。
因为这个开门的女子是仙儿,就是刚才她还因为怕失望而不敢去想念的仙儿。
仙儿立刻就认出来了墨乔,一激动,愣在那里不动。过了片刻,墨乔伸出手,惊喜地说道:“姐姐,你……你在这里?”仙儿欢喜至极,二人搂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生死未卜的故人忽然出现,怎么能让她们不激动呢。尤其是仙儿,刚才方小楼和墨千刚走,她的思绪都在七年前的点点滴滴之中,忽然当年自己最为亲密的朋友来了,自然无比欢喜。
在门口一番相见之后,墨乔拉着颂儿,道:“仙儿你看,这是颂儿。”又对颂儿道:“快叫阿姨。”颂儿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仙儿拉着颂儿的手,声音微颤,道:“颂儿……你……你和公子的……”
墨乔心头一震,没有吭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当然知道仙儿对张九年的感情。
这时仙儿已经拉着墨乔和颂儿往里面去了,一进门,墨乔看到了站在一张方桌子旁边的男子。他身材修长,五官俊秀。让墨乔有些觉得不适应的是他的腰板有些弯,胸膛挺的也不是十分直,当年的他不是这样的。就是那个在江南流浪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不是如此,那时候他就看上去极有精神,而且一双眼睛极为坚定和机智。如今的就有些不同了,眼睛似乎有些浑浊,而且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虽然还是很年轻,可是嘴唇上面留着胡须,与当年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
他就是张九年,这个让墨乔为之日夜思念了七年的人。
墨乔刚开始看着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想象不到当年自己与其闯荡江湖的少年,这七年来自己日日思念的情人,自己女儿的父亲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张九年自从今天方小楼和墨千过来之后就一直处于茫然之中,他听着别人讲述着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可是自己却一无所知。后来他们走后,不多久这个女人又来了,这个女人也是这么年轻,还有着这种让人惊讶的美丽。这个女人看上去是这么的灵动,快乐,而且衣着很华美,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那女孩儿就像是一块温暖的玉,让人心生喜爱。
墨乔眼睛一直盯着张九年,她脑袋里有些空白了,曾经她有无数的话要对这个男人说,可是今天见了之后,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过了许久,墨乔听到颂儿再叫自己“妈”,原来颂儿见妈妈这么久都发愣,有些害怕了。墨乔过去抚摸着颂儿的头发,说不出话。这时,她终于听到了他的说话声,道:“你就是墨乔?”
墨乔头一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仙儿过来把墨乔扶在凳子上,道:“妹妹你怎么样了?”墨乔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可是她却永远也无法想象这个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竟然说出了这么的一句话。
仙儿过去站在张九年的身边。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各种说不清的关系掺在一起,足矣让这个瘦弱的女子不知所措。
这时候颂儿过去把头贴在墨乔的胳膊上,眯着眼睛小声道:“妈妈,我想睡了。”墨乔站起来,看了张九年一眼,又看着仙儿。
仙儿过来拉着颂儿,道:“来,乖颂儿,跟阿姨来这里睡觉。”说着拿着一盏蜡烛,打开里屋的布帘,待着颂儿过去,墨乔也跟着过去。只见里面的屋有一张不算窄的床,很是整洁。墨乔看到这景象,心里顿时又是心血上涌。
她们把颂儿放到了床上,墨乔凑过去,轻声道:“乖颂儿,在这里好好睡吧。妈妈就在外面不会离开的。”颂儿答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墨乔看着颂儿这样渴睡的样子,心里忽然一疼,心想女儿跟着自己受苦了。就这么一想,泪珠就滚滚地落下。
墨乔用袖子擦了两下,和仙儿从里屋出来。张九年看到墨乔红红的眼睛,更觉得坐立不安。
仙儿这时候想说话,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墨乔看着张九年,心里难受地甚至泪都流不出来了。
终于张九年又开口了,道:“墨乔,以往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墨乔一听这话,顿时泪如雨下,她现在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恶毒的话想要说出来,可是却怎么也没法说出话。甚至她把哭泣的声音也放的特别小,因为她怕吵醒了刚睡着的女儿。
张九年看着眼前的这个眼泪像珠子一下落下的女子,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别人说自己当年与这个女子交好,甚至远比仙儿还要好,更甚至,这个小姑娘也是自己的孩子。可是看着如今的这副模样,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的事情了。
墨乔却更是难过,她没想到当年的那个潇洒俊朗的少年,如今竟成了这副狗样子,竟然把自己给忘掉了。而且,有一件事儿她却总是不会说出来。因为张九年竟然和仙儿在这里做了夫妻,在这么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墨乔想到这些年自己对他的日夜苦念,到头来竟然都成了这么一副景象,她甚至不想活了。她不敢相信,那天在峨眉山后山上对自己承诺的这么好的人,甚至自己把身子都给了的人竟然躲在了这里这么几年。
在这个时刻,墨乔把当年的所有恩情都忘记了,现在她甚至生出了杀心,想一剑刺去,刺穿他的胸膛。墨乔自小被娇生惯养大,心性甚高,虽然那些年受过不少苦楚,可是与今天的感受相比却都微不足道了。
这时候仙儿也垂头坐着,她最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要她解释,难道不是拱手把自己最亲爱的男人让给别人吗?仙儿不愿意。因此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就告诉墨乔这些事情,说是张九年发疯了,然后失忆了,并且解药还丢了。
这时候,外面的门又响了,还有一个声音过来,道:“是我。”仙儿知道是墨千过来了,过去开门。然后墨千看到了姐姐。她们二人拥在一起。
墨乔知道了和墨千同来的人是方小楼,心里虽然微觉遗憾,可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她心里现在除了张九年,还有谁呢?
墨千说方小楼出去了,墨乔眉眼一垂,道:“出去便出去了,又不会丢了。”墨千知道现在姐姐满心都是失望感,她虽然不能感受,可是却能有几分体会,于是拿出帕子让墨乔擦脸上的泪痕。
墨乔坐了下来,墨千道:“颂儿去哪里了?”墨乔像里屋努了努嘴,墨千看了一眼仙儿,仙儿点了点头,墨千进去了。她看着颂儿沉睡的模样,心里甚安,走出来,道:“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墨乔回想起那天在榕树洞中的情景,不由得心里发慌,道:“那天你出去到白枫堂,不多久便有人闯了进来。却不想,婆婆在那时候竟然坐化了。”墨千轻轻地“啊”了一声,随即沉下头。
仙儿和张九年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可是依旧认真地听着。
墨乔道:“然后一群人闯进来,我竟然也顾不得婆婆的尸身,只是带着颂儿逃走。”墨千轻轻“嗯”了一声,并无怨色。
墨乔道:“然后我从顶洞出去,外面有人埋伏,我好容易破了他们,逃到了外面。”说这里的时候,墨乔一直盯着张九年看,只见张九年脸色凝重。他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的怨念,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墨乔又道:“可是终究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后来我想尽办法得已逃脱,不曾想却又被另一伙人抓住了。”墨千听到这里,道:“是关路丛?”墨乔微觉奇怪,道:“正是。你怎么知道?”墨千于是把她那天和方小楼出来的事情与墨乔说了个大概,墨乔心想原来关路丛就是这人。
不过墨千并没有把自己与方小楼的事情多说,因为她知道方小楼与姐姐当年的那点儿事儿,如今再在她面前提起来,也都不舒服。
这时候,仙儿终于说话了。她说道:“关路丛我们也是熟识的。”墨乔刚才听墨千说到关路丛就住在附近,早就想到了这一糟,问道:“他是什么人?”
仙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一年我和他……”说着看了一眼张九年。墨乔领会到了意思,并不插话。仙儿接着道:“我和他从山谷里出来,一路上就到了这里来。见这里……见这里景致好,便在此安家了。”
墨乔听到仙儿说的这里,心头一颤,身子微微抖动。仙儿自然知道墨乔的心情,接着道:“那关路丛是第二年搬过来的,对我们也很好,没有丝毫越礼或者什么。”墨千道:“他就是想要收买你们的心,可是却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墨乔这时候已经明白了,道:“关路丛是想要他的武功秘籍。”墨千和仙儿也料到了此招,可是不敢确认。墨乔盯着张九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那紫蚕秘籍了?”言语中充满着怨念,显然墨乔极为不满。这是今天墨乔与张九年说的第一句话,她没想到自己与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张九年一愣,怔怔地摇了摇头。
仙儿道:“妹妹,你对他的事儿还不了解吧。公子……他把什么事情都给忘了,是因为那一年我碰到了一个老人,他说可以治的公子的病。”
墨乔一愣,道:“什么病?”
仙儿叹了口气,道:“那一年你坠下山崖了,是吗?”墨乔点点头。仙儿接着道:“这些事情我都是听方相公说的。”墨乔“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仙儿道:“你掉了下去,然后他被那常崇义打了一掌,也受了伤。性命垂危,后来那方相公过来追杀常崇义,他才得已活命。”
墨乔嘴唇一动,想问出来话,可是却没有说。仙儿道:“这些事情本来我是不知的,刚才方相公过来说,我才知道。嗯……我在白枫堂里见你们很久还没回来,后来那小狼过来招呼,我才赶过去看了。见到奄奄一息的公子。”
墨乔听到这里,眼睛里已经又救出了泪,因为当年张九年待她的好在这时候又出来了。
仙儿看着墨乔,接着道:“他那时候吐了许多血,却说要跳下去寻找你。我哪里肯啊,说跳下去哪里有活命在?可是他不依,还是要下去。”墨乔想象着当年的情况,不由得眼泪一颗颗滚下来。仙儿道:“当时我以为你掉下去,已经没命了。可是他执意要下去,我们便从山路上下去了,寻找了几天,也没有踪迹,想来妹妹你落在的地方难寻。”仙儿不愿意在墨乔面前多说关于自己和张九年二人共处时候的话,因此只是简单地一过。可是当年的事情危机,哪里是如此云淡风轻的两句就说完的了?
墨乔道:“我是被层层孔雀救的,后来千儿过来把我带了回去,你们自然寻不着了。”
仙儿道:“当时我真的以为你绝难活命了,而他却变得疯疯癫癫,想来是因为你掉下去让他心里着了魔。”墨乔垂下头,心里却早就没有了刚才对张九年的怨念。
仙儿接着道:“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了,我们从谷里出来,一路到了这里。路上他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一个老人便给了药丸,说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既然没有心药,只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了便好了。当年我真的以为你不在了,因此便如此地让他把药服了,便成了如今的这样子。”
墨乔声音微颤,道:“这……这就没办法治了吗?”仙儿垂下头,道:“原来是有解药的,可是解药却不翼而飞了。”
墨乔头一懵,差点昏晕过去。这些年张九年和仙儿这样子做了夫妻,那也罢了。可是如果真的就这样他把所有的往事都忘了,那么还要怎么救治?若是没有仙儿,那也罢了,不过再跟他好一场而已。可是他是这么痴情的人,现在心里想的定然全都是仙儿,我却怎么是好?
更让墨乔隐隐担心的是就算真的有了解药,他什么事情都记起来了,可是他和仙儿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在他心中的感情到底谁轻谁重却也说不清。
想到这里,墨乔只觉得前面一片茫然。过了许久,她垂头道:“罢了罢了,就当那年他已经跳崖伴我死了吧。”说着就起身要去里屋去。
众人不明白墨乔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墨乔过去把颂儿抱在怀里出来了,她看着怀里这个娇小的女孩儿,凑过去碰了碰她的脸蛋儿,就要出去。
张九年陡然站起,墨乔回头一看,心里简直如万蚁噬咬一般。她这一回头,却没有想到自己,心里这时候是却在为颂儿着想,因为没想到到了最后,颂儿还是没有爹爹。
墨乔将要开门,手一动,颂儿醒了。张九年忽然叫道:“慢着。”墨乔吓了一跳,不敢再动手。颂儿醒来了,墨乔仍然抱着她,颂儿挣扎着站到地上,墨乔抓住她的衣服,好站的稳。
张九年离了凳子,往前两步,沉声道:“别走。”墨乔鼻子一酸,忍住没有流下泪来。张九年蹲在地上,抓住颂儿的肩膀,往自己身前一凑,轻声道:“你怎么这么瘦。”
墨乔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又滚滚地落下,滴到了张九年肩膀上面。
这时候那边的仙儿却也忍不住了,她拿出帕子轻声抽泣。也不知道是为这个情景感动,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担忧。或许两者都有吧,谁知道呢。
颂儿看到这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待自己,吓得不敢动,听到妈妈哭了,伸开手抱住妈妈,道:“妈妈别哭。”
张九年慢慢起身,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女。他认真地打量着,只见这个女人,身着淡红色衫子,足下穿的是一双银色丝织面的靴子。她的脸上有泪水留下来的脂粉痕,五官柔和,称得上是极美。头上珠钗的珍珠散发着隐隐的光芒,与她通身的气质略有些不符,可是却有一种别样的和谐。
他心里终于还是硬拉着承认了这个女子就是当年自己最为亲密的人,远比自身生命珍贵一千倍一万倍的人。虽然他并不能见过她,也想不起她的一点一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墨乔擦干净了泪,对颂儿道:“他就是爹爹。”颂儿很惊讶,可是也只打量了一眼张九年,不敢多看,对妈妈道:“咱们出来就是找他吗?”墨乔苦笑了一声,道:“正是。”
张九年过去轻轻拉住了颂儿的手,因为他也想不到这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就是自己的女儿。在这时,张九年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就是无论怎么回避,也回避不了有一个女人曾经这么爱自己,而且还带了自己的孩子过来。
可是压力归压力,张九年并没有觉得难受。他自己虽然不清楚过往的事情,可是他坚信这事情错不了。就算这件事情能够回避,他的担当也不容许他去逃脱的。
这时候墨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张九年把什么事情都抛了,可是这副神态,终究还是当年的模样。
仙儿过来了,她知道这事情就这么确定了。张九年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就算自己“侥幸”与他过了几年,可是张九年就是张九年,总有一份子是归于墨乔的。现在仙儿不知道到底自己的那一份子大还是墨乔的那一份子大,可她自己究竟是占了一份子的。
仙儿回想起来当年自己在妓院里过得糟糕生活,觉得如今自己能到这地步,已经是不敢奢望了。虽然她过了七年无与伦比的美好时光,可是能舍能留。这正是仙儿最迷人的地方。
她有私心,可是更能够把握分寸。她会追求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与张九年的爱情,可是她也不会无法掌控自己的私心。若是如此,张九年或许当年也不会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