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往前拨。

拨到燕子还没有进入据点的某个时间段，那个时候，她收到了郭嘉援助的请求。

临时驻扎地。

“大小姐，我反对这次行动。”全程参与的毅将直截了当地说道，他压根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意图，“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撤出F区，没有必要再去搅这次的浑水。”

参谋也赞同毅将的意见。

“这次的损失已经算是亏本了……这次的情况很特殊，恐怕总部那边会有很严重的责罚。如果不是因为旅团的话，恐怕我们连交代都交代不过去。”

“你的意思是，幸好是旅团挽救了我们？”

燕子怒气冲冲地瞪了参谋一眼，上次无意中被她秀了一脸的参谋倒也不敢自作主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可他的表情自然是不服。

算是他职业操守的坚持。

逻辑上、理智上，他说的都没错。黑市并不是一般的组织，它的核心成员构成不是战士，而是商人。对于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战斗，不是胜利，而是利益。只不过大多数，胜利是带来利益最好最快的途径。不过，优秀的商人不仅仅看穿了这一点，还要看穿该停手的时机。对于黑市来讲，抽身而去的确是上策，尽可能停止损失。燕子看了一眼摆在桌案上的书信，郭嘉的署名额外碍眼。

或许狐狸正因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完全没有想过要依靠燕子的力量。为了一群陌生的人，所以宁愿去死。这种白痴的事情，也只会有狐狸能干得出来。自己不就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更加迷恋他的吗？

但是，另一方面，来自情感上的复杂性驱使着想要让她行动起来。

“我想要参与这次行动。”燕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完全抛开了原有领导者的矜持，毅将刚想要说什么，望着她的眼神，毅将突然感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对完全不一致颜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到放光的程度，其中没有半点的失去理智，只不过，单单仅属于燕子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到底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眼神了？上次还是在三年前吧。也是分歧的关键，正是那时，她的坚持最终把黑市塑造成了庞然大物，五将的名声也在那时名扬于封锁区。燕子没有理会毅将，她固执地继续说：

“必须在这里找回场子，如果错过的话，怪物群肯定会得手，摧毁得不是一个据点，而是整个F区的信心，F区会垮掉的。对于黑市来说，就变成了永久的损失。”

“是占卜告诉给您的吗？大小姐。”

参谋适时地问。燕子是占卜师，这正是她被允许外勤的直接原因。假使是占卜的结果，那么就有重视的必要了。参谋正是这样的意思，燕子沉默了少许，才堪堪张开了嘴。

“不，这次我没有占卜。”

“……”参谋皱起了眉。就算是撒谎也好啊，只要她说是占卜，毅将再无可奈何也会同意。

“不仅是这次，接下来我也不会用占卜的手段。”燕子非常明确地说，她握紧了拳头。

参谋忍不住呢喃道：

“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您的目的吗？哪怕会输得很惨？”

“……可以这么说。”参谋和毅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他们最不爱听到的答案。幸好燕子话锋一转，“不过，谁说这次我们会输得很惨？”

……

“看来时机正好。”毅将抬起头，看着天空吱吱响的红色礼花。在旁边，参谋也隐匿在草丛和建筑物的夹缝中。他们身后，就像是小黑点在点缀一样，七零八落地隐藏在各种屏障的后面，有的人甚至用尸体做了掩护，就算凑近了瞅都未必发现得了。

“总算可以结束了。”参谋缓缓地呼了口气。为了遮盖气味，他们浑身上下都泼了怪物的血。虽然这样一来就等于于战场融为一体，不过代价也不少。至少……实在是太臭。毅将原本穿的衣服是黑色的，现在都混成了屎绿。“准备吧，毅将，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嗯。”毅将也做了一次深呼吸，他轻松地甩动膀臂，身体的骨节爆发出一系列的咔嚓声。他把自带锁链的长柄方形锤举起来。“现在正是复仇的时刻！”

“哦！”

这样的声势自然不可能再隐藏下去。脑怪诧异地回过头，假设它真有表情的话，现在必定是茫然的脸。它甚至以为它所听到的是错觉。因为脑怪明明听到了近乎漫山遍野的咆哮。这怎么可能？人类都已经被它逼到了死角，就算他们一个个都是斯巴达勇士，现在也该歇菜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如此充沛的喊叫声。

更何况。

声音实在是太近，太近。为了安全，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故，脑怪特地走在偏后的位置上。奇怪的是，声音的来源竟然将脑怪所包围，几乎就是在脑怪的身边呐喊。脑怪从蜘蛛兽的身上站起来，它惊恐地看着它的左侧。原本空无一人的原野，现在突兀地冒出不少的身影，甚至一些零散的侦查小怪都被包括了进去，它们都迷茫地瞧着从它们身旁钻出来的家伙，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之前的突袭计划并不是没有用，只不过天意难测，被旅团成员搅了局。这次，我们完全可以准备得更好，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出手，让旅团就算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也反应不过来。”

“可是，要怎么做呢？平原据点正如其名，是坐落在建筑物中的平原地带，连最起码的山都没有。就算准备了突袭小队，要藏在哪里？”毅将认真地问。他倒是承认燕子的说法，可惜理论只是理论，转变不成现实。

“这个……”燕子被问住了。

她刚要想说什么，参谋突然说道：

“不，有办法。在进入据点之前，我们连夜悄悄挖掘地道。就藏在地道里。一旦平原据点主动节节败退，就可以突袭到了脑怪。”

地道战。

多么简单的战法。

“不需要像抗战时华北地区把地道设计得那么复杂，只需要能够藏身就好。接下来就是挑选主力时，势必要选择一些存在感薄弱，会伪装和潜伏的成员。毅将也要亲自带队，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冲不进去，我想，脑怪肯定也长教训了，说不定会把自己旁边设置一堆怪物……”参谋滔滔不绝地说道，正说着，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了，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燕子和毅将。

“怎么了？”

“不，没什么……原来你真的会使用计策啊。”

“你们之前到底以为我作为参谋是来干什么的？”

“不是负责后勤吗？”“不是负责文案吗？”

“你们够了！”参谋不满地瞪了两个人一眼，他感觉自己的职业被完全小看了。“不过我能想到这个，大概也是我个人的原因。我在失忆之前，应该是中国中小学的历史老师，所以脑袋里不少有趣的东西。”

到最后燕子只能感慨：

“幸好你不是印度教师，不然你就会说让我们骑摩托了。”（这个梗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冲啊！”毅将大声地喊道，他率先上前，将手中的铁锤当做流星锤轮出去。庞大的冲击力卷起暴风，将冲锋道路上的小怪荡平。一只漏网之鱼凶猛地扑向毅将，在半空中还没有落下，参谋的刀便到了。刀锋轻易地将怪物的身体分为两半。

“不要小瞧我呢。”参谋自得地收回了刀。毅将连看他都没有看，沉稳地下达了命令，“跟我上。”

一小撮人，拼尽了全力，冲向了脑怪。脑怪慌张地指挥坐骑向旁边闪躲，一边不忘向周围的“侍卫”下达了挡住来袭者的命令。怪物们挨个挡在突袭小队的必经之路上，全然放弃了防御，仿佛它们也明白——挡不住的话，它们的王就要被干掉了。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最后的对手竟然是这玩意。”

参谋注视远处慌张逃离的可笑娃娃，在他眼里，脑怪就像是滑稽的毛绒玩具，还是卖不出去的那种。谁能想到，就这样人类身体连脸都没有的小丑、可能在路边见到它一只手就能碾死的杂碎，却让它成了气候，几乎将人类赶尽杀绝。或许，正因为它的弱小，所以它才无比的强大。

当然，参谋现在最想要做的，不是称赞它，而是把它弄死。

“上、上、上！打开口子，解决掉它，不要让它跑了！”

这次彻底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在这里解决掉它，就会被它解决，事情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让人想吐的程度。突袭小队就像是一把利刃，扎在了怪物群最柔软的腹部！

……

这是第二次的信号弹了。这次是红的。

伤痕累累的马丁倚靠在废墟的墙壁上，他感觉身体的各处都在疼痛，简直要把他拆个空。血色蜥蜴倒在地上，嘴巴不住地抖动。它的尾巴已经被斩掉了，庞大的身躯几乎支离破碎。让人绝望的是，肉眼可见般的，大小不一的伤口都在蜥蜴皮肤的粘稠液体下逐渐愈合。

自我治愈，自我再生。听说过蜥蜴断尾自救可以再长出来，谁也不知道谁家的蜥蜴连伤口都可以快速愈合掉。马丁的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不管什么时候昏迷都不会觉得奇怪。

“也许真的是年龄大了。”马丁压住呼吸的节奏，却忍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向暂时不能移动的蜥蜴。还有多少时间？一分钟，二分钟？也就是这样了，然后蜥蜴就会抬起头，轻而易举地把这个可怜的黑人老头吃掉。

它实在是太气愤了，连圆溜溜的眼睛里都遍是血丝。在之前短暂的时间里，马丁可以说是以透支一切力量的代价，吊打了它。几个血色蜥蜴在这样的打击下，也应该死翘翘了。

偏偏这只，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