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有席方想的那么的复杂。
明盛因只是失去了之前在外面玩耍的兴趣,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亲手害了那么多的人之后,还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沉重的思想和那日醉酒之后没有休息的很好,再加上这两日跟崔行水在外边表面开心实际上心事重重的几日,让她身体虚弱了几分,有了着凉的症状。
楚长沐现在正处于一种心里七上八下的时期,自然不能够让明盛因去骑马跟在队伍的后面,于是这两日明盛因都是跟在楚长沐的马车当中养病的。
明盛因靠在马车上,人是舒服了几分,耳朵却又受起了罪。
“盛因,这是刚刚买回来的糕点,可想吃点?”
明盛因摇摇头,人恹恹的没有精神。
“还不舒服吗?不然我们到下一镇子好好地休息两天吧。”
明盛因又摇摇头。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来。
楚长沐三番两次的碰壁,一点都没有被冷落的难堪,反而是更殷勤地,一会儿给明盛因递水,一会儿帮明盛因披上一件衣服。
这若是方才从前的话,明盛因一定会非常的感动,而现在,明盛因只觉得这是心虚的一种表现。
她的心里还在挣扎,一方面不相信楚长沐会那么对待她,一方面却又觉得证据都已经摆在了面前还要这么自己骗自己很没有意思。
“我睡一会儿便好了。”
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了楚长沐的行为,明盛因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一副有几分不舒服的样子。
楚长沐一边连声让明盛因赶紧休息,一边却又似是感叹地谈起了和明盛因的初遇。
“那时候也是这样依山傍水的地方,你受伤倒在小溪边,我便想着这究竟是谁家的姑娘,生的如此灵动美丽。”
明盛因的思路也不由地被楚长沐拉回到了那个时候。
作为一只妖兽,她化形便是成年女子,照着一个姑娘化了形,在人间游玩,一切的事情落在她的眼中都是有趣的,与一般的人不一样,十几年的时间对她来说不过白驹过隙。
那日她在溪边编辫子,不提防那溪中有蛇,一口咬了上来,若是平常普通的蛇,也没什么,那只蛇偏生也是个修炼了许久的妖兽,明盛因修为要低于这蛇很多,对方咬完了人直接便跑掉了,留了明盛因一个人倒在溪边。
像是话本子当中写的一样,这时候楚长沐如同是骑着白马的王子一样救了明盛因,那年楚长沐才十九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明盛因很快便沦陷在了他的甜言蜜语之下。
明盛因的心有点痛,今年楚长沐已经二十五了,距离第一次见面六年过去。
她一直沉浸在他给她画的温柔的圈子中,从来没有试图过要走出去。
她当然也听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可是她并不在乎。
明盛因心里很清楚,楚长沐注定只能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作为妖兽化形之后至少有三百年的寿命,可楚长沐只是一个人而已,七十已经是古稀之年,更何况他还不一定能过到这个年龄,她也想着要去找转世之后的楚长沐,只是谁又能知道他下一次究竟会托生成什么样的角色。
所以她并不在乎楚长沐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王妃,也没有在乎后来这六年中他所娶过的任何一个侧妃,她高高在上地看着那些女人为了子嗣后代,各种费尽心机,而她却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有她的关心就好了。
每一次与郑侧妃唇枪舌战之后,楚长沐都会及时地安抚她。
这对明盛因来说,已经是胜利。
她从来没有起过任何的疑心。
直到这次。
她发现也许以前所有的事,都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样子的。
“盛因?已经睡了吗?”
明盛因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楚长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好好睡吧,我出去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明盛因还是没有说话。
楚长沐下了马车。
车里终于安静了,明盛因能够更加专注地开始想之前的事情。
实际上,楚长沐这六年中对她的关心,数不胜数,却明显都是这种浮于表面的,他说要带她去做什么,每一个都没有实现过,每一次说了什么甜言蜜语,让她感动了一番之后,都会带有目的。
明盛因不想在多想下去,她只是希望之前那些事情,至少是他发自真心的。
心中天人交战。
回去的路比来的路要快了很多,明盛因睡得昏昏沉沉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见了跟在最后帮忙拆卸东西的夏侍卫,那双长长的眼睛中,带着笑意,看向明盛因,与她打着招呼。
明盛因不动声色地向王府当中走去。
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碎了一地。
那双眼睛呵,那双眼睛啊。
一个踉跄,之前为冲破遏制法术的玄铁所受的伤似乎牵涉了五脏六腑,呕出了一大口的血,明盛因扶住了旁边的门。
夏侍卫第一个发现了明盛因的不对,忙跑了过来。
“明姑娘,需要属下帮忙吗?”
明盛因摇摇头。
视线落在了正吐在朱红的门槛上的血上,居然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更红一些呢。
明盛因苦笑。
“你去忙吧,我没事。”
夏侍卫伸出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不知道明盛因为何突然如此。
许幕僚站在原处,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当真是有问题啊。
伸手招呼了夏侍卫过来,附在夏侍卫耳边耳语了几句。
夏侍卫表情有几分的诧异。“这……万一王爷问起来?”
“你放心,我自会与王爷解释的。”
夏侍卫点了点头,仍然地有那么几分的不理解。但是他也知道许幕僚在王府中的地位,自然不会多嘴。
在瑾王府中简单地休息了几天,明盛因约了晏正延出来。
还是熟悉的酒馆当中,明盛因坐在了从前做的座位上,窗外凉风习习,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好上几分。
店小二一看是明盛因,殷勤地过来接待,明盛因简单地点了几份菜,却直等到菜凉了,也并没有动筷子。
晏正延过来的时候,店小二正一脸纳闷地看着明盛因。
“怎么不吃?”
明盛因的视线仍然看着窗外,“你有什么住的地方吗?”
“嗯?”晏正延疑惑了一下。
“我想着我毕竟不是瑾王府的女眷,总住在那儿也不好。”
晏正延愣了一下。明盛因在瑾王府中住了六年了,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间说出来这么一句话呢。
“是……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就是整日看着郑侧妃的脸色很累了,想要出来住而已。”
“要不……你去我那?”
明盛因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晏正延,又继续转向窗外,看着外边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了,你家中也会有别人的。”
“我在城外有一个庄子,只有几个仆人在,你若是不嫌弃远的话,可以搬到那里去。”
明盛因算了一下,道:“也好。我便先暂住两日,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再……”
街上的小孩子突然哭出了声儿来,明盛因的话中途断了。
“明姑娘?明姑娘?”
晏正延叫了两声儿,明盛因才回过神来,苦笑一下。“我最近……有些事情,到时候会与你说的。”
晏正延应了一下,心中却暗暗地奇怪。
他早就从楚长沐的话中发现了蹊跷的地方——楚长沐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明盛因,他对明盛因更多的就是利用,但是很可耻地他被楚长沐说服了,的确,如果看不上他对她的利用,那就想办法将她从他的控制中解救出来。
这次,是他第一次觉得他离她这么近。
晏正延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他自恃自己的才华,只要主上不是那种听不下去意见的人,就一定能创造出来一个太平盛世,因而对于楚长沐有时候的小狠毒和小脱线,晏正延没有很在乎。
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夺位么。历朝历代都会有这样的事情。
“晏大人的别庄需要几天收拾,我到时候搬进去。”
晏正延微微蹙眉,不知为什么,明盛因现在的眼圈有点红,他看了看街上,方才哭闹着要娘亲的孩子已经被拉走了,街上一切如同之前的情况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随时都可以的。”
“好,那我这两日就去吧,劳烦晏大人了。”
“晏某的荣幸,明姑娘不用客气。”
晏正延已经察觉到了明盛因的走神。又着实不好在现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着等着到了庄子的时候,他们便有的是的时间交流了,到那个时候再问也是一样的。
于是起身道:“晏某还有一些事情,明姑娘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晏某便将地点送到明姑娘那儿。”
“晏大人说一下吧,不要告诉王爷。”
晏正延有几分了然,还真是因为楚长沐啊,心中有点酸涩,又有点小欢心,若是真的是对楚长沐有了嫌隙,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与店小二要了纸张笔墨,直接写给了明盛因,明盛因看了几眼之后,将纸折起来放在了袖中。
“晏大人去忙吧。多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