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料之外

老婆对张慕润提到煤老板，点点头，“这次社会实践是学校给联系的，也算是指定的吧，这个煤老板据说很有名，不过我是第一次听到。”

张慕润说，“这个煤老板我倒是听说过，因为它离我们老家比较近，他的一些情况就在我们老家流传，我是当传说听的。”

老婆说，“反正对我们来说，这次的社会实践就是冲着他去的，传说他给学校捐了一笔钱，搞什么奖学金，学校领导就指定我们去给他树碑立传。”

张慕润扶扶他的眼镜，说道，“所谓的文学，现在也就是金钱的附庸，一个煤老板有什么可以树碑立传的？他对社会的贡献，有我们这些科学家大吗？也没有听说学校领导叫你们给我们鼓吹鼓吹。”

说到金钱，老婆立马就敏感起来了，“金钱的附庸就怎么了？没有金钱能活下去吗？你还好意思说你是科学家，有谁承认你是科学家？除非你是那种顶级的科学家，否则，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人家鼓吹你有什么好处？”

在老婆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张慕润也就懒得继续说什么了，只是说，“你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会弄一个小软件，只要你到了目的地，给我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短信，以后你就该忙什么忙什么，我都能掌握你的行踪，知道你的情况，咱们都可以省一笔通讯费用。”

老婆说，“好啊，这次出去的距离还挺远的，如果打电话，肯定是长途，很贵的。QQ什么的包括微信倒是也能信息交流，但是也要费流量的，流量也是钱啊。真的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说的软件要流量吗？”

“如果要流量的话，我还费这个劲弄它干什么？知识就是财富，表现在这里了。”

老婆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这个软件是不是时刻都在监控我？我还有没有个人的隐私？”

张慕润笑了，“哈哈，做贼心虚了吧？不过，实话告诉你，这个软件他不会侵犯你的隐私，除非你明目张胆地叫大家都知道了，我这个软件才会知道。这个软件只是用来跟踪你的定位情况，你去哪里它可以知道，可以绘制你的路线图，从而越来越聪明，甚至可以预测你的行踪。你的位置可以说明你的情况，你在那个位置干什么。他不管。”

老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原来她也是不戴表的，张慕润事件出来以后，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块高仿的表，看外观，完全是名表的节奏。

老婆说，“车应该在楼下等了，我得走了。”

张慕润就殷勤地说，“我送你出去。”说着就把老婆的拉杆箱提起来，向门外走去。老婆的衣服已经换好，跟在他后面。

考斯特中巴已经等在楼下了。参加社会实践的七八个学生已经在车里坐着了。他们并没有下车来等他们的指导老师，而是依然歪在车座上，各人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

倒是开车的司机，站在车旁，恭恭敬敬地等着。看见张慕润和陈夏荷一前一后地下了楼，男的手里提着个拉杆箱，就推测是要接的人。但是，司机并没有立刻迎上前去，他还要观察一下。

陈夏荷已经从车窗看到了她的学生，也有个别的学生，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向她挥手致意。所以陈老师也向学生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这一下，司机就确定，这个女的，就是他要接的人。他立马迎上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脸上露出经过训练的笑容，嘴角上扬标准的45度，“你就是陈老师吧？欢迎你乘坐我的车”

司机说完欢迎词，弯下腰，伸出左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陈老师就款款地上了车。这时司机转过头来，面露微笑，接过张慕润手里提着的拉杆箱，放到空着的座位上。然后下得车来，绕到车的另一侧，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转向陈老师，“陈老师，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陈老师点点头。车子就平稳地启动了。陈夏荷只是一名老师，她并没有过多地接触社会。可是，从她看到这个司机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老师了。因为作为老师，她从来也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可以说，她是被司机请上车的。在学校她每次上课的时候，包括所有老师上课的时候，都是自己走到讲台上。在走向讲台的过程中，如入无人之境，同学们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熟视无睹。一点点表示都没有。

什么师道尊严，陈老师觉得不提也罢。走在校园里，碰到自己的学生，有的学生反应奇快，早早地就闪了。反应慢的，低下头，羞涩地走过去了。只有个别的班干部，或者有过交往的，会点点头，小声地说“老师好”。

可是这个司机，却叫她享受到了领导的待遇。不过，陈老师可以确定，这个司机也一定不是学校的司机。如果是学校的司机，司机只会给校领导或者有权力可以坐车的领导表现出恭恭敬敬，对她这样的老师，既是一个校车司机，也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倨傲来的。

尤其是，司机征求她的意见，能不能出发。其实，是在等待她的出发命令。这一车人，都是她的学生，从理论和实践上，大学的学生跟老师是平等的，没有领导跟下属的概念。可是， 陈老师一点头，也只有她的点头，司机才敢挂档开车。

也就是说，司机给了她发号施令的权利。而她在不经意间，行使了这个权利。经过她点头同意，豪华昂贵的中巴车行驶起来后，她的心情格外愉悦。为什么高兴呢？她一下子找不到理由，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地高兴。即使在同车的同学仍然在低着头看手机，没有人跟她交流沟通的情况下，她依然兴致勃勃，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后来，她终于找到答案了。她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在司机的眼里，她是领导了。而领导都是有一定权力的。她的权利，就是这一车的人，都得在她的号令下行事。有了支配别人的权利，她就感到由衷的高兴。所以她的快感，是权力带来的快感。

而这种快感，是她以前多少年的教学生涯中，所从来没有过的。

车子冲出城市特有的拥堵以后，驶上了高速公路。放眼望去，前面的视野中，只有区区几辆小车在疾驶，好像整条高速公路，就是专门为这辆中巴车开的。跟刚刚在城市的拥堵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陈老师一时诗兴大发，有一股冲出樊笼的解放感。

特别是，高速公路两边，都是经过好几年打造的绿化带，高大整齐的树木快速地向后面掠去，上下车道之间的灌木丛也是近距离地满眼绿。一时间，陈老师觉得车子变成了船，在绿色的海洋中，乘风破浪，被甩到身后的树木灌木，像极了荡漾的绿波，细碎的涟漪。

直到这时，陈老师才体会到，古人说的天人合一，正是这种境界了。人天生就应该跟大自然融为一体。像自己整天在钢筋水泥的包裹下，背离了大自然的天赋，大部分时间都是郁郁寡欢，没有发自内心的愉悦。

尽管还没有走到目的地，陈老师已经对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了反思，对这一次的社会实践活动，有了新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