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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舔着脸

2018-06-16发布 6170字

言毕,乌远良躲到一边,俨然一副不管不顾的表情。胖哥吃完乌远良的药丸,脸色明显好转,也不再吐血,踉跄着站起来,满脸含恨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同生共死,却因为钱财而谋害自己的兄弟赵六。

赵六惊恐的看着胖哥,胖哥智力不足,但力大无穷,赵六负责出谋划策,而胖哥则负责实际行动,赵六见胖哥如此动作,心中不由发慌。

让赵六始料未及的是,胖哥沉重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我兄弟共事一场,今日若非大侠相助,我早已命丧黄泉。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既然你想全部得到,我给你有如何。”

胖哥说完后,向着一旁的乌远良深深一拜,感激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回报,定当义不容辞。”说完扭身离去,留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赵六。

在胖哥消失在黑夜,赵六才反应过来,不禁潸然泪下,看着丢在一旁的金银财宝以及地上的黑色血液,手里握着的短刀掉落在地,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幕,赵六悔恨难当,弯身捡起地上的短刀就要自刎当场,却不料拿刀的手被石块击中,再次掉落在地。

赵六疑惑的看着乌远良,显然未料到乌远良会出手相救,乌远良开口说道:“以死谢罪只是一种懦夫所为,你兄弟如此做法,说明早已原谅你,你寻死只会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让他徒增伤悲,眼下最应该做的便是追上他,与他一同回归故里,就此隐居。”

赵六听到乌远良所言,颇为感激,连声道谢后不管地上的钱财,夺门而出,未走多远,便被乌远良再次喊住:“在如此地方,安老头能够有如此多财富,其必定为不义之财,你等既然获得,那便拿走,虽说引起你们兄弟反目,但终究是你们两个舍命说的,拿回去也好填补家用。”

赵六再三感谢后,背起钱财,寻胖哥而去……

断牙站在乌远良身旁,心里感慨万千,但同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欣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断牙知道,经过此事,赵六与胖哥定会改邪归正,和和睦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乌远良看似不着边际,在关键时刻的作为还是充满着大意。

断牙突然发现,乌远良的表情很奇怪,眼角隐隐跳动,好像丢失什么贵重东西一般,只见乌远良掏出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仰天长叹:“借酒消愁愁更愁,古人不曾欺我,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从我眼前消失,若是让我那早已入土的师傅知晓,铁定从墓里爬出来找我索命,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大方,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拱手让人。”

悲天悯人的乌远良让断牙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在的这个乌远良才让人感到亲切,视财如命才符合他一代神偷的本色,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给断牙看。

“既然不甘心,我觉得凭你的本事,想夺回来自然轻而易举,何必这么沮丧。”断牙出奇的调侃道。

乌远良冷哼一声,转变到一副道风仙骨的模样,徐徐说道:“我踏雪无痕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盗圣,想要多少财宝还不是信手拈来,赵六与胖哥所得之物在我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罢了。”

乌远良的专长是自我聊天,现在的他表现尤盛,一方面不甘心那么多财宝在他眼前消失,一方面又乐善好施,视金钱如粪土,劫富济贫,这也是他到如今还是一贫如洗的缘故。

经过赵六与胖哥的事件,天边已隐隐发白,两人从义庄后面牵出马匹,向着赤红而去。也许是因为在长安城客栈内发生的打斗,让各方人马产生一丝忌惮,断牙两人一行还算是平静,并没有遭到伏击。

乌远良依旧是喋喋不休,不知闭嘴为何物的他谈天说地,断牙则依旧一副淡然表情,两人策马奔腾,累了就地休息,而后继续赶路。

漫无目的的赶路让乌远良很是苦恼,询问断牙为何一直向东,断牙只是笑而不语,使得乌远良抓耳挠腮,好不厌烦,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乌远良开始自我谈话,努力使自己忘记在赶路,而是在观光华夏大好河山。

望着眼前的群山,两人翻身下马,一路上两人劈荆斩刺,马不停蹄,乌远良并不知晓断牙的目的地,只是一路跟随,没想到在此群山处断牙便不再前行。

“来到此地,你我就需要弃马而行了。”断牙抚摸着跟随自己多日的骏马,看着一旁迷惑的乌远良,说道。

“恕我多言,我能问一下我们拼命赶来的地方,究竟是什么目的吗?”乌远良长出一口气,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允许身上沾一滴灰尘。

“你可知我们身在何处?”断牙依旧望着前面的群山峻岭,面露哀伤,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今我们已身在中原边境,此山位于中原与山西交界处,名叫女娲山,南北纵横八百余里,很多地方并无人类,只有一些胆大的猎户在外围进行打猎,但他们大多都是成群结队,没有敢独自深入的,哪怕是武功高强之辈,来到此地也是匆匆而过。我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自认为皇宫我都如入无人之地,更别提一座山了,谁曾想到,我差点命丧当场,成为野兽的腹中之物。”乌远良陷入追忆,脸上浮现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缓缓说道。

“在女娲山中段,那里有一处山林,因为常年烟雾弥漫,奇虫异兽遍布,更是被附近村民传言看见里面有鬼游荡,那里一时间成为附近数百里的禁地,无人敢涉足。”断牙的语气很平常,但乌远良能够听出,平静的语气中饱含着一股享受与思念。

乌远良虽说也曾来过此地,但因为受到重伤后,便匆匆而退,因此对此地知晓并不太深,听到断牙此话,对他口中所说的地方倒是充满了一丝向往。

“那个地方有一个名字,叫逍遥谷,是我师傅起的名字,我从记事以来便在此与师傅一起生活。”断牙陷入回忆,过去犹如江水般汹涌而至。

乌远良此时终于知晓此行目的,但逍遥谷这个名字他却从未听过,倒不是他孤陋寡闻,只是断牙的师父任逍遥退隐江湖多年,江湖上知晓任逍遥的人如今已很少再行走江湖,要么已含笑九泉,要么是各宗门足不出户的长老客卿。乌远良年纪不过二十七八,能够知晓很多江湖传闻实属不易,断牙从乎元口中得知任逍遥此生并未有多少好友,行事古怪,性格乖戾,且断牙忍至极,但因为功法奇特,武功高强,江湖鲜有敌手,那些败于他之手的人自然不会宣传,更是被列为各宗门禁忌,因此年轻一辈的江湖侠士并不知晓有此一号人物。

“女娲山号称狩猎者的天堂,这仅限于女娲山外围,越深入,危险越多,狩猎者是不敢深入的,哪怕你我此行也要小心,切不可掉以轻心,丧命于此。”断牙提醒道。其实他这么说也是多余,从乌远良逐渐认真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对女娲山依旧有一丝忌惮。

两人将马匹放走,收拾心情,向女娲山走去。

从远处看去,女娲山并无什么奇特之处,树木依山而立,因为冬天的缘故,树叶凋零,常年积累的枯叶早已将山体遮掩,只能让人大体看出山的形状。山体雄壮巍峨,大多都是高耸入云,和江南之地的丘陵形成鲜明对比。

逍遥谷所在之地位于女娲山中段,他们此时位于女娲山南段,从此处到达逍遥谷,饶是断牙两人,也许三日行程。

树叶常年积累,散发出一股恶臭,但断牙并未感觉到不适,现在的环境和逍遥谷比起来,还算是很不错的环境。两人很快来到山腰,断牙抬头望了眼陡峭的绝壁,回头望了眼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的乌远良,说道:“咱们攀爬上山顶,山顶并无腐烂的枯叶,环境要很很多,我们顺着山顶直穿而入,要比现在方便很多。”

断牙自小生活于此种环境,绝壁看似陡峭,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难题;而乌远良号称踏雪无痕,轻功自然非比寻常,虽说没有断牙熟悉这种环境,但作为一个盗神,在一眼看到眼前环境时,便可迅速调整心情,应对未知的难关。

断牙将装着无名刀的断刀套系紧,一跺脚向上越去,双手扒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反观乌远良早已在自己头顶不远处,正寻找着下一处的落脚点。断牙在暗叹乌远良轻功了得的同时,将全身气力运到手臂,手臂顿时青筋暴起,再次向上爬去。

断牙与乌远良若猿猴一般在峭壁上跳跃着,两人爬的兴起,互相比试起来,上升的速也是明显加快。两人若履平地,若非此处荒无人烟,恐怕早已引起无数人的围观。

女娲山山顶,断牙乌远良席地而坐,在静静的恢复着因为攀登绝壁而消耗的内力,此时的两人面色惨白,呼吸混乱,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随着内力的逐渐恢复,白色的烟雾从头顶散发而出。

内力恢复完毕,乌远良望着山脚下,因为寒冬,此时的世界有些发黄,到处是黄色的土地,唯一比较显眼的要是绕山而行的河水了,随风荡起涟漪的河水在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光芒。

女娲山南端山顶与从山脚下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是一片开阔的荒地,原本破土而出的小草此时早已发黄,成为了土地的养料,在山顶间歇性的伫立着光秃秃的树干,偶尔有些野兽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享受自然的恩惠。

断牙也是无声无息的盯着眼前的一切,他在吐蕃看到的是那种接近天的超然存在,如今看到的虽说是一片黄色,但心境却在无形中提升,他在逍遥谷生活无忧,和里面居住的动物打成一片,而后步入江湖,依照师父之命挑战各派高手,而后跟随乎元法师进行心灵的洗涤。

一眼望不到边的女娲山此时安静的坐落在此,俯瞰着大地万物,而女娲山只是华夏大地一座普通的山脉,泰山、华山、黄山、昆仑山等等的山脉均这样安静的立在华夏大地,见证着世事变迁。

而断牙在女娲山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存在罢了,虽说凭借自身功力可轻松跃上女娲山山顶,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全部的内力,若是在两人恢复内力的空暇,随便一个在世人眼里只是被统治者的野兽也能轻而易举将两人弑死。

天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想起师父任逍遥生前经常说的话,那时候的断牙无法理解任逍遥的无奈与恐慌,此时的他也终于感觉到了恐慌。这种恐慌随着他思维的深入,越发增强。

乌远良感觉到断牙心境的变化,诧异的看着一旁静静无声已经入定的断牙,戒备的看着四周,生怕四周的野兽对断牙发起攻击。

断牙的面色急剧变化,时而微笑,时而疑惑,仿佛心里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斗争。

太阳缓缓的落下山峰,去滋润山另外一边的世界,太阳是公平的,哪怕山的另一端此前经过何种变故,依旧可以得到太阳的抚慰。送走太阳,远远的月亮高挂陆穹,皎洁的月光铺洒大地,白天出来觅食的野兽也销声匿迹,早早的进入窝里。

断牙从入定中醒来,发现乌远良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你说,天的尽头是什么?”断牙向着虚空说道,似对自己说,也似对一旁的乌远良说。

乌远良没有理会断牙,准确来说,他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他自入江湖,一向洒脱,以超越自我为准,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挑战自己,就是有价值的行动,至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从来不去思考。

见断牙已入定完毕,留下断牙在此地,扭身几个跳跃,消失在断牙视野范围内,再次出现手上多了一只沉睡的动物,这只动物体形粗实肥大,四肢短,耳壳短圆,眼小鼻尖,颈部粗短,前后足的趾均具强有力的黑棕色爪,前爪比后爪长。脊背从头到尾长有长而粗的针毛,颜色是黑棕色与白色混杂,呈现棕灰色;鼻端具有发达的软骨质鼻垫,类似猪鼻;四肢较粗而强,趾端均生有强而粗的长爪,爪长近似趾长,显然是一只冬眠中的獾,却不知乌远良是从何处抓来这么一只。

乌远良对吃很是讲究,用短刀剥掉獾的皮毛,而后又除去里面的内脏,用树枝将清理后的獾窜起来,胡乱捡了些杂草和枯枝,生起火来,而后在火上支起架子,把用树枝窜起来的獾放到上面。

断牙的话很少,只是平静的看着乌远良忙里忙外,在认识乌远良之前,断牙只是简单的吃一些野果,哪怕是冬天,也只是简单吃一些早已准备好的干粮。

对于烤肉,乌远良早已轻车熟路,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女娲山顶,手握当世重宝的两人吃着獾肉,看着明月高悬的陆穹。

“你入定了?”乌远良吃了一口肉,说道。

“我不知道,在内力尽数消耗,看到大地天空,想到近年来的经历,脑子里突然想起师父一直挂在嘴边的话,那时候他经常坐在树屋里,望着日月星辰喃喃自语,天的尽头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有时候会问我,我就说,天的尽头也许是一片树林。听到我的理解,他都会笑着把我拉到他旁边,宠溺的摸着我的头,那墙的后面又是什么呢?”断牙陷入追忆,从他进入女娲山时,他似乎越发喜欢回忆当初的一幕幕,喜欢回忆曾经和那个慈祥的老人一起生活的场景。

“天的尽头还是天,古语有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生活的世界本就是一个谜团,解开这层窗纱,会发现窗纱的背后还是一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我们以前未见过而已。”乌远良苦笑,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儿时的世界就是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以及那狭窄的土地,等他离开那片土地,来到外面的世界,他儿时的世界就是未捅破窗户纸前的世界,而江湖就是另外一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存在,时间久了,也就熟悉了,也许江湖外还有一个世界,只是目前的他无法知晓罢了。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师父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慌。”断牙徐徐说道。人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忌惮,就好比黑夜,同样的道路,白天走,心里坦坦荡荡,如若晚上走,对黑夜的恐惧会占领整个心田,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丝恐慌,其实黑夜和白天都一样,只不过是看在眼里的世界不同罢了。

断牙的师父看到的世界不同,因为他站在的高和常人不一样,耕作的农民眼中的世界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江湖侠客眼中的世界是武林至尊,而任逍遥此生阅历无数,经历坎坷,他眼中的世界又岂是简简单单看到的东西。只是这一切,如今的断牙根本无法知晓任逍遥眼中的世界。

逍遥谷位于女娲山中段的一个山谷里,女娲山南北纵横八百余里,基本上都是一些未被开垦的山林,野兽珍禽多不胜数。逍遥谷也不例外,逍遥谷四面环山,逍遥谷就位于盆地中央,因为雨水充分,这里多数都是参天大树,且常年阴湿,毒蛇、老虎等动物遍布,但逍遥谷有一处位置却是极为安全,这里四周被荆棘包围,在荆棘外围,更是人为的种了一圈能够屏蔽毒虫野兽的植物。逍遥谷的屋子建在树上的开叉处,以此来抵御此地的湿气。

在屋子旁边有一个被掏空内心的树干,里面安放着的正是任逍遥,任逍遥纵横江湖多年,获得奇珍异宝无数,多年前在西域寻到一个防腐珠,生命大限将至之际,交代断牙一些事宜后,含珠而去,而后由断牙将他安放在树干内部。

而在树干不远处,一只白色的狼闭着眼,百无聊赖的坐着,当年被断牙抓来,成为断牙的儿时玩伴,狼向来是骄傲的动物,被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抓住,对它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耻辱,无数次试图逃出这个与外界隔绝的逍遥谷,但最终还是被断牙抓住,且多次被它不屑一顾的断牙打伤,久而久之变成了断牙的宠物。断牙离开逍遥谷,留着它在此守候任逍遥的尸身,一转眼已经五年过去了,白狼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断牙暴,如今有的只是安详。

突然,白狼睁开犀利的双眼,跳跃着爬上当年断牙居住的树屋,仰天发出长啸。

此时,逍遥谷外面,衣衫褴褛的断牙与乌远良安静的站在那里。断牙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哪怕一向无丝毫情绪波动的他不仅有些伤感,这个曾经伴他无数岁月的地方,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年欢快的笑声,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木。

听到狼啸,断牙会心一笑,这个曾经被自己抓来的白狼,没想到自己消失五年之久,这么远的距离还能识别出自己的味道。断牙向着逍遥谷也发出一声吼叫,他的吼叫暗含内力,震的四周群鸟惊起,震的本来还懒散的灰熊快速向自己的窝奔去。

得到断牙的回应,白狼跃下树屋,奔向断牙所在之处,那些阻挡野兽的荆棘树木对白狼来说如若无物,巧妙的躲过任逍遥设置的机关,不一会便来到外面。

看到断牙,白狼纵身一跃,直接把断牙扑倒在地,亲昵的用舌头舔着断牙的脸颊,一人一狼一阵腻歪,让一旁向来独来独往的乌远良甚是羡慕。

“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能够识得我的声音。”断牙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满足,他的童年基本上是和任逍遥一起过,任逍遥对他虽说和蔼,但在练功上,从来都是严师,一丝不苟,稍有差池,都是严惩。虽说白狼是野兽,但对于少年的断牙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玩伴。

白狼依旧舔着乌远良的脸,五年来它一直孤守逍遥谷,未曾离开一步,如今再次见到断牙,心里自然欢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