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窦天权的要求,这段时间李二留在了上河街。留在那边,一是筹备江湖海底火锅店重新开张的事。当然了,还有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得替少爷,往江水里扔两块写有甜言蜜语的水电报给白姑娘。
头几天,窦天权和李二往水里扔了十几块水电报,那白姑娘分明看见了的,可她没肯给一点回应。
窦天权沮丧得要命,回去就赖在窦璇的房间不走,逼着她想辙出招。待了解他真实想法后,窦璇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说,你还当真了?她可是嗨袍哥的。”
要说白杏嗨袍哥也是不得已,父母早逝,她和哥哥均由姨妈养大。据说白杏哥哥早年也是混袍哥的,后被对手枪杀。保护她的大哥一死,她和姨妈一家就饱受欺凌。本想加入堂口寻求保护,因她是唱戏的,没一个堂口肯接纳她。这下好,她红颜一怒,索性自己建了一个名叫懿友社堂口,并亲自出任舵把头。对外宣称懿友社就是女性庇护所,专门为那些被欺负而又求助无门的妇女出头。
第一个加入懿友社的人叫桃花。桃花不是她本名,白杏给取名叫桃花,是心疼她那张被打得红肿得跟桃花一样的脸。桃花嫁的男人是警察,在她眼里分明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这人不仅好酒好赌,脾气还暴虐得出奇。平时应他的声音小了挨打,动作慢了挨打,饭粒落了地挨打,跑娘家那更是要挨打。反正,在这个家里,她第一要任是出气筒,其次是供他发泄的对象。结婚两年,门牙掉了三颗,额头缝了五针,左手骨裂两次,脱臼无数次。父母做不了主,报官后人家又说这属于家庭小事。
这种日子生不如死,简直没法活了。在思考自杀方法的时候,却无意之中得知,在黄桷垭有一个专为妇女出头的懿友社。死都不怕,还怕屁,好歹是条路,于是果断加入了懿友社。
当时的懿友社,其实就白杏一个光杆司令。她同情桃花的遭遇,出头是肯定的。只是对手是一个身强力壮的警察,她就算有些身手,胜算也不大。关键时刻,和她一块在剧团唱戏的荷花姑娘,一拍胸脯,决定为她两肋插刀。
三女子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美艳动人的荷花被当成糖衣炮弹发射了出去,没花多少工夫,桃花的警察老公就眼神迷离,醉翻在地。那时候是腊月天,重庆冷得跟冰窖似的。仨女子可不管天气如何,三下五除二,将那醉鬼脱得精光,再来了个五花大绑。哗啦一盆几乎结冰的凉水下去,醉鬼那酒劲好像一下就清醒了,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吓得他一张脸惨白。
只见三个女子,一人手持皮带,一人高举火钳,这都是他平时对付桃花的惯用凶器。还有一人更是拿了一把硕大的剪刀,对准的目标是他肚脐偏下,喝酒前的柔媚不见了,全都一副凶煞恶煞的神情。没容他开口,荷花照准他大腿就是一火钳。平时不可一世的恶魔,扭动着身体像待宰的动物一样绝望地嚎叫。桃花受到鼓舞,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她举起手中的皮带,一鞭又一鞭抽打在男人脸上、胸脯上、大腿上,在男人的哀嚎求饶中,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畅快感。也就一一代烟的功夫,那家伙就被几个女人抽得像是从血缸里爬出来的一样……
懿友社的第一战,可以用首战辉煌来形容。桃花的警察丈夫不仅写下不再打她的保证书,还当着另外两个姐妹的面,向她跪地认了错。那成就感,简直没法形容。这事传出去立马引起了轰动,后来还上了报纸。要说,写这文章的记者也好耍得很,事情经过润色加工自不必说,末了还整了两句让人笑破肚皮的评论:现在的重庆女娃儿硬是要不得了,看那阵仗,就跟鹅卵石长了翅膀一样,硬是要飞起来打人喔。经过报纸这番推波助澜,懿友社的影响力理所当然就更高了。
“我晓得。”窦天权咬着嘴唇道:“只要不杀人放火,她做啥我都支持。”
“她岁数还比你大。”窦璇被窦天权那认真的样子逗乐了:“我可警告你,父亲和大哥,绝对不会让一个唱戏的女人进窦家门的。”
窦天权眉毛一挑:“我才不在乎。”
“嘿,我又不是白杏,你跟我表决心有啥用?”窦璇撇噘着嘴道。从内心来讲,她并不在乎所谓的门第观念。再说,情窦初开的男孩嘛,脑子发昏也是情有可原。当然,她也清楚,喜欢归喜欢,爱归爱,白杏要进窦家,可能性不大。所以,何必打击他呢,不定哪天新鲜劲过了,又喜欢上别的姑娘也有可能。就帮帮他吧,权当补偿对他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