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云叹了口气,慨然道:“虽然我们今天逃过一劫,但梅无忌不死,今后后患无穷。”
梅天寒缓缓地摇摇头,奋进余力道:“放心,梅无忌……不会重出江湖了。因为他要救薛龙儿,就必须耗去一生功力,他也活不成了。他之所以将薛龙儿带去别处疗伤,就是不想死在我们大家面前……我死了,他活着岂非也无趣。”
这便是对手的含义吗?
韩星忙跪到父亲母亲身边,唤道:“爹……娘……”
梅天寒眼神涣散,已然奄奄一息。但他仍担心韩星难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周天龙和众多高手。喘息着道:“星儿……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韩星知道父亲担忧的是什么,安慰他道:“您放心。星儿有办法应对。”
梅天寒依旧放心不下,嘱托韩飞云道:“韩兄……你……你要照顾好星儿……”
韩飞云连连点头道:“我会的。”
梅天寒十分感激,这才放下了心。转对上官婉玉道:“你是个好姑娘,保护好自己。”
上官婉玉望着梅天寒泣不成声。
梅天寒又唤独孤月,独孤月忙扑过来跪梅天寒身边。
梅天寒颤颤地拉过独孤月的手,放在韩星的手中。欣然而渴望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韩星、独孤月泣不成声。
梅天寒了却一桩心事似的,松了口气。转对冯云碧轻轻地道:“云碧……我……们……该上路了。”
冯云碧侧卧在梅天寒身旁,表情宁静而坦然。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美丽恬淡。她眼中早已没有了泪,连泪痕也干了。她慈祥深情地凝注着韩星,轻声道:“星儿,好好地活下去……”然后目光又转向梅天寒。温柔地道:“天寒,时候是不早了。”
直到此刻,韩星才发现地上的血实在太多太多了。惊恐地向冯云碧望去,一股鲜红的血还在从她的胸前往外流。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云碧拿了短匕刺入自己的胸膛,却没有人发现——除了梅天寒
韩星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冯云碧一手颤抖着抚摸着儿子的头,一只手拉住梅天寒,渐渐不动了。
她安然而宁静,脸上再没有往日的焦灼、恐惧、憎恨……
梅天寒深情地凝注着冯云碧,也伸手拉住韩星的手,渐渐不动了……
他同样安然而宁静……
韩星的心似乎也随着他们死了……
上官婉玉、独孤月失声痛哭。
韩飞云及四友也禁不住潸然泪下。就连茫然的独孤峰也禁不住酸楚。
僵了良久,韩星才感觉父母的手已然凉了,但他仍静静地卧在二人之间。仿佛这样便是天伦之乐、天长地久……
突然——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大群手持各种兵刃的人物,鱼贯而入,在院门口一字排开。面对着眼前的情景,几分诧异,几分费解……
韩飞云惊喝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周天龙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来,面对韩飞云,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韩飞云淡淡地道:“没事。”
周天龙道:“那就好……”
韩飞云道:“师弟此来何意?”
周天龙道:“梅天寒已成废人,所以我决定趁着良机,永除后患。”
韩飞云苦涩一笑道:“难道师弟不知真正的‘患’是何人吗?”
周天龙眼中内出几分不安,高声道:“当然是梅天寒……”
韩飞云目光如炬,盯着周天龙道:“但是他已经死了,师弟退去吧。
周天龙极力回避韩飞云的目光,道:“还有韩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上官婉玉愤然道:“好一个斩草除根,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天龙道:“斩除后患!既然梅天寒已死,还请师兄为江湖安危着想,大义灭亲。”
韩飞云颔首道:“好……很好……”转头看了看上官婉玉,道:“师弟为了武林安危,无可厚非。你我纵然有心维护,也是难逃悠悠众口的谴责。不是吗?”
上官婉玉叹了口气。
韩飞云又看了看韩星道:“生死由命,星儿你自求多福吧。”说着上前拉住上官婉玉的手,走向周天龙。
上官婉玉竟然没有拒绝。
周天龙心头暗喜,无论上官婉玉怎样怨恨于他。只要韩飞云不知道事情真相,只要韩飞云不阻止……韩星就必死无疑。
可突然间周天龙觉得不对头,以上官婉玉的性情,她不可能不据理力争……
可惜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一柄利剑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上官婉玉的剑。
韩飞云依然从容不迫,看了看周天龙身后瞠目结舌的一群高手,然后转向独孤峰和四友。喝道:“带他们走……”
独孤峰和四友立刻会意,闪身移步,分别提起韩星、独孤月、梅天寒和冯云碧的尸体。几个起落,便翻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 …… ……
独孤峰轻功甚好,四友的轻功竟然也不弱。转瞬之间,众人飞出数十里。
当麻木的韩星重新有了感觉时,第一个想到的是韩飞云和上官婉玉的安危。他想回去救他们,但独孤峰和四友劝住了他。
独孤月道:“当务之急,是先将义父义母入土为安。”她早忘了和冯云碧之间的仇恨,改口称她为义母。
韩星似乎仍然无法接受,父母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事实,又痛哭了好一阵。才和大家一起用藤条树枝做了两幅担架,抬着父母的遗体踏上了返回天寒谷的山路。
第二天夜里,众人来到了天寒谷,本来想静悄悄地回到花园。但一踏入天寒谷,便守候在谷口的村民们围住了。
村民们第一眼便看见横在担架上的梅天寒,纷纷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好一阵,人群中走出了大奎,他走到韩星跟前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拱手道:“从此以后,您就是我们的谷主了。”
韩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问梅天寒的死因,也不问其他,便认定自己是谷主。
大奎看得出韩星的疑惑。伸手向旁边的一位老者要了一幅卷轴,在韩星面前缓缓打开。
韩星一看,那上面画的竟然是自己,不禁又惊讶地看了看大奎。
大奎道:“这幅画一直在村里,其实那天您初到村中时,大家就已经认出了您是谷主的儿子。您不愿意承认,所以我们没有说破。这幅画是谷主故意放在村中的,他说若有着一日他身遭不测,不要问缘故,就让他的儿子继续保护我们……”
韩星望着梅天寒,这才明白何以当花园有变故时,村民们那样盲目地相信自己的话,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大奎继续道:“我们已经去过花园了,仆人们的尸体已经埋葬。我们也找到了小谷主和女谷主的坟墓……我们不知道花园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晓得一定是我们的力量不能够挽回的,所以公子才有意相瞒……我们能做的只是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韩星凝望着村民们,心头铭记父亲的嘱托。道:“大家放心,我会继续承担父亲所承担的责任。”
村民们个个躬身为礼,然后一起簇拥着韩星等人,走进了花园。
偌大的花园,灯火通明。无数飘荡的白幡,寄托着村民们的哀思,也召唤者逝者的亡灵。
韩星将父母的遗体安放在梅天寒精心设计的那间卧室当中。
曾经不知道多少个夜里梅天寒在这间卧室当中,默默地期盼着能和心爱的妻子,一起畅饮赏月……
如今,如愿以偿了。只是安详地躺在床上的他们无法欣赏头顶上皎洁的月光。
当天夜里,韩星便迫不及待找到原来关押那个戏子的假山。因为母亲在临死前说过,她没有杀伯父,她就将她关在这里。
打开机关后,梅天傲果然走了出来。
众人一片惊讶,以为梅天寒活了。
韩星又是欣熨又是伤心,抱住伯父嚎啕大哭……
因为迟迟不愿意接受父母双亡的事实,所以迟迟不愿意将他们下葬,日日夜夜守在床前,不吃也不睡——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灵魂交汇,他才能感受到他们的爱抚。
逝者已矣,在梅天傲、四友、独孤月和到了天寒谷之后才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独孤峰的劝说下,韩星终于忍痛和村民们一起将双亲入土为安。
短松明月,两抔黄土。让人在惋惜中慨叹,在叹息中酸楚……
十日以后,出谷打探的四友匆匆回到谷内,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周天龙将韩飞云囚于钟山,并扬言:“三日之内,若韩星不前来受死,便以韩飞云之血祭奠英灵。”
事实上周天龙已经控制了整个江湖。楚悠然朱阳等人虽然不太赞同周天龙的做法,但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暂时委屈韩飞云——何况周天龙一再强调即便韩星不出现,也死都不会让韩飞云有恙。即然是做样子敲山震虎,干脆就一起将戏做足吧。
无论周天龙是否真的会杀害韩飞云,韩星都决定上钟山。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已经遍体鳞伤的韩飞云再去承受指责和非议。
当天韩星将大奎叫到身边,嘱托了他一些谷中事物。然后将一本流星剑法交给了他,说这是一本强身健体的剑技,让他闲暇时组织村民们循序渐进的习练习练——他是想,如若自己回不来,至少大家可以有一技傍身,可以抵御突如其来的进犯。
至于天威剑,他交给了梅天傲,他知道凭伯父的能力一定会有更大的突破。他希望伯伯能代替父亲守护天寒谷。并嘱托四友和独孤兄妹,如果自己不在了,帮他照顾好天寒谷的村民和伯父。
独孤月泪眼汪汪,但满是坚毅。她知道韩星此去凶多吉少,但无论生死,她都会跟着他……
韩星知道自己劝说不了独孤月,便和她一起在当夜偷偷地潜出天寒谷。
到了谷外,突然发现四友和独孤峰已在那里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