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七再也没有出现过宫中。
容陵自登基以来甚少有这般惆怅的时候,忽然间地便觉得自己仿佛是老了很多岁, 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很少感觉到如此的郁闷以及愤怒。
“皇后宫中可有异动?”
“回皇上,坤宁宫中一切如常,许嫔之前去坤宁宫和皇后娘娘提起过如今仍旧有人借款的事情,皇后娘娘这两日正忙于处理这件事情。”
容陵点了点头,勉强平息了一下自己胸中的郁怒。
“摆驾坤宁宫吧。”
路公公掂量了一下如今的情况,有几分的犹豫。
“怎么。”
“奴才想,皇上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娘娘与……六王的关系。”
容陵的脸色以一种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路公公两膝一弯便跪在了地上,“老奴斗胆,虽然皇后娘娘进宫之后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对六王爷的感情,但是……六王曾经在北境之时与顾大公子有接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容陵脸上淡淡的没有继续说什么,不过明显已经是听进去了的状态。
没有 再说摆驾坤宁宫的事情。
顾灵筠得知徐七死了的事情已经是又一日之后的事情了,想想忽然间也有一些很是奇怪的地方,依照顾灵筠对容陵的了解,这个疑心病极重的人早就应该冲上来试探东试探西了,此次居然依然反应都没有。
顾灵筠眯起了眼睛,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她并不想承认的可能性。
也许是。
这次容陵已经对她不信任到不需要试探的地步了。
所以当容陵要组织秋猎的时候,顾灵筠是非常非常的好奇的。
秋猎?现在京中这种形式,容陵居然还有心情秋猎,是不是太过安逸了一些了。
这次秋猎的名单很长,后妃当中顾灵筠与方莹自然是不会落下的,让顾灵筠惊讶的是许冰莹居然也在名单之上,再往下看,女眷几乎囊括了各个王府,顾青宁也赫然在列。
顾灵筠有点纳闷了。
顾家两个年轻一辈儿的在丁忧,此次自然没有出席,顾灵筠大致地又扫了一遍名单,晏临被留在了京中处理政务,桓坤与许耀君负责卫队,除容谨之外,各王府不需要带自己的卫队,虽然这种安排在某种情况下减下了不少浪费,却有几分太过明目张胆了。
顾灵筠笑容又淡了几分。
人么,不作死如何会死呢。
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走在了出京的路上,顾灵筠遥遥地看了一眼已经被抛在身后的京城,觉得即使是在回到这里一切也都会不一样了。
中途停下来的时候,容陵到了顾灵筠的马车当中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倒是在方莹处呆了很久,顾灵筠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想嘲笑一下容陵,他难道是觉得这样的行为会让顾灵筠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吗,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一些了吧。
不过顾灵筠还是没表现出自己太不屑一顾的样子。稍后启程的时候觉得方莹整个人好像都硬气了一些,顾灵筠冷笑,看着方莹就觉得这个女人就跟小丑一般,她着实是懒得搭理她。
到了营地之后,顾灵筠下车来,匆匆一瞥看见了顾岩跟在肃亲王府的队伍当中。
顾灵筠皱了一下眉头。
她一直对顾岩的印象不是很好,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觉得顾岩不是一个安定的人,然而肃亲王府中的人对顾岩好像都处于一种视而不见的羊奶子,顾灵筠便也懒得去管别人家的事情了。
晚宴之时顾灵筠胃口缺缺,吃不下去什么的感觉,从有几分闷热的帐篷当中走了出来,她眯着眼睛看着有几分远的方向。
实在是太黑有那么几分的看不清,不过顾灵筠还是觉得黑暗中的两个人有几分的眼熟。
她往前走了几步。
那人举起了刀子。
顾灵筠捂住了嘴。
直到刀刺入了皮肤中,人已经倒了下去顾灵筠才想起喊人。
帐篷周围有护卫,听见顾灵筠的惊呼声,一边人赶来看顾灵筠,一边的人已经到了另外的一侧将人摁住了。
外面的动静很快地就惊动了屋中的人。
呼啦啦地帐篷中出来了一众的人,容谨担忧的目光落在了容陵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冷笑。
顾灵筠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行刺的人身上——那赫然就是下午跟在肃亲王府队伍中的顾岩。
受伤的容楚已经被扶进了帐篷中,顾灵筠却着实地想知道顾岩为何要刺杀容楚。
被几个护卫反剪双手的顾岩不带着半点了暖意看着顾灵筠,冷笑,“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哪里都存在啊。”
其中一人呵斥道:“大胆,胆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顾岩仰天大笑,“我已犯死罪,还差这一条吗?”淬毒一般的目光看向了顾灵筠。“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如今面前的这些花团锦簇,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啊,凭什么你能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一切,别人就要付出生命呢。”
顾灵筠实际上是一头雾水的。
不过自然不能在顾岩面前露怯。
“你有话直说便是了。何必这般拐弯抹角意有所指呢。”
“拐弯抹角?不不不,娘娘怕是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吧。”顾岩的目光依次扫过容陵容谨,最后落在了顾灵筠的身上。“娘娘既然有着先帝遗诏,为何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皇上呢。”
顾灵筠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她昨日抽了个空与容谨见了一面,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而已,容谨说这次秋猎一定会与容陵摊牌,顾灵筠却不想是这个时候——她以为怎么也要简单的准备几分,但是现在还不是很确定,她不能顺着顾岩的话说下去,万一……顾岩不过就是在诓人呢。
“娘娘是不是心中还想着,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就摊牌啊,万一没有准备好呢,可惜你们已经没有时间准备了。”
顾岩张狂地一笑,“你总是端着自己嫡女的架子,对其他的人都不屑一顾 ,如今被自己不屑一顾的人破坏了计划的滋味如何啊。”
顾灵筠只稳了一稳,便道:“看来你今日是恨意满满了,就是不知道为何朝着二公子去了呢。”
“因为他该死。”顾岩双眼暴红,“我原本以为你们便够狠毒,没想到他才是最狠毒的一个人,这种人不死,便还会祸害其他人的。”
一个不提防,肃亲王便已经一脚踹了上去,脚下半点都没有留有情面,顾岩被踹得歪到了一边,咳了两声,居然咳出了血来。
“混账!一个下人罢了,也敢评议主子的是非!”
“主子?他是你们肃亲王府的主子,从来都不是我顾岩的主子!”
重点已经慢慢地偏移。
容陵猝然发难。
“朕其实也很想知道,顾家既然有先帝圣旨,皇后为何还会嫁入宫中,莫不是顾家的女子都喜欢纠缠于兄弟之间?”
顾灵筠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硬,浑身的血液也慢慢地变冷,她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转过头,看着喜怒不辩的容陵。
“你……再说一遍。”
气氛骤然地紧张了起来。每一个人都莫名的将心提了起来。
“怎么,朕说错了吗。”
顾灵筠毫无感情地看着容陵,与他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方嗤笑一声。
“你容家的兄弟每个都这么拎不清吗?”
这打击面广了一些,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顾灵筠,我哪点对不起你。”
“呵!你从第一天接近我,不就是在算计我吗?”仿佛是没有看见周围人的错愕之情,顾灵筠自顾自道:“你的每一声师妹,不都是在把顾家往悬崖里面推吗?”
容陵似是一瞬间地便释然了,“倒是朕勉强了你们,拆散了一对鸳鸯了。”
“不然呢,还要我三跪九叩感激涕零吗?”顾灵筠的视线越过容陵,看向了又低下头的桓坤,“景润元年,你刚刚登基,北境粮草骤然告急,你以如今时局动荡,无法调转为由,拒绝了我大哥的求救,景润二年,我四哥冒死把你从刺客的手中救了出来,就因为御史台几句挑拨,无功反过,景润四年,父亲主审,因为堂考贪污,父亲被连累,虽最后在晏大人作保情况下无疾而终,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十七天之前,我祖父无缘无故去世,胸口却留有内卫梅花针的伤痕。”
顾灵筠努力睁大了眼睛,一滴眼泪却还是滚过。
“你说,我顾家什么时候对不起你,值得你这般对待我们,哪怕你有一分的公平,也许都不会走到今天。”
容陵面不改色。
“这不是你们暗中谋反的理由!”
“呵!左右早晚都是乱臣贼子,还不如应了这虚名呢。”颇有几分轻蔑地看了一眼容陵,“我顾家向来傲骨,从来也不会任人践踏。”
容陵并没有太过愤怒,将视线转向了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容谨。
“你呢。”
“皇兄心里都清楚,何须臣弟多说。”
“那……来人……将朕这好弟弟和好皇后一并逮捕!”
顾灵筠站在那里没有动。
不带一点温度的目光落在依旧低着头的桓坤身上。
“皇上叫谁呢。”
容陵回过头。
许耀君安安静静地站在远处。
容陵的目光中带了失望……
“你……连你也……”
许耀君拱手。
“微臣不敢。可莹莹在宫中难过,微臣……实在于心不忍。况且,微臣也并不想成为第二个顾太师。”
那声“莹莹”惊醒了在一边的方莹,彻底地让容陵陷入了死灰当中。
居然……这样啊。
孤立无援啊。
容陵仰天大笑,自袖中抽出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中。
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可真是个长长的梦啊。即使是中间参与进去了也是累的可以。
“诶,好久不见你们。”
黑白无常进屋了之后,我难得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带着高帽子的范先生有几分恐慌——想必是之前被我吓了一次之后开始有阴影了。
“今日崔大人离不开,便由我兄弟二人来。”
“呀,这话说的奇怪,这本来就是你们的活计啊。”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说错了话,突然间就感觉空气静了下来,非常的可怕。
良久良久,谢先生方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
我隐约觉得,他们二人似乎是瞒着我什么事儿,二人匆匆离去。
我又缩回到了椅子上,仔细地琢磨着他们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越人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