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偏殿中,幽冥神君一脸凝重,坐在伏案前,威严黑色的脸庞,在这孤凉寂静的地府中,更显阴森瘆人,小鬼差缩着脖子躲在殿外候着,不敢进殿伺候在侧,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阎罗王,少不了一顿剥皮。
狐帝在判官的指引下,来到了阎罗偏殿前,只见小鬼差战战兢兢,心中更是疑虑重重,看了一眼判官,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是快步走进殿中。
判官屈身向狐帝行礼后,伸手招来小鬼差道“快去备茶!”
小鬼差应声,飘荡着身躯慌忙离去,判官回头望了一眼阎罗偏殿,叹了口气,自顾离去!
“狐帝,你可来了,叫本君好等!”阎罗王见狐帝急步匆匆前来,连忙起身笑声道,两君对面而坐,小鬼差颤抖抖端来热茶,放在了木桌上,一道鬼影嗖啦一声,逃出了殿外。
狐帝见状不觉好笑,看着暮色沉沉的阎罗王,轻声笑道“冥君今日竟有此雅兴,相邀本王来此博弈,可是本王来迟了一步?叫冥君心生不快,拿这些小鬼差出气!”
冥君黑色的脸庞,咧开一道口子,露出洁白的牙齿,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让狐帝见笑了,这倒也不至于,来!先喝茶!”
狐帝端起茶杯,仔细品茶,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稳如泰山,睿智如他,明知冥君相邀,必有深意,却是不急不躁,只字不提,处事波澜不惊的帝王之风,让一向暴走的冥君叹服不已。
冥君放下茶杯,看着狐帝开门见山道“本君请狐帝前来,是为了北疆王一案,此案涉及殿下,关乎天山的命运,本王不敢惊动天帝,着判官前去天山,以博弈为名,秘密请狐帝前来,商议此案!”
“噢!北疆国灭亡?此乃天意,白凌月下凡经历情劫,与之何干?”狐帝闻言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冥君起身缓缓叹道“狐帝有所不知,北疆王魂归神灵殿,不等期满面见本君,轮回于人世,没日没夜嚎啕大哭,凄惨悲愤泣鬼神,搅得地府不得安宁,本君昨日前去殿内查看,谁知那北疆王竟向本君控诉,北疆太子赫连卓木被蛇妖附身,夺去魂魄,灰飞烟灭。
白凌月联手蛇妖,将九尾狐族之宝紫晶瓶,注入蛇毒,制造梅花雨盛宴,观礼之人瞬间变成魔役,让北疆背下千古骂名,让他死不甘心,誓要为北疆子民,为赫连卓木讨回公道,还威胁本君,若是不能为他主持公道,他便告上天庭,面见天帝,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拼这一口气!”
狐帝惊闻此言,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来“是本王教导无方,赤罗谋逆,持紫晶瓶下界,意图杀害月儿,不曾想母女连心,紫晶瓶落到了月儿的手中,才让蛇妖有机可乘,如今事已至此,冥君要如何决断?”
白凌月为保三界和平,伸张正义,联手东来神君,智擒蛇妖,轻许诺言,骗走他的神魂珠为定情之物,不曾想这一念之间,竟欠下蛇妖一段人间姻缘。如今又因此埋下祸根,恩怨情仇纠缠不休!
“殿下经历情劫,下凡投胎记忆全无,若将此事赖在殿下身上,于理不合,紫晶瓶既是赤狐的随身之物,其莫逆之心为三界所不齿,此案待本君奏请天帝之后,再行定夺,只是狐帝你……!”
冥君闻言勾唇道,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正愁此案棘手,没想到狐帝一来,让案件山回路转,有了转机,此案罪魁祸首是蛇妖,推波助澜却是赤狐,与天山无干系!
只是此案一旦奏明天帝,赤狐必遭天雷击毙,赤狐的生母是天山王妃,狐帝一生的至爱,赤银将军唯一的血脉,也是狐帝一手带大,视如己出,莫逆已是让他痛心疾首,若是让他接受刑法,神魂俱灭,只怕狐帝会身心俱创,一蹶不振!
“本王教子无方,罪加一等,还有何言可诉?”狐帝摇头苦笑道,苍老的脸庞,溢满悲情和心酸,轻轻昂起头,咽下苦涩的泪水,心中暗自悲声泣道,雪儿,赤银,是我白画影有负重托,辜负你们的期望,原谅我!
冥君性子粗糙,此刻更是不知如何安慰狐帝,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站在狐帝身后,来回摆活了好几回,也没有做出恰当的动作,气愤之余双手往后一背,笨拙的嘴唇抖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来。
“赤狐的事,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要太过于自责!”冥君拍着狐帝的肩膀,轻声道,看他伤心欲绝,心中焦急万分,额头上冒出颗颗汗珠!
狐帝握紧拳头,支撑着颤抖的身子,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转身望着冥君,嘴角扬起一抹淡而苦涩的微笑,启唇道
“无碍,本王还能撑下去,冥君铁面无私,此案断不会因为本王的关系,偏袒赤狐半分,亦不会对冤魂的控诉置若罔闻,这点是本王最欣赏的,只是今日本王实在无心与你博弈,就此告辞,改天再来向神君讨教!”
“保重!”幽冥帝君轻声说道,将狐帝送出了阎罗殿门口,望着一缕青烟消散久久不能回神,良久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阎罗正殿内,判官连忙上前为其磨墨,伺候他起写奏折。
狐帝离开地府之后,一路恍恍惚惚,来到了天山大牢寒冰城,远远的望着身受极刑,瘫倒在烈焰石上,奄奄一息的赤狐主仆,心中五味杂乱。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直溜溜的站在了赤狐的面前,伸手一挥,一团烟雾吹过,拨开了赤狐披散的头发,露出他那惨白的脸庞。
只见他猛得一哆嗦,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向四周探望,突然间看见眼前站着的是,自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顿时全身来了劲。拼命的挣脱着锁链,剔骨弑魂的疼痛让他全身颤抖,腿脚瘫软。
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粗气,拼劲全身的力气,怒吼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我爹娘的命来!”
“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怪本王,这一切都怪本王,是本王对你过于溺爱,疏于管教,有负你爹娘的重托!”狐帝眼里溢满了苦涩悲愤的泪水,望着赤狐枯瘦如柴的身躯,别过脸去,摇头哽咽道。
“哈哈哈,哈哈哈!溺爱?疏于管教?你是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将我这小赤狐一并除去,以绝后患吧!可怜我爹对你赤胆忠心,你却夺其所爱,逼他走上绝路,我赤罗认贼做父数万年,为得就是报仇雪恨,手刃仇人,不想天不从我愿,今日沦为阶下囚,让你这无耻的老狐狸得势!”
赤狐嘶吼道,骨头缝中撕裂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荡,令他痛苦抓狂,身上的定魂神丹,护住他的神魂,让他免遭神魂剥离,魂飞魄散,可也让他意志清醒,饱受摧残!
狐帝不再言语,步伐蹒跚,走出了寒冰城大牢,身后赤罗仇恨的怒骂声不绝于耳,让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一口鲜血脱口而出,染红了原本洁白的雪地,双腿一软,跪在了雪地里,捂住早已失去痛觉的胸口,双眼顿时模糊。
挣扎着起身,幻化成一条雪白的狐狸,转身回眸,守望着寒冰城,嘴角依旧挂着一滴未干的鲜血,凄凉的双眸藏不住太多的哀伤,滴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扭头飞奔而去!
幽冥帝君整理好案宗之后,立即上奏天帝,将北疆一案移交天庭,天帝审阅之后,勃然大怒,一拍帝龙宝座,当下做出判决!
“赤狐危祸三界,残害生灵,处以天雷极刑。夺去神魂,永不超生,明日押上斩魂台,接受刑法,北疆王一生勤政爱民,功不可没,让其三日后投胎到蜀雁国,成为蜀雁国未来的储君,又将是一代明君,造福天下苍生!赫连卓木野心勃勃,企图逆天而行,称霸天下,千里南下求亲,居心叵测,自毁终身,此乃天意,不可再做纠缠!”
“启禀帝君,天山储君明日即将登上帝位,还请帝君开恩,待天山储君继位之后,再行处置那赤狐!”冥君听闻天帝旨意,屈身拱手道,就算是为了白画影尽一些绵薄之力,让他的心里好受点!
天帝高高坐在帝龙宝座上,神情严肃威严不可侵犯,眉头一皱,略加思虑,嘴角一勾,启唇道
“也罢,就按冥君说的去办,毕竟这赤狐是王妃亲生骨肉,也是狐帝一手带大,滋养灵魔神兽本就是死罪,本君见狐帝将其囚禁在烈焰石上,让他日夜遭受噬魂剔骨之苦,虽说这是酷刑,却能看出狐帝是为了保住赤银的血脉,成全至爱之情,兄弟情义,不负重托,可如今北疆王一案,搅得人神共愤,地府难安,本君已不能再姑息!”
“天帝圣明!”冥君屈身呼道,不敢再多加停留,接下圣旨,疾步走出天庭,回幽冥地府而去!
此时的天山,正为明日新君登位,忙得小狐狸们团团转,白凌月坐在狐狸洞中,望着眼前大红锦缎帝袍,没有一丝喜悦之情,昔日的大哥如今囚禁大牢之中,兄妹转眼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王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忧思成疾,卧榻在床,明日之后就要闭关修炼,恐怕天庭的圣旨也即将要来临,这一次父王是个真的救不了赤罗了!
“殿下,你还好吧?明日你就要继任大位,切莫为赤狐伤了玉体,让君上雪山加霜!”小岩小声的呼唤道,见白凌月忧伤深锁眉头,心中悲痛万分,暗骂赤罗是个祸害,早该魂飞魄散。
“本宫无碍!你下去吧!若无事不要来叨唠!”白凌月淡淡的说道,遣走了小岩,伸手扯过一瓶酒,独自消愁,脑中不停的晃动着东来神君的仙姿,明明触手可及,却是那般遥不可及。
心中愈加悲伤,手中的酒瓶一个接过一个,拼命猛灌下肚,待酒瓶满地泛滥,她的脚也如同踩着棉花,柔软无骨的身躯,倒在了榻上,闭上了双目,恍惚间,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想,猛地起身,自言自语道
“明日本宫就要继任这狐帝之位,身居高位,威严四海八荒,往后再也不能随性而为,今日我想见你一面,好想,真的好想,哪怕远远的望一眼也好!”
语毕,白凌月摇晃着身姿,环顾了一下狐狸洞,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表情,迟疑了片刻,转身化成一缕青烟,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