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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的第二年(七)

2018-05-26发布 3589字

1999年8月28日 晴

丹妹来信

今天中午,收到了丹妹的来信。

在信中她告诉我,六月份初中毕业后,她就没有再继续读书了。

目前,她在镇上十字街一个叫做“开心餐馆”的里面打工,每天从早忙到晚,一个月工资,只有不到二百块钱,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妹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丹妹是我在老家学开车时,师傅的大女儿,她小我五岁。

虽然在一起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丹妹一直把我当亲哥哥看待。

我到了部队以后,她经常给我写信说说自己的心事,快乐或者是难过时,她都非常愿意与我分享,我对这个妹妹,也是格外的珍惜。

每次收到她的来信,总是一字不落的看它几遍。

来信中,她写到自己遇到烦恼的时候,我的心情也会陪着她一起烦恼,为她担心;她说起妹妹学习自觉、刻苦、努力时,所表现出的那种骄傲神情,我能想象得出,她是为自己的付出,而感到心慰。

丹妹在信中告诉我,她每天的工作,除了要择菜、端盘子、涮碗外,还要收拾房子,洗饭店老板他们全家五、六个人的衣服,全是手洗,两只手都磨破了,但是她一直忍着,为了妹妹,她愿意承受这些辛苦。

她说我的师傅,放着好好的车不开,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赌博、下馆子,以前赚的“辛苦钱”,怎么能经得起如此这般地挥霍。

长此以往,家里的“老底”被掏空了,师傅没钱就向师娘伸手要,师娘气得不行,一怒之下去了广东的电子厂打工。

好好的一个家,曾经那么的幸福,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真是没有想到。

只是苦了丹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既要照顾小的,又要兼顾老的。

听丹妹说,她的妹妹在家里经常吵着让她把我从部队,写给她们的信读给她听,然后妹妹骄傲地对她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当女兵,比斌哥哥还要帅!还要神气!”

多么好的两个妹妹啊!等斌哥哥探家的那一天,一定去看你们。

1999年9月5日 晴

单杠突破

下午训练结束,到菜地搞生产。

我挑了几担水浇完菜地后,见没有什么事了,便带着张黎明来练练器械。

双杠七练习“杠上大回还”这个动作,360度一圈后接前摆上杠,练了好久我都练不会,“大回还“的难度和危险系数有些大,我准备暂时放一放,改攻单杠七练习。

我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细沙,左右手掌合力搓了搓,当作是给前些天受伤的手消炎了。

张黎明站在单杠的一侧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拍拍手鼓励自己一下。

上杠试了试单杠七练习,没有想到全套动作居然一次性成功完成,特别是我的下杠动作,双脚踩杠弹出,下落时旋转180度,一个展腹接收腹,双脚还能站得住,感觉今天如有神助。

哈哈哈!有点体操动作员的样子,我开始飘飘然了。

上个月练习单杠七练习下杠动作时,右手食指和中指的老茧被拉破了,痛的几天没有碰杠。在那几天里,看着张健、刘春华、陈文进他们都在有意识地尝试着练习七练习,我的心里痒痒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落后。

今天下午,终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反超了他们。

杜安军从饲养班调到了炮四班,99年度兵张柳春接他的班,下去养猪了。

我们在练单杠的时候,杜安军跑来“凑热闹”了。

这家伙下去养了大半年猪,把猪养得肥肥的不假,顺带把自个也实实在在的养肥了,现在做个单杠三练习的单立臂上杠,都是搏命般爬上杠的。

刘春华试了试七练习,上杠动作没问题,可是杠上动作没能全套完成,他下杠后开玩笑地说:“阿梁,早知道新兵下连时,我就强烈要求到老钟班上去了,被他“折磨折磨”一番,方便可以早点搞到七练习啊!”

那是严格,不是“折磨”。

加把劲,我看你也快了,春娃子。

新兵张黎明已经做到单、双杠五练习了,如果我不加油,稍稍甩他一点距离,岂不是让新兵轻松超越。

作为老兵,颜面何存?!

1999年9月11日 晴

MZH自杀

吃过中饭,炊事班长屈鉴全找到徐连长说,给养员MZH上午九点出去采购物品回来后,给养三轮车停在食堂后面,人没有请假,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人。徐连长一听急了,迅速要求全连帮助炊事班找人。

并让通讯员尤斌将情况上报至营部,沈营长通知全营出动,帮助一连找人。

我和张健作为MZH的湖北老乡,直接上了营里派出的东风卡车,由干部带队去了漳州的长途汽车站和郭坑火车站寻找。

下午四点钟左右,带队的干部接到营里打来的电话,让我们不用找了,在长途汽车站门口等待营里的车来接。

接我们的车来了之后,我一上车就看到了连队的几个战友坐在里面,我问坐在旁边的钟世勇:“MZH到底跑到那里去了?”

他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恐惧的神情,低垂着头小声地说:“MZH喝农药了,没得救,死了。”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难受的感觉瞬间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眼泪虽然没有立即流出来,可是心却在滴血。

钟世勇告诉我:下午除了我们到漳州和林下找的战友以外,营里其他战友都在周边的村庄寻找。今天的连值日员是刘春华,陶副营长来连队让刘春华带着他,去炊事班的二楼再找找看。当他们走到被装间时,几个人都闻到了药味,心里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这个被装间,平时都是放服装的,偶尔也放少量菜地里用来灭虫的农药。陶副营长透过被装间的玻璃窗,看到墙角蜷缩着一个人,他赶紧用身体撞开门,进门抱起MZH,发现MZH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脸部扭曲、浮肿,鼻子和嘴角有少许的血流出来,而且血已经凝固了,“百草枯”的药瓶子扔在MZH的身边。陶副营长把MZH抱到房间外面,营部的军医上前按压胸部进行急救,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MZH喝的是剧毒农药“百草枯”,时间太长了,药力早已发作,回天无力。

MZH!你为何不顾后果如此冲动,拿生命当儿戏。

前几天在菜地干活时,你骑三轮车下来收菜,我们几个98年度兵忙完了手头的活,还在一起买了柚子和香蕉。

我们开心地一边吃、一边聊。

你说你压力大,父母在家以种菜为生,含辛茹苦抚养你们兄妹四人不易,你身为长兄,在部队里不干出一点成绩,有些对不起家人。

我们开导你,让你不用担心,上个月连队给的警告处分,只要自己表现好了,年底百分百是可以取消的。况且在连队能担任给养员这个岗位,说明连队领导对你的器重和信任,好好干年底当上炊事班长,明年再入个党,岂不是很愉快的事。

但是你用这种极端决绝的方式,轻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跟你说过的,我们湖北的兵,虽然力气比不过四川的兵,耐力比不过广东的兵,文化比不过浙江的兵,但是我们湖北的兵,脑子是最灵活、最好用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鬼使神差地搭错了一根神经,走了这样一条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不归路”。

你怎么对得起家人?又怎么对得起这个连队?

我真想把你喊醒,让你睁开眼看看,你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破事”。

悲伤,好无奈、好无奈的悲伤。

1999年9月16日 晴

集训通知

上午,MZH的父亲在部队处理完他的后事,就匆匆忙地赶回了湖北,他在部队总共呆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知道MZH的父亲要走了,范指导员特意安排我和张健去团招待所,看望了MZH的父亲。

那是一位慈祥且识大体的父亲,发生这件事后,他一直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责怪自己没有把儿子教育好,给部队抹了黑,并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

我俩安慰着他,希望他能快些从悲伤中走出来,并问起阿姨为什么没有来?

他告诉我俩,阿姨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知道MZH出事的消息后,她在家里一直哭,没办法家中还有三个小孩子需要照顾,所以她没有来。这样也好,如果她来了看到你们,她会想起ZH,会更伤心的。

从团里回来后,我思考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可以减轻MZH的离去,带给他家人们的痛苦。

盼望他们全家能早日走出阴霾,坚强的面对以后的生活。

下午训练结束回到连队,文书郭永鹏通知我,晚饭后六点半准时到三楼会议室开会。

我提前10分钟到了三楼文书的房间,我的老班副郭永鹏悄悄地告诉我,连队计划安排我去团教导队参加“预提骨干集训”,听到这个消息,我精神振奋。

六点半,开会人员到齐,徐连长主持会议,他说由各排长推荐,连队结合个人综合素质和表现,作出以下五名同志参加团“预提骨干集训”的决定:指挥排刘春华,一排刘富强、张健,二排杜安军和我,五个人于9月18日下午四点准时到团教导队报到。

连队领导要求我们五个人,不要带有任何消极情绪参加集训,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兄弟单位集训的人比,不要让兄弟单位把我们看扁了,以为我们一连的人,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给集体打垮了。

全营参加“预提骨干集训”的战士一共有17人,统一由我们二排长钭卫星带队负责。

又是一个近距离,向钭排长学习的机会。

开完会后,我主动地找老班副郭永鹏理了个发,平时都不找他理,因为他当文书太忙了,不好意思麻烦他。

理发的问题,一般都是蒋超给我解决的,尽管蒋超的理发水平,距离郭永鹏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但是始终感觉郭永鹏理的发,比蒋超高一个档次。

写在日记本上,不怕有人说我吹牛,我亲眼看见郭永鹏用电推子,自己给自己理发,而且还是理后面的头发,理得整齐、平顺,高手就是高手,理个发也能理出新境界来。

这次不一样,去团里参加集训,我得把自己的形象搞好一点,顺便对集训中应注意的事项,也可以向我的老班副请教请教,毕竟他当年可是师教导队集训出来的“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