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马松的面色渐渐苍白,他明知道林泽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可他却敢怒不敢言,不仅仅是此刻从肩膀上传出的阵阵刺痛,才让他感到惶恐不安,更是因为他在林泽身上嗅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仅管这股血腥味并非十分强烈,却足以在马松心口形成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他瞬即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惊悚,因为唯有那些经历过无数杀戮的人,才能够成功凝聚起这样的血腥气息,并恒久不散。
马松虽然出生在大家族里的世家子弟,但他并非是一个只会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他在嗅到林泽身上这股血腥味的一刻,他便瞬间就明悟了,身旁这个貌似很不入眼的无名之辈,竟是一个嗜血无数的煞星,一个不可轻易招惹的存在。
只是他搜尽脑海也未能想明白,曾几何时这怀源城内出现了林泽这等可怕人物么?为什么他却茫然不知?为什么他们马家竟从未收到类似的信息?而武动又是什么时候与其结识的?难道是武家花重金从什么外地聘来的?
这些困惑随便拿出一个来都犹如旱天惊雷,都能让他心惊肉跳,除此以外,马松此时此刻最想知晓的是林泽究竟有什么背景和来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怀源城,还与武动走的这么亲近?种种困惑瞬间涌入脑海,化成千头万绪,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马兄啊,你不吱声,就当你同意小弟我的安排咯!”
林泽依旧笑的那么亲切可掬,可落这笑容在马松的眼里,却仿佛立刻化作黄泉厉鬼,让他感到胆战心惊,浑身颤抖。
“哈哈,只要能够让林泽兄开心,高兴,随便怎么安排都无所谓,小弟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与不满!”
说话时,马松勉强堆起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且在话里话外明显流露出一抹讨好之意,他在林泽的威压下,内心开始崩溃,渐渐屈服,甚至连做最后一搏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或许在马松眼中,女人和性命两者之间,他的命要金贵太多太多,因此他不仅忽略了周莹莹的全部感受,竟连正眼都懒得去看一眼站在身旁的周莹莹,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马松的话音还在回荡,武动和周莹莹两人,前一刻还因林泽没心没肺的话语,而感到十分尴尬,这一刻却因马松自私与无耻,感到怔惊和愤怒。
周莹莹已是美眸含泪,面色惨白,仅管她心中清楚,两人的这种关系仅仅是为了维系两个家族的利益而已,她与马松之间,并无一丝半点的感情可言,而马松之所以能够接受这桩婚事,无非是因为她的美色,又或者说,更多的是在贪恋她的这具身体罢了。
三年多来,她连自己都记不清楚,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窗外的碎雨黯然神伤,独自落泪,期盼天见犹怜,可以让身为家主的父亲能够收回这桩婚事。
她也曾无数次尝试着努力去说服父亲,可父亲周文宇为了家族的利益,仿佛铁了心要与马家交好,既是明知道这么做,就等于把亲生女儿生生的推进火坑,也在所不惜。
周莹莹虽然有百般的不甘心,但在面对马家势正大,周家势正衰的背景下,在父亲那铁石心肠一样的无情下,她开始渐渐心灰意冷,渐渐死了心,渐渐认了命,渐渐为了家族的盛衰,她开始处处委曲求全。
可当真亲耳听到马松这番如此直白的言辞时,周莹莹心中忍不住一阵酸痛,甚至为她自己感到悲哀和凄楚,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马松的眼里,她居然卑微到什么都不是。
目睹到自己始终痴爱的女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了极大的委屈,武动在心痛之余,周莹莹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脸色一变又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可他正欲窜起来扑向马松时,忽地仿佛有一股寒风破窗而入,直接灌入心脾,令他浑身一震。
武动下意识的望向林泽,恰好遇上对方狠狠射来的凌厉目光,不知为何,他在与林泽对视的一瞬,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泽,一个杀伐果断,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毁灭一切的恐怖存在。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林泽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却令他心神一颤,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整个身体狠狠按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的周莹莹,深深的吸一口气,似乎在遭受了马松的羞辱后,反而让她有一股莫大的勇气徒然而生,带着轻蔑与不屑,冷冷的瞥了一眼马松后,不仅果断的转身走向武动,目中的柔情更是毫不掩饰。
周莹莹好似受到马松的言语刺激,又好似真的款款走到坐到武动身边后,直精巧清丽的脸上,立刻火热热的泛起一层红晕,内心更是不由自主的荡起涟漪,不过在她感到羞涩与不自在之余,看见身边的武动,此时此刻,竟然满头大汗,身体也变的僵直,全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表情时,差点就要讶然失笑起来。
当从周莹莹身体里散发出一缕缕曾经无比熟悉的体香,钻入鼻孔的刹那,武动的内心便立刻激荡澎湃起来,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激动,犹如是一股风暴瞬间传遍全身,竟让他的脑府都变的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林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本是应亲亲聊聊,比翼双飞的两个人,如今却为尴尬而深垂着脑袋,甚至连彼此间互相问候一声都不敢轻易说出,尤其是看见武动那里一副如坐针毡,不知所措的表情,让他忍俊不住嘿嘿的干笑几声。
“那个,咳咳,马松兄,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缘,何不先干了碗中酒,再慢慢一叙。”
林泽说话间,也不管马松情愿不情愿,直接就率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朝着马松亮了一亮空碗,两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对方,虽未开口,但他的目光却凌厉如刀,仿佛只要一个不顺心,便要兴师问罪一样。
马松张了张嘴有心想要顺着林泽的话意应和几句,却因看到林泽投射过来的狠厉目光,顿时让他感到心里颤抖,已经都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哆嗦着端起酒碗,赶紧一口喝光。
“好酒量,爽快!”
虽说在饮酒的整个过程里,马松的手一直在不停的哆嗦,但他居然愣是没让碗中酒洒出来,这一份不错心境,让林泽多了一丝对方了解。
“只是和林泽兄相比,小弟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马松见到林泽眼中的狠厉目光渐渐隐退,不由地胸口一阵轻松,神色也立刻变的好看了许多,仿佛雨霁云消见青天,赶紧顺着林泽的话意奉承了一句。
也不知是真是假,林泽立刻露出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眯起两眼睛,笑嘻嘻的说道:“马兄啊,你是不知道,我就是不喜我武动哥这一点,明明心中有所想,有所念,却不敢痛痛快快的去表明,反而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虚伪至极,胆小至极。”
林泽的一番话语,不掖不藏,直截了当,让武动浑身猛的一震,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让周莹莹先是神色一怔,随后会心的嫣然一笑时,忍不住回眸朝武动嗔怪了一眼。
马松仿佛让鱼刺梗在了喉咙里一样,难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又不敢发作,他是真的打心眼里惧怕林泽,生怕会一个不慎就遭至杀身之祸。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能在此得遇马兄,本应和你好好的痛饮三百杯,只是...,唉!”
唯独林泽这里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无视三人的表情,目光似有意扫过桌上的一片狼藉,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已经没酒了,你我只能改日再一醉方休,唉,虽心有不舍,但也只好就此作罢了!”
“此话差矣,林泽兄今日难得有雅兴来到北城,怎可不让小弟尽一尽地主之意?”
马松当即朝着仍旧愣愣的站在楼梯口的那名伙计一挥手,使唤道:“小二,赶紧去把店内最好的酒菜,统统的给我林泽兄上一遍,要快。”
当听到马松发了话,伙计连忙应声下楼,这一幕好似让林泽有所感触,原来脸上的浓浓笑意,眨眼间一扫而空,代替的是挂起一抹淡淡的忧伤,幽幽的说道:
“唉,到底是世家大族,就是大不同,不仅可以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还能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有气魄,哪像我这么苦命,这么...唉,算了算了,不说了!”
“林泽兄,是有难言之隐么?”
始终都在那里察言观色的马松,此时看到林泽这里突然的情绪转变,不禁感到有些惊讶,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脱口问了一句。
“往事多伤感,还是莫要提的好。”
林泽闻言,脸上的忧伤之色立刻又增添几分,摆了摆手,长叹一声,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就连伴随他多日的武动都看懵了,而坐在武动身边的周莹莹,更是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错愕的看着林泽,发呆。
遵照马松的吩咐,那名祥福大酒楼的伙计领着三四个人,快步走到马松和林泽等四人面前,干脆利落的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随后摆上几坛子极品美酒和一道又道的佳肴。
望着一桌子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美味,尤其是看到其中几个盘子里,肉质鲜嫩,色香俱全的虎肉,鹿肉等野味时,林泽暗自由衷的感叹,世家大族的奢侈。
酒过三巡,马松反复斟酌后,一面为林泽倒酒,一面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弟见林泽兄器宇不凡,便忍不住想斗胆问一句,不知林泽兄出身何处?”
“小弟可没有马松兄这般显赫的家世,小弟只是游离在青松林间,一个穷苦人家的小子而已,名不见经传,若非在这怀源城中遇到了我武动哥,估计早就已经饿死或冻死在了街头。”
林泽说到动情处,神色黯然伤感,眨了几眨眼睛,竟有泪光在眼眶中闪动:“唉,说起来还要感谢武动哥,如果不是武动哥善意相助,恐怕小弟唯有慕名仰慕,而无缘与马兄足践身逢,岂不遗憾终身?”
林泽的一番十分煽情的话语,马松有心怀疑,不去相信,可当他看到对方一脸的诚恳,似乎不像是在做作,尤其看到林泽的脸上依然还挂着淡淡的忧伤,和眼眶中闪动的泪光,又令他将信将疑,难以分辨虚实。
“该死,这混蛋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兜里面的银子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多,却可以装出一副穷困潦倒,凄惨无比的样子,明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是大实话,他居然还能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言辞灼灼,也太无耻了吧!”
武动心里暗暗嘀咕,他被林泽口中的这番话语,怔惊到目瞪口呆,若非这几天接触下来,多少有一些了解,连他都被林泽眼含泪光,面带忧伤的表情所感动。
此时此刻,武动直愣愣的盯着林泽,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感觉脑海里轰鸣滔天,一颗心仿佛刹那跳出胸口,飘荡在风中,已经彻底凌乱了。
周莹莹好似被触动到,美眸渐渐泛红,在对林泽的身世充满同情和怜悯的同时,悄悄在伸出玉手,桌面下紧紧抓住武动的一片衣袍,不愿松开。
“小弟可曾与林泽兄认识?”
“不曾相识,但我爷爷当年与马老爷子有一些薄缘,曾受过他一份人情,并再三叮嘱,若是有机缘来怀源城,无论如何也要当面拜谢一下马老爷子。”
“还有这事?”
马松神情一愣,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武动和周莹莹两人,也都极为诧异,特别是武动回忆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林泽什么时候提及过,与马家竟有这般的关系。
“我家爷爷时常讲起,当年我爷爷在家乡犯了事,逃难到怀源城后,正当饥寒交迫,又身无分文之际,幸好遇到马老爷子伸手相助,赠予了十两银子,这才幸免于难,为此我家爷爷一直耿耿于怀,一心想要知恩图报,只是...唉!”
林泽眨了几眨眼睛,一面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窗外,所幸此时的窗外,依然是阳光明媚,没有忽起闪电雷鸣的迹象,这让他心安了许多,一面在心里暗暗嘀咕:“咳咳,爷爷,那个,你乖孙子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定然不会耳热眼跳的对吧?”
“只是什么?”
马松再次一愣,他只觉得脑府里嗡嗡作响有些迷茫,可看到林泽这里一脸真挚的表情,似乎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真的事儿,于是又一次搜尽脑海,但他无论怎么搜索,也想不起来老爷子曾经还有如此一段情谊。
“唉,只是我家这么多年过来,始终不如意,日子过的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更是到了快要揭不开锅的地步,说起来真是羞愧不万分,羞于启齿!”
“这...”
马松懵了,武动和周莹莹也都彻底的懵了,武动甚至有些恐惧起来,因为此时的林泽,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