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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身陷剧毒魔咒的山东大汉

2018-05-26发布 3411字

小医手歪着脑袋看着王仁德大为不解:“师父,我们不是刚在此地站稳脚跟吗?为何又要搬家?”

王仁德不知该如何陈述这个事实。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哎!都怪为师的大意啊!没想到他会只喝一半就丢掉了瓶子!早知道这样我该多准备两瓶草药的!”

小医手听得稀里糊涂:“师父,那位患者的肚子不是已经不疼了吗?你怎么还在自责呢?”

王仁德眉头紧锁:“你有所不知,那位患者患的是绦虫病……”

“师父,什么是绦虫病?”

“绦虫病是由于患者吃了没煮熟的含有囊虫的猪肉,患者的女儿说他曾经去别人家吃过一次米猪肉,我怀疑就是米粒猪,而米粒猪内则含有囊虫,由于他们是烤着吃,猪肉很难烤熟。”

“那他不是已经喝了师父配的药了吗?他自己也说肚子已经不疼了!”

“你有所不知,那绦虫在他的体内生长了多年,已经足有两三米长,需要一斤的药量才能治住,但他方才只喝了一半就砸了药瓶,肚子之所以不疼了,是因为把虫子药晕了,根本就没有被杀死,一旦虫子有了抵抗力,以后再想杀死它可就难如登天了!”王仁德语气沉重地说。

“那还不容易?师父再给他配半瓶药送去就是了!”小医手的想法如同他的长相一样天真。

“晚了!那药物必须一次性喝下去才管用,中途停顿再喝那虫子可就不会上当了!怪我考虑不周啊!早知如此应该跟他实话实说告诉他那是救他性命的灵药才是!”王仁德忍不住自责道。

“师父,是他自己不喝的,怪不得咱们!再说了,他原本肚子就疼,就算咱们的药不管用,大不了以后还是疼,咱们为何要搬走?”小医手依然想不通。

“虽然他之前肚子疼,但尚有方法可医,也不致命,但喝了师父配的药后,已经打了草惊了虫,他只有死路一条了!治死了人,以后还会有人相信咱们吗?”

说到这儿时,王仁德的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一条人命啊!就因为自己考虑不周白白葬送。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跟患者说清楚,那不是敌敌畏,是可以治他病杀死他肚子里大长虫的草药,如果一开始就这样说的话,患者一定会好好配合他一口气喝光,而不是不喝到一半突然扔掉。

是他亲手杀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虽然这条生命已垂垂老矣。

小医手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落了脚,好日子才没过几天,又要四处流浪了。

虽然极不情愿,但看师傅的神情,是非走不可了。

不过也是,这些年,他只身在外受尽了人情冷暖,别看现在师父给人治好了当地的百姓都信他夸他捧着他,一旦患者死掉,后果不堪设想。

当天夜里,在当地百姓们为拥有一位神医而兴奋不已时,王仁德却悄悄地收拾好东西,带着小徒弟悄然离开了。

重新踏上漂泊之路,王仁德琢磨了一下,为什么就会屡屡不顺?可能是行走的方位对自己不利,于是决定换一个方位。

既然南方呆不久,不如向北走试试。

自此,师徒二人一路向北,流浪到了山东地界。

等他们赶到山东时,已经是冬天了。但二人身上穿的随身携带的,却只有秋天的衣物。

白天晒着太阳不停地走动还好说,到了晚上可就遭罪了。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得肉生疼,尤其是小医手细皮嫩肉的,哪儿遭得了这份罪?

挨了几日冻之后,小医手毫无悬念地感冒了。打喷嚏流鼻涕发烧嗓子冒烟儿,感冒的症状几乎占全乎了。幸亏师父是中医,身上随身带着这种常见病的药,跟村里人借了一个破盆,为他熬了一碗汤药。

吹着刺骨的寒风,喝着暖心的汤药,小医手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碗里掉。

见此情景,王仁德心里暗暗自责。那一夜,狂风大作,小医手躺在草垛下瑟瑟发抖,与凛冽的寒风相比,这中看不中用的玉米杆子根本御不了多少寒。

担心小医手病情反复,王仁德将携带的衣物都盖在他身上,但那也只是心里安慰,实际起不了什么作用。

无奈之下,王仁德决定借宿。

他在就近的一户人家门前逗留了下,鼓起勇气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山东大汉,皮肤黝黑,体格壮实,虽然人高马大,却眉头心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兄弟,孩子感冒了,能不能在你这儿借宿一宿?”王仁德问。

“怎么不能?快进来吧! 我家好几间房呢,跟我娘也住不完!”男子说话语速飞快,一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急性子。

师徒二人被安排在了一间厢房里,男子从另外一个柴火间里抱来一堆柴火,叮嘱王仁德自己烧炕。随后,便匆忙回到了正房。

有柴火,有土炕,这对于忍饥受冻的师徒二人无疑是从地狱一跃上了天堂。

让小医手躺在炕上,王仁德自己拉起风箱将火烧得旺旺的。

烧到半夜,一大堆柴火还没烧完,王仁德寻思着将剩下的柴火送回柴火间,刚一出门,就听到单身汉房间里传来低低的饮泣声。王仁德闻声看去,隔着薄薄的窗户纸,看到昏暗的油灯下,男子抱着头的颓废身影。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能够让一个大老爷们半夜里哭得如此伤心,一定是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怎么办?前去打探一番?又怕别人反感。假装没听到回访休息?又于心不忍。思量再三,王仁德决定一探究竟。

他抬手敲了敲门,说了一声:“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可以进来吗?”

哭声戛然而止。

屋子传来男子沉沉的声音:“门没关,进来吧!”

手轻轻一推,随着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王仁德轻声走进去,男子胡乱地抹了一把鼻子,指了指土炕对面的一张破旧的木头长凳,示意他坐下。王仁德会意,悄无声息地坐到男子对面。

“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虽然我一个流浪汉没什么本事,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出来,兴许能帮你出出主意呢!”王仁德斟字酌句,尽量用不让对方反感的语气去表达想要帮对方一把的心意。

“这都是命啊!”单身汉答非所问。

“怎么?”王仁德不解。

“其实,我倒是不怕死,我只是担心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无人照料,我要是去了,她一个人又聋又瞎腿脚又不方便的可怎么活呀?”单身汉的表达方式十分随意,说了半天也没说出要点,这让王仁德十分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男子在刚刚的谈话中双手一直不停地揉搓,双脚也不停地动来动去,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无法坐稳。

“你的手?”王仁德欲言又止。

“实话告诉你吧!我身中了毒,估计命不久矣,已经无药可救了。其实我并不怕死,我只是担心老母亲无人照顾。”单身汉说。

“身中剧毒?具体是什么症状?”王仁德问。

“既然你好奇,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手指脚趾起初是肿痛,后来奇痒无比,找医生看过说是中了毒,可是药也吃了膏也抹了,不但没有一丝效果反而越发严重,现在已经开始溃烂了。”

“能给我看看吗?”王仁德问。

话音刚落,就听到隔壁间传来噗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有一位老人低低的呻吟声。王仁德觉得事情不妙,抬腿就往旁边的房间奔去,推开门,借着隔壁昏暗的灯光,看到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趴在地上挣扎着。

王仁德迅速将老人搀扶起来,关切地问:“大娘,您是不是想上茅房?”

见老人点头,便喊了单身汉一声,让他负责将老娘送到茅厕。等老人解完手后走出茅厕时,王仁德早已等在外面,帮忙将老人扶上炕,并轻轻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单身汉房里的那根长凳子上。

刚一坐稳,男子便劈头盖脸地甩过来一句:“我死后,你能帮我照顾我娘吗?”

王仁德吓了一跳:“什,什么?”

男子重复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娘?你看,我娘只有我一个独子,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指望了。而你跟孩子也是到处漂泊居无定所的,如果你能答应我照顾我娘的话,我可以将这几间房子免费给你住,等我娘百年之后,这儿就是你的了。你愿意吗?”

王仁德微微一笑:“这倒是一笔双赢的交易,对你对我都有利,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看看你的手和脚,忘了告诉你,我是一名大夫,兴许我来了你不用死了也说不定呢!”

“你是大夫?”王仁德的身份让单身汉颇感诧异。在他的认知里,大夫都是身着得体的长衫梳着时尚的发型日子过得很优渥的,就算不优渥,至少也不会像眼前这位如此狼狈。

“正是!手给我看看吧!我看你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哦?”单身汉犹豫着将溃烂破皮的右手伸了过去。王仁德眯缝着眼睛正准备伸手查看,两人的手即将触碰时,单身汉迅速将手抽离。

“怎么?”对于单身汉的异常举动,王仁德表示出深度的不解。

“我怕传染给你,就没人替我照顾我娘了!”单身汉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不打紧!我是大夫,给我看看吧!”王仁德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没有撤回。

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将手伸过来。

“大夫,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我还有救吗?”虽然已经交代了后事,但男子的求生欲望无比强烈。

“现在还不好说,你的脚跟手的溃烂处都是一样的吗?”

“是一样的,都事先疼,后痒,最后开始溃烂。”

“什么时候开始的?”

“让我想想,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哎呀,可惜呀!太可惜了!”王仁德摇着头说。

“大夫,是不是没救了?”单身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