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用什么办法让他花那么多钱买咱们的那半篮子药草的?”小狗剩对此事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
在他眼里,师父不仅医术高超,而且生就了一双神仙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比如,他之前不为人知的腿病,再比如,刚才这位络腮胡子大叔的肾炎。
他不明白,医生不都是需要望、闻、听、切,等确定了病情才能对症下药的吗?
为什么师父却可以省略掉后面的闻听切,用一双眼睛就能判断无误地直接给人开药呢?当然,佩服师父自然是有的,与此同时还有隐隐的担心,万一络腮胡大叔服药后不管用,那他们师徒二人该如何收场?
王仁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接过他手里的一般钞票,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难不成你还怕我瞎蒙吗?”
小狗剩这么想了,但没敢说出来,笑而不语地表达着内心的疑惑与好奇。
“你无需害怕,这钱已经实打实地进了咱的腰包了。你就放心大胆地花吧!”王仁德呵呵一笑道。
“可是师父,这么黑的天你确定看清楚他有啥病了吗?可千万别看走了眼,到时候让人给找上门来!”虽然相信师父的医术,但小狗剩总归还是小孩子心性,害怕万一有个差池,吃出问题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岂有此理!这孩子居然怀疑其师父来了!
王仁德眯着眼睛故作高深地问:“方才那络腮胡子撒尿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
小狗剩极力回忆道:“师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不过,除了他的尿比别人的腥臭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没错,连你一个孩子都注意到了,此人的尿液有着浓烈的腥臭味,这是其一。”王仁德微微一笑道。
“那其二呢?”小狗剩迫不及待地问。
“其二,你看到他的面相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了吗?”王仁德又问。
“好像,他的黑眼圈挺重的,肯定昨晚没睡好。”小狗剩摸着脑袋说。
“没错,黑眼圈很严重,而且眼睛周围有大片的斑点,这些都是肾炎的症状。”对于这一点,王仁德十分有把握。
听完师父的一番话,小狗剩恍然大悟,原来,中医并不一定非得要给人诊脉才能断定病症,有时候靠一双火眼金睛和灵敏的鼻子就可以直接判断生了什么病了。怪不得人们都说看病呢,看来这词还真不是瞎掰的。
师徒二人用这些得来全不费功夫的钱到就近的一家餐馆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小狗剩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对师父说:“师父,我看咱们行医是没啥指望了,不如咱改行算命吧,不用本钱来钱又快,最主要的是喜欢算命的人都出手阔绰,比看病可强多了。”
原本以为师父会同意自己的观点,结果,王仁德却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你说得没错,做中医的确不容易,尤其是刚到一个地方,不容易被患者信任,这是我们行医者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如果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那还做什么医生呢?”
“可是我们现在吃不饱穿不暖,为什么要讲究那么多?而且,昨天师父明明是靠算命才赚来这么多钱,咱们来了这么多天了,靠给人看病一分钱都没赚到!”小狗剩抱怨道。
“虽然算命来钱快还不用本钱,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做中医的目的是治病救人,其实昨天师父也并没有诓他,只不过是见他不相信医生,情非得已才出的下下策,再说,师父虽然以算命先生的身份出现,最终行的却是医生的天职。你如果无法忍受这种清苦的话,那以后还是不要跟我学医了!”
王仁德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悦。
跟随师父这么久,小狗剩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此后,小狗剩再也没有在师父面前打过半次退堂鼓。
二十天过去了,那十几块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两人又开始为生计犯愁了。
晌午时,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的王仁德终于盼来了一位患者。
那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听说王仁德会治病,便请他到家里看病。结果,去了之后没捞着进门,却被直接拉进了牛棚。
王仁德大为惊讶,不是请我来给患者看病吗?把我请进牛棚几个意思?
这时,那位老人说话了:“这就是患者。”
王仁德哭笑不得,自己好歹曾经在老家也是个名气不小技术蛮高的中医,如今居然沦落到要给牲畜看病的地步了!
小狗剩也大为不悦,惦着脚尖仰着脖子对老人说:“我师父是给人看病的中医,不是兽医!”
因为之前对他很好的那个养母就是被自己家的牛给顶死的,所以小狗剩对牛充满了敌意。他认为,连主人都能顶撞的牲畜不配找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师父看病。
尽管顶撞养母的是一头耕牛,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是一头奶牛。但这在他眼里就跟黑猫白猫一样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牛,是牛就跟他有深仇大恨。
没等老人开口,王仁德直接说:“甭管是人是牲畜都是一条命,既然来了,就看一看吧!”
当下,便扒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牛的眼睛,随后看了看它的舌头,断定此牛是食物中毒。但不巧的是,药箱子里并没有解毒药。
而从症状来看,这头牛中毒最低有四五个时辰了,倘若再拖延恐怕会有什么意外,毕竟牛跟人不同,它不会说,不会道,更不会哭,根本没法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且,灌它苦味的中药估计它也不会喝。
此时迫在眉睫,怎么办?
王仁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扭头,看到主人家院子里堆着一小堆绿豆,估计是晒完打算收起来,由于牛生病了没来得及收,所以堆放在院子里。
王仁德赶紧让牛主人取一瓢绿豆去熬汤,同时迅速打开药箱子,从里面拿出针进行消毒,吩咐小狗剩扒开牛嘴。
“让我扒开它的嘴?”小狗剩面露难色。
“要不我扒着你来刺?”王仁德眉头微微一皱道。
“那它会不会咬我?”曾经亲眼目睹养母被牛顶撞至死的过程,小狗剩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你别咬它就行,它的牙没你锋利。”王仁德一本正经却又不失幽默地说。
“哦!”小狗剩用力地扒开它的嘴,想象着正在以这种方式替死去的养母报仇。王仁德对着牛的舌面中部连刺八针,很快,就有血水顺着牛的舌面渗出来。
不知是疼的还是果真有效,刚刚还耷拉着头的奶牛猛地抬起头来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两位不速之客。
小狗剩迅速地躲到师父身后,这时,牛的主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进来了,王仁德瞥了一眼说:“不够!再倒!”
老人的妻子闻言又端来一碗。
“我说的是火候不够!”王仁德过去接过两碗很稀的绿豆汤,亲自走到牛主人的热锅前,动手烧起火来,一番翻滚之后,半锅绿豆汤很快被熬成了浓稠的一大碗。
他用一只碗将汤水舀出来,然后将碗放在旁边的一个勺子里降温,待不凉不热后吩咐牛主人给牛灌下。
很快,牛就能起身摇尾巴了。
主人千恩万谢地掏出钱来以表谢意,王仁德失意徒儿收好后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继续询问今天都给牛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毕竟,如果不找到病原,恐怕前脚离开后脚牛还会再次中毒。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是他八岁的徒弟小狗剩教给他的。
牛主人仔细回忆了一番,随后告诉王仁德:“早上喂了它几口干草喝了点凉水,这应该没什么问题,以前也每天都这么喂,从来没发生过意外。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上吐下泻的,一头栽到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可全指望着它挤奶挣钱糊口呢!求大夫一定要帮我找到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啊!”
“如此说来,早上吃的喝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好好想一下,中午喂的什么?”王仁德问。
“中午一口没吃,自从早上吃了东西后就一直无精打采又呕又拉的,这不,躺在地上已经有小半天了,附近又没有兽医,见你来便冒昧地想让您给治治!”老人家倒是心直口快,毫不在意大夫的感受。
王仁德倒是坦然,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他瞅了瞅趴在地上拉得快要虚脱了的奶牛,嗅了嗅散发着干草气息的牛粪味儿,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随后说:“这么说,还是早上吃的东西有问题。喂它的干草在哪儿?能带我去看看吗?;”
老人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屋子说:“干草就堆在那间屋子里,请跟我来!”
说罢,便走出牛棚,带着师徒二人穿过窄小的院子,径直走到对面堆放干草的屋子里。
那是一间很窄很小的屋子,里面结结实实地堆满了干草。老人告诉王仁德,平日里,奶牛就是吃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王仁德仔细看了看,这些草堆放地十分结实也十分整齐。随后凑过去嗅了嗅,满满的都是草的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草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是不是给它饮的水有什么问题?”王仁德将目光从食物转移到饮用水上。
“平常给牛喝的水都在这个水缸里。”老人的妻子指了指门口处的一个破旧不堪的大水缸说。
王仁德走过去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水很清澈,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问题,他嗅了嗅随口问牛主人:“平时你们也喝这个缸里的水吗?”
“是的,我们一家老小也没什么能耐,就指望这头牛挤点奶卖给左邻右舍挣几个钱,所以我们都没把它当牲畜,而是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吃的草都是上好的,喝的水也是跟我们喝一个水缸里的,从来没有区分过。”
“这么说,刚才的绿豆汤也是用这个缸里的水煮的?”
“正是!”
既然如此,那证明这水没问题。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呢?
王仁德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从屋子里窜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型喷雾器当水枪使,随着两只手的来回抽动,喷雾器里的水不停地从里面喷洒到地上墙上。
王仁德大腿一拍说:“找到病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