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4月25日 晴
阿枝店买烟
营区厕所旁有一条土路,阿枝的小店在土路的另一侧,与营区直线距离不超过八米,小店主要卖一些日用品和邮寄信件。
前年来部队,在新兵连期间听班长们经常谈论阿枝,说她如何漂亮?老公却长得有些寒碜,配不上他,也不知道阿枝当年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嫁给了这样的老公。
下了老连队,有几次我们在器械场训练单、双杠的时候,老兵做单杠二练习翻到杠上,见连队干部不在位,撑着杠不下来,在杠上伸长了脖颈,朝着阿枝店的方向,喊着阿枝的名字。
有的班长和老兵偶尔偷偷从厕所旁快速地跑到阿枝店,买包烟或是方便面。还有的战友给在书刊上交的“笔友”写信,不敢在连队邮寄,就溜到阿枝店买邮票,让她帮忙发出去。
但是阿枝店的目标太大,营、连干部都看的到,团里的纠察时不时在外面坐着吉普车巡逻转悠,危险系数相当之高,所以我入伍一年多,愣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当然,客观事实我没有“笔友”,寄信营里盖上义务兵免费的三角戳就行,省钱、省事。
吃过晚饭,蒋超说想去阿枝店买包烟抽,我说你不怕被纠察抓住啊?
他说不怕的,让我在厕所这边给他放哨,专门负责看干部有没有过来。
天色一麻麻黑,我俩来到器械场。
我闪到厕所后面的墙角隐蔽起来,蒋超一路小跑到白杨树旁,观察四周没有动静,回头给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我回了他一个相同的手势,摆手让他买烟动作快点。
他迅速地跑到阿枝店买了一包烟,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没有马上回来。
我看见他歪着头,拿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装模作样找阿枝聊了起来。
我内心有些拿捏不住了,脑子里面一阵凌乱,我也想看看阿枝,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
我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慢慢跑到白杨树边上,刚抬起头望了一眼小店,突然厕所里传来一声刺耳的男高音:“干什么你们!”
这一声大喊,吓得我不轻。
我一边跑,一边呼叫着蒋超:“有干部,快跑!”
蒋超在路对面的阿枝店,犹如一辆刚灌满油的坦克,启动、轰足油门冲过来,碾过了土路腾空而起,壮硕的身体在空中舒展翱翔了一会儿,大跨步飞过白杨树。我跑在前面听得背后传来“啊”的一声,紧接着一阵“哗啦啦”地响声,回头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滚落到了三连菜地头的粪坑边停了下来,距离掉进粪坑洗澡,只差那么一点点力度。
原来,这个土坡有点陡不说,平日里营里老兵惦记着光顾阿枝店的生意,所以来来回回的踩踏,导致表层的土质,既结实又特别的光滑。
蒋超听到我喊“有干部”,心里有些慌了,过了白杨树落地的时候前脚踩滑、后脚踏空,于是从上面直接滚了下来。
他来不及去拍身上的土,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我俩一前一后赶紧跑到连队工具棚。到了六班门口,他假装镇定地拿手在口袋里摸钥匙开门,这时候我想起来了,他的门钥匙早已交给了新兵张黎明保管。我的钥匙放在储物柜,当备用钥匙,现在口袋里还那来的钥匙?
此时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我俩迅速分开各自找好合适的地形隐蔽。
等了大约两分钟,四周没有动静,我攀爬上工具棚房顶眺望,确认上面的确没有人追过来。
蒋超掏了掏裤子的口袋,朝我嘀咕说:“明明给了阿枝五块钱,买一包沉香的烟,她却没有找钱。你再去给我放哨,我过去问阿枝,把零钱要回来。”
我说:“算了吧!刚才那一声,吓得我要命,我再也不干放哨这种事情了。现在赶快回连队,说不定营里要查各连人数,看是那个连队的兵,偷偷跑出去了。”
我俩跑回连队,值班员的哨子响了,还好是通知全连带板凳上三楼俱乐部看新闻。
夜间组织瞄准手夜训,在休息的间隙我跟张健说起这事,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说,是我和蒋超的战术动作没学好,明天让蒋超给他买一包好一点烟,他教一教蒋超如何利用战术动作,快速的接近和离开目标?
我觉得今晚之事,全赖厕所里“蹲号”的那位干部。
留有一点小遗憾,那就是在阿枝店摇曳的白炽灯下,躲在白杨树一侧的我,因为时间短暂,没看清阿枝的大致容貌,朦朦胧胧中只看到她脸郏白白的、眉毛浓浓的、笑起来有点好看,我想少妇应该大抵是她那个样子吧!
晚上做个梦,看能不能把阿枝想起来。
1999年4月30日 晴
三班副跳粪坑
下午五点多,在菜地快搞完搞生产了,几个97年度的老兵围在三班菜地的中间争论着什么。
我站在边上听了听,算是搞清楚了争论的大致原因:昨天周日休息,三班副王欣荣打扑克牌输了,欠下余泉他们三个人几碗水饺钱。
余泉双手叉着腰“调戏”王欣荣说:“只要你够胆跳进粪坑,欠的水饺钱,就给你免了。”
王欣荣犹犹豫豫了一会,在大家注视的目光下“扑通”一声,跳进了三班的粪坑,随即赶紧地爬了出来,手指着余泉他们几个人说:“欠的水饺钱,我不用还了,都听到了的,大家可以作证明。”
话音一落,三班副紧接着又跳进旁边的蓄水池,简单清洗了一下后,跑回连队洗澡换衣服去了。
三班副啊,你真是太逗了!
这一跳接着两跳,速度之快,看得我们张开的嘴巴,都来不及合拢了。
蒋超的一跳,代表着勇敢,所以立功受奖;三班副的一跳,代表着幼稚,所以颜面扫地。
1999年5月9日 雨
可恨的美国
昨天,范指导员通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军队,悍然用导弹袭击了我驻南联盟大使馆,并造成了使馆内多名工作人员伤亡。
今天出早操时,上级下达紧急通知:全师所属部队由四级战备直接升至一级战备,所有装备和物资上车,个人物品装入被囊,确保一声令下,立即出动。
从现在开始,被子正式宣布不用叠成“豆腐块”了,早上整理内务,对我们而言少了一大项工作。
上午在训练之前,连队又接到团里通知:各营、连主官组织所属人员,在各单位的俱乐部集合,统一收看国家副主席胡锦涛,就北约袭击我驻南联盟使馆一事的电视讲话。
看完胡副主席电视讲话,范指导员在俱乐部给全连上了一堂时事政治课:“居安思危、常备不懈,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
上完课,范指导员安排全连以班排为单位,进行分组计论。
班排讨论中,战友们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满腔怒火大骂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军队欺人太甚。我们恨不得军队马上付诸行动,由空军将火炮空投到南联盟,炮口正对着北约军队,痛快地轰它个稀叭烂。
美国佬是“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宽”,台湾问题属于我们国家的内政,它偏偏要来凑热闹,好似“搅屎棍”一样,对着中国说三道四,唯恐天下不乱,其实关它个锤子事;南联盟是一个主权国家,它美国和北约没有得到联合国的任何授权,居然赤裸裸地侵略一个主权国家,简直是一群流氓加强盗。
中国人民一向对美帝国主义,没有什么好感,这次它带头袭击了我们的大使馆,等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直接向中国宣战。
美国以为它的武器装备先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毛主席说过:“帝国主义和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作为一名军人,我们不会退缩,军人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
为国家利益而战,是每个有血性的中国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1999年5月16日 雨
徒步拉练
团里5月12日通知:5月16日一营进行徒步拉练,团机关将负责考核验收。
昨天早操的时候,雨越下越大,连值班员吹哨训练结束,全连解散回房间整理
上午接着下雨,徐连长在俱乐部作了徒步拉练前的动员。他说:“下雨对我们来讲,是一种考验,想一想红军过雪山草地的艰辛,再回过头来看这么点雨,根本不值得一提。”
吃过中饭,钭排长召集全排在六班集合,他再次提醒我们:因为下雨的原因,这次外出每人必须准备两套以上的迷彩服和鞋子,并且每个人要记得带上大的塑料袋。
我估计钭排长肯定是担心我们为了减轻负重,而故意不带衣服和鞋子。
中午稍作休息,下午一点钟准时集合,连值班员清点人员和装备后,向连首长报告。
营里下达出发的命令,全连编成两路纵队,按照“尖刀班先行”的原则,我们身穿雨衣,携带单兵的所有装具,风雨无阻的从营区出发了。
朝着圆山方向走,经过步兵团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正在组织人员冒着雨,练着攻山头。
“紧步兵,松炮兵,稀稀拉拉后勤兵。”
虽然我不认同“松炮兵”这三个字,但是步兵的训练强度大过炮兵,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一连跟在营直的后面一直走,六点半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也下小了一些。
营里通知:各单位原地埋锅做饭。
七点半,连值班员吹哨开饭,我胡乱吃了个半饱,八点钟继续赶路,十点左右,到达上级指定的宿营地---果园。
连队通知:原地搭帐蓬、宿营。
六班搭好二顶帐蓬后,我们分别把脱下的湿衣服和鞋子,用大的塑料袋包好,装入被囊,摆在帐蓬的内侧。
钭排长英明神武,明天我们二排的兄弟们穿干的。
班长陈志杏、班副王学勇、新兵张黎明一个帐蓬;钭排长、蒋超和我一个帐蓬。
由于外面下着小雨,帐蓬上覆盖着薄膜,雨点打在薄膜上面沙沙作响,躺在帐蓬里我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便随口聊起了蒋超:“超哥,如果这样一直下雨的话,明天拉练回营的路上,你能不能拖着我走一段啦?”
钭排长听见了,坐起身来对我说:“小梁同志,党员要以身作则当好表率,你拉蒋超这个团员还差不多。晚上你们还要站岗,赶快睡觉。”
钭排长这么严肃,开个玩笑活跃气氛都不行,再说了,晚上还轮不到我们站岗呢!
蒋超他倒好,闷头听笑话,篮球一样的圆脑壳,笑得头一颤一颤的,黑暗之中你躲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的,你个锤子,还故意装睡。
今天上午,原路返回营区。
雨仍然没有停,尽管穿着雨衣,可是一早换上的干衣服和干鞋子,还是难逃被雨淋湿的命运。
有些战友的鞋子,平时洗的时候,没有把洗衣粉清洗干净,雨水打湿了鞋子,走起路来那白色的泡沫,从鞋子两边的缝隙中涌了出来,走路“吧叽、吧叽”的,响声大不说,还容易使人滑倒。
我们全连是下午一点半到达营区的,回到连队后,各班便开始整理个人物资和武器装备入库。
二点,连值班员吹哨全连集合。
徐连长表扬了全连的干部和战士,他说在徒步拉练中,全连上下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革命精神,全程无一人掉队,连队顺利的通过了考核验收。
他还特别表场了二班的宋学甫,说他作为第三年的老兵,在拉练途中得知班里的新兵张柳春、李建超脚上起了水泡后,主动帮助新兵背装具、扛武器,以减轻新兵的负重;在临时宿营点时,因为靠近一处果园,宋学甫时时提醒新兵不要采摘老百姓的水果。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天天唱,我们肯定会爱护群众的一草一木,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宋学甫,一个平时默默无闻的第三年老兵,无声无息中给全连老兵做了极好的表率。
二点半,通知吃中饭,免了饭前一支歌,连队领导顾及到大家都饿了。
三点,我带着张黎明到兵器室,把六班的四支步枪和一支火箭筒擦拭、抹油、上架。
张黎明的脚底板,被磨得起泡了,不过这新兵DZ忍得住,没吱声,是个好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