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19日 晴
木耳菜
春节三天的假期结束了,连队领导让我们及时收心,尽快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训练当中去。
共同课目训练对老兵来讲,就是把身体重新预热一番。除非你是想去团里参加“尖子比武”,才苦练弱项,争取各方面均衡,考出好成绩。
下午训练结束后,全连下菜地。
春节放假三天,连队没有安排搞生产,我发现六班种的木耳菜,已经开始顺着年前搭好的架子,往高处攀爬。
木耳菜翠绿的叶子,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煞是好看,依这个长势的话,不出十天时间,连队的餐桌上,就可以吃上六班的木耳菜了。
我和蒋超也有好些天没有捡肥了,粪坑的肥水,直线下降三分之一强。
班长陈志杏带新兵,班副王学勇说菜地生产靠我们俩个老兵自觉。
虽然六班的菜长势不错,但是新兵下班看到粪坑大半池的肥水,心里还不笑话我和蒋超?
吃过晚饭我提醒蒋超,晚上站完第一班岗后,喊我一起去捡肥,我俩力争把粪坑弄得满一点。
1999年2月26日 阴
探家未归
侦察班的同年兵ZJP,从2月1日请假回辽宁丹东探家,超过假期六天了,还没有归队。
范指导员说,打电话给他老家的父母确认,ZJP18日由老家出发,坐火车到了北京,他在北京临上车前,给父母打电话说是转车回漳州,不知道怎么回事,六天过去了,一直都不见他回连队。
连队已经将情况上报,团里派人去了漳州火车站寻找,战友们如果知道他的一些“特殊情况”,要及时地向连队干部反馈。
ZJP和刘春华两个高中生在侦察班,当时让我们不知道有多么羡慕。
当我们在炮班拿着镐锹,挥汗如雨的时候,他们坐在观察所陪着连长,拉着计算盘,拧着笔算着坐标、间隔、纵深,动动脑、扳扳手指就行了。
只是ZJP共同课目素质太差,单杠一练习两个也做不了,双杠一练习干脆吃“鸭蛋”,刚到新兵连班长钟汝林说我是“癞子”,ZJP比我还不如,他是个“大癞子”。
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他不要有事,快点回来。
1999年3月5日 晴
来了新连长
马连长调到团机关担任侦察股长,新调来的连长徐乐之,江西人,瘦瘦的个子,他以前是团指挥连连长。
下午,搞完生产上来,徐连长看我们几个老兵在做单杠五练习,他笑咪咪地走过来对我们说:“你们做的都不标准,看我来给你们动作示范。”
徐连长双手抓杠,两脚尖下压,腿绷得直直地,拉臂下额过杠,一个前蹬加叠腹,身体轻松了上了杠,在杠上转了一圈,又一个前蹬,接着在身体后摆到最顶点时定住,一个潇洒地落地展翅加收腹的动作,稳稳地下杠。
体操王子--李宁的标准动作。
三十岁的连长身体如此协调,他的杠上动作看不到一点拖泥带水,说实话看的我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做单杠五练习了。
趁着搞生产身体活动开了,又有连长现场示范,刘春华、陈文进和我抓紧时间练上了。
新来的徐连长身体素质这么强悍,人不可貌相啊!
1999年3月15日 阴
通报ZJP
全连军人大会上,范指导员通报:ZJP在漳州被抓回来了,正关在团禁闭室,团里要求连队派一个干部去负责监管。
原来,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ZJP身上所带的钱,早就被他花光了。没办法,他只能“游荡”于火车站附近,靠着捡废品和垃圾卖钱度日,过着食不果腹,有一顿没一顿的“艰苦生活”。
即便是混成这样了,他仍然不回部队,因为他怕训练、怕吃苦。现在,他被关在禁闭室写认识材料,算是避开了军事训练。
难道这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我不知道ZJP究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都第二年老兵了,还怕什么呢?我非常想不通。
连队出了这样的事情,干部和班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全连所有官兵也觉得脸上无光。
1999年3月17日 晴
禁闭室
钭排长在团禁闭室,负责监管ZJP。
刚好连队让我去团里办事,我见事情办完了时间还早,顺道去了趟禁闭室。
虽然在连队我与ZJP的交情不深,又不在同一个排,但是作为同年度的兵,我个人认为还是有必要去探视一下,也看看我的排长。
禁闭室的房间好狭小,外墙边上开有一扇小窗,靠墙处一个用水泥做的台子,是供人睡觉的,一个黑色的粪桶放在角落里,饭碗放在入口处铁门的下方,里面还有些残汤的叶子粘在碗的边沿。
ZJP佝偻着腰坐在地上埋头写材料,地上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纸张。
我小声地喊他的名字,他微微抬了抬头,又迅速地低了下去,我看见他两眼都深凹进去了,眼睛显得特别的空洞、无神,颧骨突出,一米八几的个子,瘦得像根“麻杆”一样,风一吹可能会倒掉。
他不说一句话,将手中的笔停在了纸面上,使劲地抬起头向窗外望了望,又摇摇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探家逾期不归,是他咎由自取,活该!但是看到他今天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难受。
要走的时候,我隔着铁门对他说:“ZJP,你要好好反思,争取早日回到连队,兄弟们还等着你呢。”
钭排长送我出了禁闭室,我问他,ZJP大概要关到什么时候?
他说,可能要一个星期左右。
1999年3月20日 晴
新兵下班
班长陈志杏带回来一个叫张黎明的新兵,河南的、瘦个子、人比较机灵。
他一到六班就“班副好、老同志们好”的叫个不停,班副王学勇最喜欢嘴甜的兵,他被张黎明喊“班副、班副”,喊得脸上笑开了花。
今年的新兵人少,我们六班才分了一个,严重缺编。
工具棚的钥匙,按照部队的老传统,正式移交给了新兵张黎明保管,多出来的一把钥匙,我留着备用。
新兵下班的第一课:晚上捡肥。
“班副班副,生产内务。”按理说这事该班副王学勇负责,可人家是第三年兵了,这种小事,由我和蒋超来负责承担。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张黎明说:“黎明,下半夜两位老同志将带你好好感受一下猪的热情。”
张黎明拉大嗓门说:“是。”
他的回答迅速又坚决。
1999年3月25日 晴
除名
ZJP被宣布除名,他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失魂落魄。
下午,范指导员让我们针对ZJP一事,分班进行讨论。
连队总结了很多导致事件发生的原因:一是连队思想工作没有做到位;二是他没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三是他虚荣心太强,不从个人实际情况出发,平时好说套话、大话;四是个人怕苦、怕累思想严重,千方百计地想着如何才能逃避训练;五是性格孤僻,喜欢独处,在连队没有一个战友可以倾诉。
我个人认为,由于ZJP军事素质太差,所以导致他有强烈的自卑感。在侦察班里,他与同班战友刘春华之间,都交流甚少。说白了,在连队他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战友。
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部队,对个人、对家庭、对连队都是一种深深地伤害。
徐连长在晚点名时说,ZJP将会由陶副营长和三连丹东籍98年度兵梁成彦负责押解至当地武装部报到。
等待ZJP的,还有地方法律的严惩。
1999年4月5日 晴
入党
钭排长通知我,经过团支部推荐,连队党支部考查通过,从今天开始我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中共预备党员。
没有想到,我的“进步”来得这么快。
第一年获得了“优秀士兵”,第二年才刚刚开始,我又“进步”了。
钭排长没有推存四班的陈文进,而是推荐了我,多少让我有些意外。毕竟陈文进各方面表现与我不相上下,而且他与钭排长是浙江的老乡。
钭排长你这样对我,让我倍感珍惜,你放心,我会加倍努力的。
下午,在菜地搞生产时,我去营部的军人服务社买了四包石狮的香烟,给连队抽烟的战友每人发了一支。
蒋超抽了烟,还说让我请客吃炒面。
我那里还有钱请客吃炒面?明天看营门口卖麻圆的阿香来了没有?来了的话,请同年度兵们,一人吃一个麻圆。
吃过晚饭,余副连长找我谈心,聊了聊个人的情况和对连队建设的意见。
他说话和和气气的,相处一年他给我的感觉是没有当官的架子,平易近人,极好接触。
他跟我说,连队计划由张健和我负责全连瞄准手的训练,而且今年学习瞄准手的人员多,上级要求一个班要配备两名瞄准手。
看来荣誉与压力同时来了,没关系的,我顶得住。
晚上,抽个空找了陈文进。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说让我不用担心他的感受,并指着我说,大家是一个新兵班出来的,你我兄弟一场,你先入党,我后入党,这些都不是事儿,没有任何关系的。
分开时,他仍不忘跟我 “吹牛”,说要是他在一排,这次入党他是十拿九稳的,只可惜生在了二排,我排到他的前头去了。
陈文进说的滔滔不绝充满自信,我知道他是怕我想多了,这样讲只是为了让我放宽心。
谢谢你!我的二师兄。
1999年4月15日 晴
连长训话
全连除了炮排在连队训练,指挥排各专业被全团或全营集中一起训练。
下午训练之前,针对训练中老兵们出现作风松散的坏风气,徐连长在炮排集合时大声训话:“炮排的人员,不管是班长、瞄准手、炮手,都要有一种紧迫感。第二年、第三年的老兵不要说自已是老兵,没什么可练的?你们老什么老?你们在我的面前,老个茄子!”
徐连长的一番训话,说的炮排老兵们心里酸溜溜的,这还没完,他继续开火说:“老兵要有老兵的样子,不要平时叫的凶,关键时刻就拉稀,希望你们不要干一些吊蛋上面挂镰刀的事情。”
作为一名老兵,要老的有素质、老的有水平。老兵,不仅要求专业素质过硬,而且在作风养成上,应该当好新兵的表率。
炮手在挖驻锄训练中,连队要求不能解扣子、脱帽子,老兵就必须先做到,这样才能要求新兵做到。
新兵也是“有样学样”,虽然他看到了老兵的的所作所为,但是表面上他不说,在心里却记住了:“老兵们都是这样不遵守规定的,那么,明年我当老兵了,我也应该是这样。”
徐连长的话,尽管听起来,心里不怎么舒服,好像是针对老兵一样,其实仔细想一想,他说的挺在理。
作为老兵,我要以身作则,在训练瞄准手的过程中,要求新兵做到的,我一定首先自觉做到。
记住徐连长说的一句话:“不要干一些吊蛋上面挂镰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