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连虎双眼猛地涌起压抑不了的酸楚,他站起向众人告辞后,回杨中拿起玉箫,骑马而去。
滕连虎骑至北地王府外,跳下马。在昏暗的长安大街上,半圆的月光把他的俊脸映得忽隐忽现。
他举起玉箫,吹奏而起。悠扬缥缈的箫音回荡在街上,如风似雾般飘入了北地王府。缠绵的吟哦,无尽的相思,在柔肠百转千回,万感丛生。
不一会儿,清幽的琴音伴随婉转的歌声从府内飘扬而出。
“风滕滕云深深,念伊人箫音起。
长相知,长相忆,长相思,无穷极。
交同心,喜若狂,莫奈何,身远离。
求结发,念夙愿,共于飞,两相依。
来怱怱,离凄凄,莫伤怀,策马勤。
月悄悄,人依依,盼重逢,花烛期。”
“盼重逢花烛期,盼重逢,花烛期……”歌声反复吟哦,是感伤的期许,是痛心的执着。
李子墨寒站在昏暗的街角,听着两人的琴箫合鸣。他低声呢喃:“盼重逢花烛期,等得到吗?”
他仰望天上半圆月,唇角微微扬起:“月,总会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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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晴瑶身穿上淡黄色的细锦裙,内衬束身裤。发髻向后挽起,用一条红绳绑起,除此之外,发上无任何装饰。柳眉淡描,双腮微微扫上脂粉。素淡婉雅中透出世所难寻的水灵剔透。李子墨寒与左谷蠡王上官庭在正堂中,看见单晴瑶没有一点出嫁样子的打扮,面有诧异。
上官庭蹙眉道:“晴萱公主这身打扮是什么意思?”
单晴瑶淡淡道:“陛下答应我可以自己骑马,穿自己做的衣裳离开长安城。这衣裳就是我的和亲服。”
上官庭眉头紧锁:“你们后唐人不是穿大红衣裙出嫁吗?哪有穿这黄不黄,白不白的衣裙。靖侯爷,这与礼不合。”
单晴瑶嘲讽一笑:“没想到左谷蠡王还懂礼?强夺人-妻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礼?”
上官庭脸色一变,李子墨寒忙道:“晴萱公主虽是以大唐公主身份出嫁,却也是大月氏公主。大月氏出嫁的衣着自然与大唐有所不同,王爷无需介怀。以晴萱公主的仙姿美貌,无论穿什么衣裙都是人间绝色。”
上官庭扫视单晴瑶,认同地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猥-亵的笑意。
单晴瑶走到单通与石夫人面前,跪下向两人磕头:“外公外婆,我的爱要走了。你们要多多保重,无论我的爱在哪,一定会惦念你们。”
石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单通轻抚单晴瑶的发丝,老泪纵横:“一切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单晴瑶紧攥拳头,强忍下泪水,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北地王府。她跨上疾风,丹甘也跨上另一匹马。单晴瑶看了丹甘一眼:“你当真是要跟着我?”
丹甘坚定地点头:“只要小姐不赶我走,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丹甘坚定地摇头:“不怕!”
单晴瑶感叹:“好!去哪都有你陪着,就不寂寞了。”
单晴瑶一身淡黄骑在雪白的疾风上,在火红的送亲队中,好似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
长安大街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众人看见要去和亲的晴萱公主竟然美若天仙,无不摇头叹息。单晴瑶慢骑而行,目光远远地向安华马帮方向飞去。
“晴萱公主,请多多珍重。”人群中响起了叫唤声此起彼落。
不远处就是安华马帮。一抹银白的身影驻立在屋顶上,孤清却坚韧。渐行渐近,两人的目光穿越人群,穿越喧嚣,紧紧地凝结在一起。任海倾山倒,天崩地裂,也打不破此刻的交集。单晴瑶唇边泛起莞尔笑意,滕连虎回以柔情的笑眸,无言的承诺满溢在两人的眼中。
单晴瑶突然跳下马,面向站在安华马帮大门外的滕宝等人跪下,缓缓地却重重地三叩首。
“爹爹,我的爱要走了。”
滕宝眼泛泪光,艰涩地道:“保重。”
单晴瑶站起,看向并排站着的乌远良,玉子扬,南异雪和毕岑,微微地点头示意。
“保重!”乌远良肃然道。
单晴瑶跨上马,回眸向屋顶深望一眼,毅然地策马前行。
城门打开,前方的路缓缓地展现眼前。泥黄道在秋风中扬起了尘土,模糊了远方。
向北走了半日,已是黄昏,和亲队要就地扎营。
单晴瑶接过丹甘送来的热水,怔怔地看向西沉的余晖,心中默念:三日后,北岭。
护送和亲队的越骑校尉李勇拿着酒杯向单晴瑶走去:“公主殿下金安,末将李勇。”
单晴瑶微笑道:“李校尉,哥哥常提起在校尉的轻骑修启场服役时,校尉对他提点甚殷,让他得益匪浅。”
“公主见笑了。元陵王在营中纵然隐姓埋名,却是出类拔萃,元陵王的事迹在营中传扬已久。元陵王离营时曾与我详谈他复国之志。如今大月氏国已复,公主却要……”话至此,李勇脸色微黯,怅然一叹“末将想借此薄酒,敬公主一杯。”
单晴瑶接过酒杯,一口喝下杯中酒。李勇赞许一笑,也一口喝下。
一位将士在其他士兵的推搡中,拿着酒杯向单晴瑶怯怯走来。他对上单晴瑶的目光,霎时羞红了脸,垂首低声道:“在下是张军候,不是,元陵王以前的部下,斗胆想,想敬公主一杯。”
单晴瑶哈哈笑道:“哥哥以前的部下都这么扭扭捏捏的?回头我见到他可要取笑他了。”
那将士霍然抬首,一脸肃然:“军候的部下都是最骁勇善战的勇士。”
单晴瑶接过酒杯,笑道:“这才象话。”她向在不远处你推我,我推你的士兵,吆叫:“你们是不是也想敬酒,你们一个个来,我不被灌醉才怪。想敬酒的都一起来,我们一起共饮一杯。”
手中有酒的士兵愣愣地看了看单晴瑶,又相互看了看,一踱脚都冲上前来,二十多人围在单晴瑶身边,齐唰唰地向单晴瑶举杯。
单晴瑶爽然笑起,一口干了杯中酒,再把酒杯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吆喝道:“砸他个稀巴烂。”
众人愣愕半晌,也举手砸下酒杯。“哐啷”的破碎声回荡在营地中。
单晴瑶朗声高唱而起:
“大风起云飞扬,
威加海内归故乡,
安得猛士守四方?”
将士们的情绪高涨入云,嘹亮地唱起,澎湃的歌声响彻云霄。
护法远远地看向与将士们痛饮高唱的单晴瑶,脸上涌起浓浓的笑意。上官庭面露诧异之色:“难怪北地王非要她不可,这公主真不是一般的大唐首绝公主。”
又前行一日,傍晚时分,和亲队在一个湖旁扎营。此时已过中秋,入夜后凉意渐浓。单晴瑶在庐帐中辗转反侧睡不着,拢上披风向帐外走去。守夜的士兵一直跟随在单晴瑶身后。单晴瑶走到湖边,把披风脱下,哗啦地跳下湖去,吓得几名士兵大呼:“公主。”
单晴瑶浮出水面:“我游一下泳,你们别大惊小怪。”转身,像一条鱼般游去,时浮,时沉,时急,时缓,如灵动的水中仙子。
护法悄然而至,坐在湖边,在皎洁的月色中,注视着单晴瑶矫捷的身姿在平静的湖面上划出一道银色水波。水波荡漾,粼粼闪闪,把一切都映照得如梦似幻。
李子墨寒缓步走来,看见护法眼中闪动的惊喜之色,悠悠道:“看来这公主会的东西还真不少。”
护法暖暖一笑,眼波随着单晴瑶在水中身姿起起伏伏。
单晴瑶游了许久,终于觉得累了。游回湖边,冷漠地看了两人一眼,拢上披风就要往庐帐走去。
护法凝视她,深深地道:“回去后,我会在王庭挖一个湖,让你尽情地游。你一定会喜欢上草原,心甘情愿地留在草原的。”
单晴瑶嘲讽冷哼:“我喜欢月氏的山林,敦煌的黄沙,天山的积雪,东海的风光,太子给得起吗?”
护法眼眸微怔,旋即回复坚定:“只要是你喜欢的,我自会有办法。”
单晴瑶冷笑一声:“不知太子对多少女子说过这样的话?”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护法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她的一步步仿佛不是走远,而是踏进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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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和亲队行至北地郡与楼兰的边境。
李勇向单晴瑶作揖道:“公主,末将就只能送至此处。请公主一切珍重。”
单晴瑶道:“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李校尉请珍重。大唐边境的平安就请李校尉多多担待。”
李勇感叹道:“过了此城门便是楼兰领地。有些事,既来之,则安之。把心紧锁,人便受困;把心放宽,便是广阔天地。”
单晴瑶心头微颤,感佩地看向李勇:“李校尉的话,单晴瑶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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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单晴瑶无法入睡,走出庐帐,坐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仰望半圆月。
“睡不着?”
“我听到待女们说去楼兰和亲的公主没有一个能活得过十年,最短的不到一年就死在楼兰里。不知道我又能活几年?”
李子墨寒在她身旁坐下,淡淡一笑:“你只是半个大唐公主,比起长安,楼兰的草原不是更适合你?护法很喜欢你,他只是借老上北地王之名指定你和亲。真正要娶你的不是老上,是护法。”
单晴瑶冷冷地哼了声:“你们这些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如衣裳,懂得何谓真心真意?他有那么多妃子,为何还一定要我?他就不能允许天地间有一点点至死不渝的真情?”
李子墨寒凝视她:“你爱不爱他,他终究会是你的男人。大唐,甚至大月氏与楼兰的关系都会因你而变。想想大唐与大月氏的子民,为了他们的和乐安宁,你难道不愿意给护法一个机会?”
单晴瑶沉思片刻,霍然站起,冷嘲道:“我只是个小女子,只要小情小爱,世间大爱还是留给你们这些男人冠冕堂皇去吧!”说完,大步走回庐帐。
李子墨寒怅然一怔,嘴角却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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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丹甘借助月光把怀中一包药粉倒入水中,再把布帛放入浸泡。
单晴瑶不时撩起窗帘向外张望,不断在默念滕连虎交待的话:看见黄烟飘来,立即用布帛蒙脸,骑马往山林方向冲去。
山林在就在前方不远处,只是她的庐帐被士兵重重包围,而且庐帐外有士兵看守,要冲上马已是不易,要冲出兵群更是难上加难。单晴瑶正在焦虑地踌躇间,就看见营地间飘起了黄烟。单晴瑶双眼猛然一亮,急忙叫丹甘把布帛蒙上。
不久,传来士兵的咳嗽声,单晴瑶拔出匕首,丹甘拿起木棍,两人对视一眼,冲出庐帐。
旭日沉在天边,天色依旧昏暗。黄烟弥漫,只见众多人影不停地在烟雾中晃动,咳嗽声,喧嚣声此起彼落。帐外的士兵被呛得屈着身子,捂住口鼻。趁着一片混乱,单晴瑶和丹甘左躲右闪地向马栏急奔向去。
营中传出楼兰语的吆喝:“拉尿到布上,围住口鼻。”
单晴瑶和丹甘才刚跑到马栏,大部分士兵已火速围上了面布。单晴瑶心头一震: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要快逃。
两人跨上马,向山林方向奔去。“追上公主。”一阵吆喝声响起,单晴瑶身后的马蹄声紧追不放。单晴瑶回首,至少已有上百匹的军马在极速追赶自己。以疾风的速度想要摆脱本已不易,丹甘的马就更是越落越后。
丹甘大叫:“小姐,别管我,你快跑。”
单晴瑶一咬牙,重下一鞭,和丹甘的距离越拉越远。隐约中听到后方传来叫嚣:“不许放箭,要活捉。”
单晴瑶本心中一喜,回望后赫然大惊,只见几名士兵手中甩动铁链,向疾风的腿猛掷而来。单晴瑶急忙拉动马缰,令疾风左转右摆地避开铁链。
前方不远处沙尘滚滚,上百匹马疾驶而来。嘶吼声又响起:“放箭,射马。不许伤公主。”
单晴瑶把心一横,一个转身,俯下身子,护住马身。领头的楼兰将士大愕,赫然叫停放箭。
“我的爱。”隆隆马啼中传来了朝她思暮念的声音。
“逸郎!逸郎!”单晴瑶呼唤着。
领头将士眉头一蹙,举起弓,瞄准疾风,箭飞出,从单晴瑶的手臂掠过,射中了疾风。疾风猛地举蹄嘶叫,单晴瑶抓不稳缰绳,被震下马去。单晴瑶强忍着摔下马的撞痛,翻身而起,向滕连虎拼命奔去。
滕连虎单手拉住缰绳,侧身向狂奔而来的单晴瑶伸出手,单晴瑶搭住他的手,翻身上马,颤颤地又紧紧地环抱住滕连虎坚实的背。
滕连虎猛地扯住缰绳,止住马向前奔驰,拉马向后转,混入马群中,往山林奔去。
“射!”楼兰语和后唐语的叫啸声几乎同时响起,箭雨划破长空。箭射声,马蹄声,中箭时人马的嘶叫声,惊破云霄。
震天的号角声响起,山林北处,山丘上,矮丛中,四面八方潜藏的楼兰兵突然现身,向滕连虎的马队汹涌围笼而来。护法骑在马上,立于山丘顶,旭日的灼灼红光在他俯瞰天下的冷傲下黯然失色。他冷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滕连虎,如一头雄鹰俯视猎物,蓄势待发。
他赫然一鞭,向滕连虎飞驰而来。滕连虎脸色一沉,在马盗的环护下,继续向山林奔去。
又一阵万马喧嚣,玉子扬与陆皓的大月氏军队从山林南方冲出,向围困滕连虎的楼兰兵挥刀而至。
短兵相接,震天的叫啸中,闪动的刀光渐渐由银白变成了朱红。血与肉横飞而起,整片天空与大地都笼在一片冷酷的赤红与噬骨的血腥中。
楼兰兵一浪一浪地涌出,密密麻麻地把通往北岭的路全封锁住。
滕连虎策马狂奔,单晴瑶拿起马鞍旁的弓箭,左右开弓。更急促的号角声再响起。滕连虎心头一震,他一定要在第二批楼兰大军赶来前冲上山去。
突然,“嗖”的三箭从前方向滕连虎射来,滕连虎急忙拉马闪避,两箭疾飞而过,第三箭却深深地射入他的右肩。
“逸郎!”单晴瑶惊呼。
“没事。”滕连虎“啪”一声把箭头折断,继续向山林奔去。
护法缓缓地放下手中弓-弩,唇角泛起淡淡冷笑。
他身后的弓箭手向滕连虎的马怒射而去。马中箭,两人应声落地。
杨龙英和马盗急忙策马奔向滕连虎和单晴瑶。杨龙英把滕连虎拉上马时,嗖嗖而至的箭把想拉单晴瑶上马的马盗射中。片刻间,几名楼兰前锋冲到了单晴瑶身旁,把她团团围住。
“我的爱。”滕连虎狂呼。
单晴瑶知道他们不敢伤她,拔出匕首向他们的马刺去,想逼出一条路。此时,护法已奔至,他跳下马,向单晴瑶走去。单晴瑶举起匕首指向他,怒目以对。
“你认为你逃得过吗?”护法从容却执拗地步步逼近。
“你不要过来。”单晴瑶急喘地嘶吼。突然她的手臂被石子击中,手一抖,匕首被震落。
护法急步向前,一手把她拽入怀中,双手把她紧紧地环抱住,强压下她的反抗。单晴瑶动弹不得,双目浮起了绝望。
护法冷冷地看了滕连虎一眼,低下头向单晴瑶的唇吻去。单晴瑶双目怒瞪,全身麻颤,却无力无助地忍受他火热的唇。
单晴瑶灼热的泪不断地滴落在护法的唇上,护法终于松开了怒吻,深深地凝视她的泪眼,字字坚决,句句铿锵:“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一样会把你抓回来。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你这辈子只属于我一人。”
他强行把她推上马,不屑地横扫滕连虎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字:“杀!”
“不要!”单晴瑶挣扎地回望,向滕连虎嘶吼“逸郎,你快走,你快走!”
杨龙英又悲又急:“老帮主,这次救不了夫人,留下性命,才能再去营救。老帮主,我们快走吧!”
滕连虎痴痴地望着单晴瑶远离的泪眸。谁都清楚,这是唯一可以营救的机会,错过了,便可能是此生永别。
单晴瑶嘶吼声,飘散在空中,在高升的旭日下,化成簇簇烈火,把他的心熊熊燃起。单晴瑶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眸中的那一刻,他的心彻底地被烧毁了。一股浓重的腥甜自胸口涌上,夺腔而出。血滴漫天飞扬,是被焚毁的心的碎片。
单晴瑶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呆呆地坐在马车里,不吃不喝,不说不睡,不笑不哭。
护法掀开车帘注视她半晌,剑眉紧蹙,向陪嫁的侍女仆人道:“公主不吃不喝不睡,你们所有人也陪着一起都不吃不喝不睡。刚才有吃东西的人拖下去,斩!”
一个‘斩’字如勾魂令,把单晴瑶的魂强勾回来。吃过东西的侍女仆人面色惨白地跪在一旁,全身发抖地不断磕头求饶。
单晴瑶狠狠在盯着他,一手拿起放在她身旁的馒头往嘴里塞,再端起奶桨往嘴里灌。
护法淡淡一笑:“既然公主吃了东西,就饶你们不死。”
将士匆匆前来回报:“回殿下,元陵王等人从北岭逃走,左大杀将请殿下下旨追或不追?”
单晴瑶眼眸一震,护法逼视她的燃火的双眼:“公主说呢?”
单晴瑶眼中的怒火蓦然烧起,却倾刻间被沉重的无助浇灭,她垂首凄凄道:“请殿下放过我哥哥。”
护法嘴角笑意涌动:“收兵,赶回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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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前行六日,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出现了零落的帐营。越前行,帐营就越多,越气派。
车帘掀起,丹甘扶单晴瑶下马车,眼前所见是一个偌大的营地。华丽的帐营错落有致。帐营前圈养或多或少的牛羊马只。有楼兰勇士在营中的赛场骑马比斗,站满一旁的男女孩童叫声震天,笑逐颜开。这里的楼兰人没有了单晴瑶印像中的凶猛残酷,竟让她想起月氏子民灿烂的笑容。
楼兰人群看见单晴瑶,赫然停下了吆喝,在赛马场上的勇士看见单晴瑶,都惊愕地忘了比斗。
单晴瑶缓缓走过,裙摆猎猎飞扬,长发风中轻舞。凝肌如雪,星眸似水,让人看得目眩神迷。孩童看得有点呆了,怔怔地问大人:“她是不是天上来的仙女?”
侍女把单晴瑶带到一个庐帐,宽衣沐浴。再穿上楼兰人的衣裙,戴上冠帽。
“公主要去拜见北地王。”
单晴瑶眼眸一紧,冷冷一笑,满怀凄怆却无畏无惧。
走到北地王的庐帐前,已梳洗更衣的护法与李子墨寒在帐前等候。护法一身楼兰胡服,英挺俊傲,气度摄人。李子墨寒半胡半后唐,既有胡人的豪迈威武,又有后唐人的俊逸潇洒。
护法看见穿上楼兰服的单晴瑶,眼前一亮,比起穿后唐服时的飘逸灵动,楼兰服的华贵让单晴瑶更见绰约妩媚。
三人步入庐帐,单晴瑶看见在榻上半躺着一个年约五十,满脸病容的男人。他的脸容透出痛苦之色,身旁一位艳丽的妇人在为他轻拭汗水。
“儿臣拜见父王。”护法垂首向男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