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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毫无瓜葛

2018-05-19发布 5340字

滕宝欣许地点头:“两年前丞相张苍的长子张庭得了场重病,为了治他的病,马四爷跑遍了江南去找毋代需要的药材,终于把张庭的病治好。这两年,你也多次叫念儿去拜访了张苍,带去了不少江南的名字名画,拉拢他为的也是分散对太子的倚重?你为何会对太子如此提防?”

滕连虎悠悠道:“毋代说过单晴瑶是一国之后的命格,却不知是哪一国。太子自然是我第一个要提防之人。”

滕宝道:“看来你已是下定决心要与太子正面争斗了。”

滕连虎垂首道:“孩儿不孝!”

“你既然早已有心提防太子,你还有什么打算。”

滕连虎道:“我想与轩辕庄结盟。”

滕宝略有诧异地看向滕连虎。

“轩辕庄的帮主郑澜继位多时,一直为壮大轩辕庄而费尽心思。他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后唐子,为人重情重意。我把部分被朝廷紧盯的生意转给他,一来可以分散朝廷对安华马帮的注意,二来轩辕庄的营收会大大提升,这安排对双方都有利。至于私下生意收益的划分,我会与他细谈。安华马帮的生意表面上是在减少,实际收益不见得会有重大损失。”

滕宝感慨道:“我与轩辕庄老帮主斗了二十年,如今你竟要与轩辕庄结盟。”

“爹,你不是常说,我们做商家的,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滕宝感叹道:“为了我的爱,你真的是不惜一切。”

滕连虎目光坚定清明:“山穷水尽处若无路可行,我就去搭一座桥,造一条路。”他拉起车帘,向马夫道:“去丞相府。”

单晴瑶去到安华马帮时,知道滕宝与滕连虎去了太子府,顿时心头发麻,坐立难安。

乌远良找单晴瑶下棋,她心不在焉。二娘要她挑选绸缎,她心思全不在其中。一个下午就问了宋叔好几回:老帮主回来了没?

玉子扬调侃道:“你就这么挂念总使?”

单晴瑶深叹了口气,走到了安华马帮门口,不住地张望熙攘的长安大街。

乌远良撑拐杖去到门口,看见在门口焦急得来回踱步的单晴瑶,轻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这世上还没什么事是爹和总使一起都解决不了的。”

夕阳落下,圆月升起,长安大街的来往人群渐渐散去。华灯初起,长安大街有些莫名的孤寂冷清。

单晴瑶与乌远良已在门栏上坐了两个时辰。乌远良的左腿不好,时不时要站起来动一动。单晴瑶让他回庄去,乌远良又执拗地坐下。

马车终于回来了。滕宝与滕连虎一下马车,看见单晴瑶与乌远良守在门口,有些愣住了。

单晴瑶怯怯地走向滕连虎:“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滕连虎牵着她的手:“去了趟丞相府,所以晚了。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乌远良笑叹道:“单晴瑶在门口坐了两个多时辰等你回来。你再不回来,她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滕连虎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回家!”

晚膳时,滕连虎只是轻松地说了些敦煌和大月氏的所见所闻,只字不提太子的事。晚膳后,滕宝和滕连虎三人去了偏厅谈事,单晴瑶本想跟去,二娘却把她拉去挑首饰缎子。单晴瑶心急如焚,借说内急,出了杨门,蹭上了屋顶,向偏厅爬去。她悄悄地拿起一块瓦片,俯身细看细听。

玉子扬惊骇道:“总使是打算把安华马帮旗下的商家全部关掉?”

“太子既然要借弹劾来打压安华马帮,那我们就以退为进。今日去见了张丞相,已向他道明因众多朝臣弹劾安华马帮,我深感惶恐。为了明哲保身,只能淡泊明志,把在长安的生意全关了,以示绝无私下对抗朝廷之意。”

玉子扬疑惑地问:“张丞相同意?”

“张丞相对弹劾之事早已知情,但对我要关闭长安城内的生意极为震惊。他显然知道安华马帮在长安的生意幅员深广,此举一定会撼动皇家朝野,影响百姓生活,命我不要冲动行事。我已向他明言若此举能让我晋见陛下,向陛下表明心意,我自会重开商家。”

乌远良道:“十日后有一批宫中要的药材和绸缎玉石会到,药行和绸缎玉石行一关,自然没有物品会送去宫中。没了药材,毋代一定会向陛下回报。药行和绸缎玉石行关了,对百姓影响还不是立杆见影。但米行关了,百姓若买不到米粮,不出半个月,长安城必会乱成一团。那时,陛下不召见你也不行。”

滕连虎点头道:“到那时,我便可直接向陛下一一反驳弹劾之言。在众多弹劾中,最可惧的是说安华马帮勾结西域,甚至楼兰,与朝廷作对。楼兰不难解释,鲁寨与楼兰的对抗朝野皆知。西域的商往我会坦承是因利钱丰厚,若陛下有任何怀疑,我会把西域所有商家都放弃。张丞相已答应会就此事在朝堂上为我辩驳。

突然没了安华马帮的商家,长安城会成为一座死城。陛下一定会要我重开所有商家,确保长安城安稳。如此一来,太子就算有心与安华马帮翻脸,两个月内也做不出什么把戏。那时我与我的爱已成婚;成婚后,我会带我的爱离开长安。太子再猖狂,也不可能追来明抢我的夫人。”

玉子扬再问:“太子两个月内做不了什么,那以后呢?他绝不可能善罢干休。”

“我明日会请马四爷亲自带信给轩辕庄的郑澜,约他一个月后在长安见面。我会慢慢把长安的生意转给轩辕庄,安华马帮在长安城叱咤这么多年,树大招风,盛极必衰,是时候要收敛了。其他地方的生意,一部分我会分拆出去给各地主事人,一部分会慢慢转给轩辕庄,再暗中拆帐。表面上安华马帮逐步没落,实际却只是由明转暗。”

玉子扬追问:“轩辕庄会同意?”

“轩辕庄与安华马帮本来就没深仇大恨,郑澜也是个精明人,大好的生意送上门,他不可能不考虑,我也不会让他有拒绝的理由。”

玉子扬看向滕宝:“爹,你……同意?”

“这些事,你们三兄弟决定吧!我就不烦心了。”

玉子扬感慨一叹:“总使,我之前看你如此激进地扩张安华马帮的生意,以为只是你的野心很大。知道单晴瑶的事后,以为你是为了她。如今才知,你是为了有更多的筹码在手,与陛下周旋,从而暗中保全安华马帮的基业。”

滕连虎感叹道:“安华马帮昌盛了几十年,有太多人妒嫉、怨恨。安华马帮走得越高,风险就越大。此时已是风急浪高,我们不能不退下。太子想要抢我的爱一事刚巧是个引子。安华马帮开罪了太子,从而败走末落,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滕宝赞许又感怀地微笑着,滕连虎十岁起就跟着他走南闯北,九年来练就出的精明果断,先知卓见,早已胜过自己当年。

玉子扬惊叹道:“总使,你的心思布局真是让三哥震撼。”

滕连虎微笑道:“三哥明白就好。”他抬起头,看向屋顶那双一眨一眨的星眸:“你听明白了吗?”

单晴瑶灿然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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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连虎的杨间案几上放满了竹简,单晴瑶进来时,滕连虎在细看竹简,再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交给石触。石触向单晴瑶行了个礼离开。

单晴瑶拿起一张竹简看了看,上面记录的是安滕药行的主事人,掌柜,大夫的所有文档。

“这些都是长安城安华马帮旗下商家主事人的文档。明日,我的竹简就会陆续送到他们手上。后日起所有商家都会闭门谢客。过不了多久,长安城就会慢慢乱起来。这几日,你要乖乖留在安华马帮,哪都不许去。知道吗?”

单晴瑶忙点头,满脸欣佩之色:“我一定会乖乖听话。”

滕连虎摇头笑道:“每次我听你说你会乖乖听话后,你都会闹出事来。”

单晴瑶娇笑道:“我闹出的那一点事我那聪明的夫君一挥手不就摆平了?我要真是乖乖的,你不就闲得无聊了。”

滕连虎无奈一叹,伸手把她拉入怀中,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啊!迟早会有人也让你这么头痛。”

单晴瑶扬眉:“谁有这本事?”看着滕连虎满脸狡黠的笑意,单晴瑶面泛潮红,“哼”了一声,推开他“我要休息了,别抢我的被褥。”

次日,杨龙英带了大队人马驻守在安华马帮里外。因为不能外出,单晴瑶就爬上屋顶去看长安城的情况。才刚上去,侍卫的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单晴瑶“呵呵”了两声,拿出令牌,那侍卫吓得摔了下去,惊动了杨龙英。单晴瑶在屋顶笑着向杨龙英挥手,杨龙英愣了愣,向侍卫嘀咕几句后,几乎所有侍卫都向屋顶看去。不久,两个侍卫也爬了上来,左右守在单晴瑶身旁,单晴瑶问上来的侍卫:“刚才林副主和你们说了什么?”

侍卫恭敬地回话:“林副主要所有人都看清楚小姐,说小姐可能会在大家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让大家小心谨慎,绝不可让小姐有任何闪失。”

单晴瑶瞪了杨龙英一眼,杨龙英微笑以对。

接下来的几天,安华马帮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滕连虎一直见客至深夜。单晴瑶在屋顶瞭望长安大街,往日熙来攘往的街道此时却是冷冷清清。街道的店家十有七八都闭门谢客。在米行和药行前,有百姓聚集,敲门。第五日,米行和药行前的人越来越多,敲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开始有人想要破门而入。到了第七日,人群已按捺不住要冲进米行抢米粮。第十日,米行,酒楼,茶馆都被人破门而入,能吃能喝的都被人抬抢而出。在街道上为了粮食你抢我夺,拳打脚踢,慢慢地变成了用棍用刀,血腥味开始弥漫,长安城渐渐乱成一团。

单晴瑶在屋顶看着百姓为了粮食而不惜浴血抢夺,心中恻动难安。安华马帮的门口早有妇孺来求米粮,滕连虎下了严令绝不可开门放粮。单晴瑶在屋顶上吃着点心时,墙外的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孩饥渴地盯着她手中的点心。单晴瑶于心不忍,把手中的点心扔给他。小孩接到后大喜,但还没来得及吃就引来了几个更大的孩子来抢。小孩最后被惨打一顿,点心也被抢走了。

单晴瑶懊恼至极,叫身旁的侍卫再去拿点心来。侍卫小心回道:“小姐,你别给了。那小孩是吃不到的。再给,反而会被打得更惨。”

单晴瑶气恼得在屋顶上又叫又跳,实在看不下去,跳下屋顶去找滕连虎。

滕连虎在杨中换上了锦衣胡服,一见单晴瑶,微笑道:“不要急,很快就会没事了。陛下召见我,要我立即入宫。”

单晴瑶拉住他的手臂,忧心道:“陛下会不会发怒把你关起来。”

滕连虎轻拍她的手,安慰道:“陛下要的是商家重开,长安城回复太平,把我关起来,长安城只会更乱。放心,我会算的帐,陛下也会算。更何况还有丞相,北地王外公为我说话,不会有事的。”

“就你一个人去吗?爹爹,三哥哥不会陪你去?”

“我一个人去。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在外面还能为我想法子。”

单晴瑶拉住他不放,急道:“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滕连虎把她搂入怀中:“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总说我最会算计吗?我一切都已经算计好了。我们会如期大婚,我想着我们的洞杨花烛夜想了好久了。”

单晴瑶没想到他这时候会说出这种话,愣了片刻,捶打他的胸膛,娇羞道:“这时候你还这么不正经。”

滕连虎轻下一吻,笑了笑:“一看见你就正经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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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禁卫军的开路和守护下,滕连虎的马车穿过混乱的长安大街,向皇宫奔去。

威严的朝堂上,文武百官已站立两旁。滕连虎不卑不亢,不徐不疾地步入朝堂。

他跪下行礼,一句“草民惶恐”后,向后唐敦煌大帝不急不缓地陈述各项对安华马帮的弹劾,再一点一点地反攻击破。陆皓静静地听着他的述说,越听就越震惊。平日的滕连虎言词精练,说话并不多,如今在朝堂上,面对天子和百官,虽口口声声惶恐,却无一丝畏惧之色,口若悬河却又一针见血地对每一份弹劾辩驳反击。

“草民惶恐!实不知草民为陛下,为朝廷尽心尽力,却令人误解至深。草民一介商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绝不想让陛下对草民有半分怀疑。草民为求清白,愿意关闭所有商家,以求草民一家大小平安。”

后唐敦煌大帝沉思片刻道:“朕虽没收到弹劾安华马帮的奏折,却对你所道的弹劾之言略有所闻。如你所言,这些弹劾都是无稽之谈。朕不希望再有人提出此等对安华马帮的荒谬弹劾。朕与滕帮主也好久没下棋了,改日你与帮主一同入宫与朕对奕几局。”

“草民谢陛下皇恩。”

后唐敦煌大帝凝视滕连虎:“朕不希望今日长安城的乱局再出现,你的商家立即重开。外地的米粮,药材加快运来长安支援。”

“草民遵旨。草民还有一事向陛下回禀。草民会在两个月后与北地王大人的外孙女单晴瑶成婚,想于成婚之日派粮一日为大婚积德,恳请陛下应准。”

后唐敦煌大帝看向单通:“朕不知北地王的外孙女就在长安,是石妍的女儿?”

单通回道:“正是小女的女儿。小女四年前去世,留下一女托老臣照顾。”

后唐敦煌大帝悠悠道:“朕上次见她已是二十多年前了,没想到她已经走了四年。蔡珪,记下滕连虎大婚的日子,送上贺礼。”

滕连虎脸泛微笑地叩拜:“草民叩谢陛下盛恩。”

陆皓的脸色沉若石墨。沉思片刻,嘴角牵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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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连虎仰望明亮如洗的天空,眼眸清澈如水。

滕连虎要离开时,太监传话太子要召见他,请他前去。

陆皓道:“滕老帮主这一招釜底抽薪,以退为进真是极为出色。可惜你志不在朝野,不然以你的才智,必是一代良臣。”

“殿下过奖了。在下只是想和夫人过些安稳的小日子,望殿下成全。”

陆皓凛然地凝视滕连虎:“你可以为她放弃安华马帮的生意,但你可愿意为她陪上安华马帮所有人的性命?”

滕连虎冷眉蹙起:“殿下此话何意?”

“你可知你大哥身在何处?”

滕连虎眉头微紧:“大哥离庄云游四方已好些时日,我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陆皓冷凝道:“玉子扬如今身在楼兰北地王王庭。你在堂上口口声声说与楼兰毫无瓜葛,你的大哥却是楼兰北地王的座上贵客。安华马帮私结楼兰,此乃死罪。”

滕连虎面色猝然一变,思索瞬间,淡然道:“玉子扬五年前起就已经不再管庄中事务。殿下可知安华马帮为何能擒拿沃尔坦?正是玉子扬向楼兰通风报信,要置我于死地。我得知后联同李勇校尉一举反击,拿下沃尔坦,而玉子扬就趁乱逃走。此事李勇校尉可以作证。正因此事,爹已在庄内明言,玉子扬不再是安华马帮中人,也不再是他的儿子。因此,他身处何方,与安华马帮没有任何关系。”

陆皓冷笑一声:“是吗?”

“殿下,单晴瑶在你苑中跳下瀑布,就可知她个性极为刚烈。如此刚毅的女子你若苦苦相逼就不怕她会玉石俱焚?”

陆皓脸色骤沉。

滕连虎向陆皓郑重一揖:“殿下,我与单晴瑶相识相知近四年,她是我此生唯一所爱,恳求殿下成全。”

陆皓淡漠地看了看他,站起,跨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