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的敲击声响起时候,牢狱之中的人就好似突然有了神气儿一般,缓缓的站起身来,却是突然提速,很快的跑到栅栏跟前儿,赔着笑,领取那一份属于自己的美味。
一勺子稀粥,外加两个馒头,这样的伙食在牢狱之中算得上是很不错了。
至少以御安司的牢狱相比较来说。
一整夜过去,曹沮早就饥渴难耐,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上前领取自己的饭食。
却是不想,那狱卒竟是直接绕开他与洛呆的牢屋,径直便向着下一个牢房走去。
“哎!干什么呢!这边儿。”
早已饿的不行,又怎么会有好脾气。
却是看到那狱卒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直接迈着步子向下一个牢房走去,继续着自己手上的伙计儿。
“他娘的,你们想做甚!是要活活饿死我们?恩?老子要见主司!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有没有在听老子说话!听到没!”
“他娘的!”
.......
洛呆盘坐在地上,四处的灰尘丝毫无法影响到现在的沉静,他知道,这只算得上是小小的惩戒而已。
一番呼喊之后,曹沮总算是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扯破喉咙,这些狱卒也绝不会理睬自己分毫。
颓废的坐在地上,看了一眼一旁依旧淡然的洛呆,低叹了一声。
“你可别告诉我现在只能坐以待毙,阿呆,你是最有办法的。”
“季南风说过,一旦事情超出自己所能够处理的范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势!”
“借势?”
“藏器于身,待势而动。”
“这不还是坐以待毙嘛。”曹沮翻了翻白眼,摊开手来。
洛呆扭过头来,笑着说道:“保持体力,会有转机出现的。”
曹沮撇了撇嘴,摸了摸肚皮,“他娘的,他们怎么知道我最怕饿,可恶!”
“哈哈。”
........
牢狱之中,时间流逝。
总是一阵阵短暂之后,就又一次到了所有人都为之开心的时间,开饭。
这一次,曹沮并没有像原先一般早早的上前吼叫,而是淡定的坐在地上,正对面着洛呆,瞪着眼珠子。
和想象的一样,果然还是没有自己和洛呆的饭食,到了现在的时间,甚至于连一口水都没有。
他很想吼上一声,但是现在情况并不允许。
转眼之间,那同样的狱卒也是和早上一样,将所有牢狱之中的牢房都派发完毕后,拎着饭菜缓缓离去。
“你听着,要是我出去,老子先宰了那个狱卒,我记住他的样子。”
看着曹沮坐在地上,凶神恶煞的吐字,洛呆微微一笑,“那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操控而已,你纵然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处?”
“我反正不管,老子看着他来气!”
正朝着牢狱之外走去的狱卒,自然是不知道不过短短时间之内,他就已经被一个御安司带刀盯上,而且早在那带刀口中成为一具尸体。
“咚”的一声厚重过后,牢狱之中很快就变成黑色地狱,不知时间,但凭感觉。
“阿呆,咱们越狱吧。”曹沮转过头来,认真的望着洛呆。
洛呆微微一笑,“你是不是饿糊涂了?不行就休息,别再逗我笑了。”
“我是说真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我二人定然抗不下来,这明摆着就是幕后大佬们之间的棋局,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你就对于这盘棋这般不看好?”
“不是不看好,而是你我都不在棋局之中,最后的下场你自己觉得会是如何?”
“我们在棋局之中,我是五皇子殿下的侍卫,我代表了五皇子,我相信纵然最后的结果出来,无论是三皇子亦或者是太子方,都不会为难你我。”
“这就是你坐在这破地方想出来的?”曹沮一脸质疑的看着。
“也不全是,更多的是在公堂之后想出来。”洛呆随手抓起一捧稻草,“你不觉得你我在这里才算是最安全的?既不需要为他人作马前卒,更不需要顶着压力保全自己,优哉游哉,何其洒脱。”
洛呆舒服的倚靠在草垛上,这牢狱之中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这随处可见的稻草。
“扑通”一声。
曹沮也索性仰躺在草垛上,距离不远,气呼呼的喝道:“成,那咱们今儿就在这好好待着,饿死算了!”
“这没有饭菜,倒是我意想不到,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你说呢?我几时受过这等待遇,我给你说,饭菜倒是在其次,这没有水可就难了,你懂吗?”
“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我死去,而且在那张大人眼中,我看不到杀心,你知道吗,要是真的想要置你我于死地,那就应当从人证方面做手脚,一旦事情敲定,就算是现在将你我二人斩首示众,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这........就这么肯定的吗?”
“别胡思乱想了,休息,多休息才能保证自己的体力。”
曹沮心中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但是看着洛呆一副疲懒的样子,嘴上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抱手在胸,索性闭着眼睛不再开口。
本就寂静无声的牢狱,此刻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每到这个时候,饭饱总是让这些早已失去希望的人们更易适应目前的处境,也许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漆黑的牢狱之中显得最是平常不过。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算是刚刚好两天。
在其他牢犯看来,这两天也不过算是多年以来最为普通的几天而已,平凡无奇,过得也很快。
“阿呆......我就说早些逃离这里,你就是不听,现在......你还有力气?”
洛呆静静的仰望房顶,一言不发,他一直以来都坚信着自己的想法,从未有过怀疑。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来看,结果或许真的就是匪夷所思。
是否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看法都太过高举?这才导致了现在,竟然是进也不是,退又不能.......
正在这时,突然又是熟悉的开门声响。
不同于以往,洛呆觉得,自己要等的人应该是来了。
“大人。”
来者微微点头,背着手向里走去。
目标很明确,就是朝着洛呆所在的地方而来。
张载严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看上去势在必得的样子。
挥散一旁其他无关的人,慢慢坐在早已搬着的椅子上,静静的望着面前二人。
“你算得上是所有人当中的一个另类,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是却一直不牵扯其中。”
“张大人!我们纵然是被囚禁于此,却也算得上是半个官身,这般对待,到底是什么人指示!若是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朝坐堂大人会给你来什么勾当!你这后生晚辈说话可要当心!明白吗?”张载闻言大怒,指着曹沮的鼻子喝骂道。
洛呆挡了挡曹沮,走上前来,这么许久滴水未进,纵然是自己的身体也显得很是困难。
“大人有什么话但请开口询问,若是洛呆能够配合,定然不会拖延。”
张载微微一笑,“没想到你倒也算是有些眼色,不像某些生人,一天天的粗鄙不已,却身子上担不得什么分量。”
“你........”
“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兜什么圈子了,直入正题便是。”张载淡淡开口,随即四处看了一眼,眼见四周空寂无人,这才缓缓蹲下身来,“三皇子的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你觉得瞒得住谁?你虽说不过是被人利用,但是毕竟也是帮了三皇子一个大忙,时间拖住了,禁宫纵然是现在报上去也已经是没什么用,瞒得住谁呢?”
洛呆睁大眼睛,“看来大人果然并非三皇子之人,不知道大人有什么见教?”
“认罪,认了罪,一切都好说,到时候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关心,我会接手一切,你只需要等待事情结束之后,论功领赏便是。”
“大人还没有告诉在下,你为的是,谁?”
张载四周看了看,袖子中白皙的手掌缓缓举起,其中果然竖着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笑而不语。
“若是我.......不答应呢。”
“无妨,无非就是费一些时日而已,况且你也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一部分而已,没什么大碍,你自己若是不珍惜自己的这条性命,我也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载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今日不过是来看看你,若是有一日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找这里的狱卒说说,我会及时过来,不然,我怕你撑不住。”
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上去漠不关心。
“二皇子殿下如今竟然要依靠这样的手段,看来传说的没有错,所有皇子之中,除去三皇子手下有些力量之外,其余皇子手下,多多少少的都相形见绌。”
“哼。”
张载恨恨的离去,背着手走到门外。
“大人。”
“滴水未进?”
“按照上头的吩咐,一直这么吊着。”狱卒推笑着拱手。
“明日开始,加刑,记住,定然要折腾得半死再说,无论任何人都不得来干预此事,易裕也不可以!”
“这.........这不合规矩啊大人。”
“放心,但凡有事,我顶着,你放手去做便是,若是成了,好处定然不会少了你的!”张载冷冷的说道。
依照自己的身份地位,其实这样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亲自来,但是他就是喜欢这种掌握生死的感觉,就算是自己也觉得很是奇怪。
“诺,小的办事,但请大人放心。”一听到好处,这狱卒便早已经是喜上眉梢,不顾这其中的顾虑,直接开口应下了此事。
“大人慢走。”
.........
“我就知道定然是那个老东西捣的鬼,他娘的,这还有没有王法!”
洛呆嘴唇微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呆,你说什么?”
“我倒是有些糊涂,早就应该想到,这种乱权之事,又怎么会是一两个居心叵测之人才会动心的,我早该想到会有其他皇子在这其中搅动浑水。”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依我看,干脆认罪得了,反正不过是一个从犯,按照大蜀律,最多不过是劳役,省的为了那个狗屁皇子,搞得你我丢了性命!”
洛呆自然是看得出,这么久的折磨早已经使得曹沮有些心中烦躁,不然的话,依照原先那般,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丧气的话语?
“你不要这么急躁,相信我,只要你我依旧还在这个棋局之中,那么就一定不会轻易成为弃子,所有的棋子都会有用,你我更是如此,莫要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现在.........”
洛呆靠上前去,手轻轻地搭在曹沮肩上,“信我。”
沉默,一直弥漫在牢房之中,孤寂的仿佛荒野之中的坟地,透着凄凉,甚至于不需要冷风。
但是,却又与原有的沉默完全不一样。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骚动传来,显示着有人即将进入到牢狱之中。
不过不同于张载,这次的骚动显得很大,甚至于有着一丝抵抗的感觉。
果然,当声音传进来之后,便完全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正确。
“不行,没有副司大人的亲令,谁也不能探视。”
“闪开!这位也是你敢挡的!滚!”一张大手狠狠的将狱卒推开,恶狠狠的啐道。
只见“砰”的一声,栅栏打开,一道人影咕噜噜的滚在地上,显得很是狼狈。
“你........你们........”狱卒又惊又怒,捂着脸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瞪大了眼珠子。
黑色斗篷下的身影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一切事情都与其无关一般,眼睛直注视着牢狱之中的洛呆。
曹沮讶然的看了一眼,脑海之中实在是认不出这面前之人到底是谁,或许是与洛呆熟识,但却自己并不知道。
“这里有些饭食。”冷冷的声音,却是透着一丝暖意。
乍一瞬间,女子的声音使得众人都有些愣神儿,尤其是此刻正对着的当事人。
“不知这位姑娘........”洛呆稍稍一愣,收拾好心底的疑惑,开口问道。
女子抬了抬手,命一旁那个护卫清去闲散人等,独剩下洛呆与曹沮二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曾经欠过你一个很大的人情,所以现在,我打算将这人情还你。”
黑色斗篷下的模样根本无法分辨得出,而且依照洛呆自己的回忆,绝对没有见过眼前这位。
不过在一刹那之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卫刀,银票,以及.........
曹沮看着样子,眼前这位女子是友非敌,尤其是其放在脚边儿的饭盒,更是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满脸嬉笑,“来来来,我来拿,看着挺重的。”
饭盒打开,一眼看去就知道绝非出自凡人之手,色香味俱全之下,更是令人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
拿出酒壶,便是猛灌一气,口中的难耐,此刻更是无穷无尽一般的索求。
“啊,好酒,嘿嘿。”
早已饥肠辘辘的曹沮,此刻也是顾不得什么,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着吃食。
满足的吐着气儿,甚至于都有种想要留下眼泪的冲动。
“多谢姑娘一直以来的帮助,洛呆心中感激不尽。”
黑衣女子微微欠身,算是见礼。
客套话语之后,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要问些事情,却又怕有些唐突。
一时间,气氛便冷了下来。
“此事我会想办法,你莫要担心,在这里好好呆着,一切有我。”
夹带着曹沮吞咽食物的声响,女子柔美的声音出现。
“多谢。”
洛呆不是婆妈之人,自然在这个时候不会扭捏作态,拱拱手,点头道。
刚刚被打倒在地的狱卒,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不晓得是去了哪里。
不过不用想,应当是去寻找救兵过来,毕竟他人微言轻,谁也得罪不了。
默然无语,只剩下曹沮咀嚼的声响。
“咚”
“什么人竟然也胆敢在我御刑司放肆!来,让我看看,是长了个什么样子!”
张载那讨人厌的脸庞突然的出现在牢房口,看样子,刚刚突然被打搅过来一趟使得这位大人心中很是不满。
“就是他!牢狱之中动手打人,还有那个黑衣,也是一伙的!”狱卒此刻不同于刚刚夹着尾巴,指着众人就开口大喝道。
张载烦躁的望了那狱卒一眼,这些粗鄙之人果然不足相处,这般失态,实在丢人。
不待询问,一旁的护卫就从袖子之中掏出一物出来。
高高举起,金黄刺眼。
“臣见过公主殿下。”
跪在地上的样子,完全让人想不到刚刚就是他在这里意气指挥。
“啊?”狱卒愣住了,确切的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说.......
公主!
曹沮忍不住疑惑的望向洛呆,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看着同样一脸茫然的洛呆,终于是从心底忍不住报出一句粗口。
神奇,这还真的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