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龙依莎正好奔上峰顶。
话音未落,杨剑英突然一声大喝,剑光像白虹般的撩起。冷寒的锋刃,在夏问寒的肩上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水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夏问寒惨呃一声,顿时仆倒在地上,整条手臂像废了一样垂了下去。
小达摩目眦欲裂,叱道:“你好狠,连你姊姊都不放过!”
他这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衡量眼前情势,知道不拼也不行了,剑尖所指,尽是杨剑英身上要害。
杨剑英出手狠辣,尽是诡奇莫测的夺命招式,随手一招挥出,最少包含四个变化,招招不离小达摩身上要害。
小达摩手上长剑一紧,改攻为守,所用的招式非常奥秘,守中带攻,剑剑都将对方攻来招式化去。
虽然他的速度奇快,面对杨剑英的攻击,依然觉得压力重重,不过他总算还能勉强支持下去,但已愈加吃力。
杨剑英连攻数招,都不能冲破对方所布的剑幕,不禁大惊。
他沉声喝道:“你的剑术怎么突然进步起来了!我真不明白,你有这些招式刚才为什么不用,直到现在才像个样子。”
小达摩挥剑一撩,避过一招,道:“说来你不相信,这些剑招还是你教的。刚才交手所用的招式,正是先前你攻我的式子,只不过我是化攻为守而已。”
杨剑英振剑直刺,厉笑道:“胡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奇材,我练剑至今还没有见过世上有这种人,你这小子竟然深藏不露!”
这两剑可不轻松了,小达摩拼尽全力,也仅将这攻来的两剑化开,不过也累得连喘数声。
并非是杨剑英剑招特别神奇,而是他剑上所发剑气太强,压得小达摩不得不奋力抵抗,还好他手中所持之剑乃千古神器,否则早就剑折人亡了。
这里舍命相搏,那里也早已硬拼上去,南异雪和腾连虎功力相若,一时之间倒也分不出胜负。
不过这一来可苦了龙依莎,骤然和敦煌大帝沙渊交手,便觉对方掌风如山,压得他透不气来,若不是因为身法灵巧,可能早就躺下了。
敦煌大帝沙渊连发数掌,始终未能将龙依莎击毙掌下,自觉太失颜面。
若以一代宗师的身分,这样动手确实不是件光彩的事情,龙依莎再强也不过是个晚辈,可是对方却在沙渊手里走出二十多招。
沙渊怒吼一声,道:“怪不得你那么狂呢,原来还真有点真才实学!”
这人心肠狠毒无以伦比,只见他深吸口气,全身衣袍突然隆隆鼓起。右掌轻抬,掌心之中吐出一股冷寒的白气,缓缓向龙依莎逼去。
龙依莎神色大变,颤道:“敦煌十沙功!”
这三字一出,场中空气陡地一寒。圣苗大帝腾连虎发出一声怒吼,挥掌逼退南异雪两步,身形如电扑向敦煌大帝沙渊,遥空一掌击去。
“砰!”沙渊掌劲未发,陡觉斜侧里涌来一股大力,不禁冷哼一声,挥掌向侧里击了出去,双掌交实,发出一声沉重大响,霎时烟雾弥漫,沙石激溅。
在人影恍动里,龙依莎身陷两大高手之间,竟当场被震晕过去!
腾连虎见爱子晕死地上,心如刀割,方待扑去,南异雪和沙渊已双双跃进。他身临两大高手之间,虽有绝代神功,也不禁相形见拙,大有不支之势。
不过他的情形还不算最恶劣,情形最惨的还是小达摩,由于杨剑英的剑法独成一格,攻势之烈有如迅雷骤发,出手之准,往往逼得他舍命硬拼,才躲过那威金裂石的一招,若非他是天生异禀,咬牙硬撑下去,此刻恐怕早巳剑落人亡了。
杨剑英像是有意拿他试剑一样,每每在可轻易杀死对方的机会里撤剑而退,另外攻出一招。
辛辣的剑招,使小达摩冷汗直流,虽然在双方交手里,他获益非浅,但也真够他受的了。
杨剑英突然收剑一退,阴沉地笑道:“有你这样一个好靶子比我自己练上一个月还要快速,现在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三招之内,我要取你性命。不过前两招你可放心,只有第三招上才是真正动手!”
小达摩喘了一口气,冷冷地道:“你出手吧!三招之内我也不想活了!”
他自己深知目前功力还非杨剑英的对手,惟有以死来换取杨剑英的雷霆三击。他暗中运气,将全身残余劲力全部逼集在剑尖上,剑尖泛射出一蓬耀眼的银芒。
杨剑英只是冷笑,漫不经意挥出一剑,看似平淡,却包含无数的变化。
小达摩奋力挥出一剑,堪堪避过这沉重的一剑,可也累得他气喘如牛,连剑都有些握不稳了。
杨剑英闷声不吭挺剑一抡,连续幻出七层剑浪。这一剑过于快速,除了闪烁的剑光外,连仅有的一点人影,都无法看清。
小达摩一愣,竟不知道该如何闪避,他拿着剑僵立在地上,眼睛直瞪杨剑英,不知该怎样挥剑迎架?
杨剑英却没有立时下手,仅在他剑上轻轻一点。
锵然声中,小达摩只觉全身一震,突然自失神中清醒过来。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身形跄踉,向前走了两步。
杨剑英哈哈大笑,道:“这是最后一招了,你该拿出全部的精神应付!”
小达摩长剑一掷,黯然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技不如人,夫复何言。这一招我放弃抵抗的机会,阁下请动手吧!”
杨剑英冷哼一声,厉喝道:“蠢材,你以为不抵抗,我就会放过你吗?我说过在第三招才杀你,现在你不动手也不行,我相信你不愿受那凌迟的痛苦,而宁求一个痛快!”
小达摩一听大怒,伸手一抓,长剑又飞回手上。他见杨剑英逼人太甚,明知拼不过,也只有孤注一掷。流滟一闪,全是不顾命的打法。
杨剑英哈哈大笑,道:“这还像点样子!”
他手腕在空中一颤,长剑突然发出一连串嗡嗡之声。这阵刺耳的剑啸一发,小达摩立时心神不宁,大吼一声,像头猛虎似的冲过去。
杨剑英只是冷笑,闪身一剑刺向小达摩的心窝,这一剑又狠又快,一闪而至。
而小达摩居然毫不抵抗,也不闪躲,迎向对方幻化刺来的长剑挺了上去,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突然,一股无形的大力自左侧推来,将小达摩的身子撞出五、六步。
虽然这股无形的大力救了他,杨剑英的长剑依然在他胸前划出一道口子,约有七寸余长,汨汨的鲜血泉涌而出,顺着胸毛流了下来。
“呃!”他痛苦地哀叫一声,再也忍受不住身上的疲累痛苦,缓缓倒了下去。衣衫飘起,在胸前露出七颗畜生痣,既鲜明且长着黑毛,使人极易发现。
杨剑英怨毒扫视四周一眼,只见一个黑髯红面、仙风道骨的一个老人,正含威怒瞪着他。
他冷笑一声,大笑道:“老浑蛋,你是不是也想吃我一剑!”
这个红光满面的老人,冷冷地道:“蠢材,我来晚一步你就做出这事情!从小看你就是一身贱骨,早知留下你是个祸患,如果不是你娘太过于坦护你,依我的脾气早就捏死你了,怎让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夏问寒踉跄走了过来,盈盈下拜,道:“沙叔叔,侄女请你为我作主!”
这个老人突然出现,顿时使场中激斗的人影一分,南异雪首先变了颜色,急忙跃至杨剑英的身边扯了他一下。杨剑英幼时虽见这个沙叔叔几面,由于记忆模糊,一时居然没有认出来。等南异雪一扯,他顿时才想起来,不觉骇得退后一步。
一代隐仙沙子奇看了夏问寒身上的伤势一眼,顿时一股寒气涌现脸上。
他目光大寒,问道:“这是文烈下的毒手吗?”
夏问寒颤声道:“是的!沙叔叔,请你放了他!”
“哼!”沙子奇冷哼一声,道:“除了他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这个畜生真是胆大,连你也敢杀了,将来还有谁能够管得住他。哼!他既然这样狠心,你又何必顾念私情。素青,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南异雪全身一震,就怕夏问寒将其中原委说出来,他连忙干笑两声,走上前道:“沙叔叔——”
沙子奇冷冷地道:“你不要叫得那么亲热,我并没有你这个侄儿,你自认为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
他一顿又道:“可是我件件都能给你指出来,文烈生来就是一身贱骨,学坏自也无话可说,而你却是自甘堕落!自己不学好,还要怂恿幼弟做坏事,杨家有你们这样的子孙,也算倒了八辈子霉!”
南异雪吓得不敢多说,连道:“是!是!”
沙子奇冷冰冰地道:“你们是要我动手呢,还是自己了结?”
南异雪神色大变,以他那种凶狠暴戾的个性,在沙子奇的面前居然连一句话都不敢吭出来。
他全身惊颤,道:“这……”
杨剑英见哥哥在沙子奇面前显得那样畏缩,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他自信功力通神,江湖上从不作第二人想,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料子也配做我们的长辈!哪有长辈一见面就要晚辈命的道理,我们喊你一声叔叔是尊敬你,不喊你又如何?你口口声声骂我一身贱骨,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重,折了恐怕连狗都不啃!”
他年少血气方刚,早巳目空四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冷煞地看了沙子奇一眼,不屑地扬起长剑,大有就要过来动手之意,心中根本没有长幼之分。
南异雪一见小弟连这个老浑蛋都要得罪,一时倒真被逼急了,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急喝道:“小弟,不可胡来!”
沙子奇可真火大了,他隐世遁迹,所求的是仙道正果,仙家讲究的静所养性,含灵修真,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正是这个道理。
他见杨剑英勃伦逆理,气得头顶直冒白气,冷喝道:“罢了!我纵是毁了道基也要先杀了你,你师傅娘在天上,就算骂我沙子奇绝后,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脸色一寒,目中陡地寒光射涌,朝向杨剑英逼了过去,杨剑英毫无惧意,挺剑待发。
南异雪却急忙一把扯住他,道:“小弟,你还不赶紧向叔叔赔罪!”
杨剑英一扬长剑,道:“怕什么!对这种人愈恭维,他愈神气。你不要管我,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道行!”
沙子奇冷冷地道:“今天你师傅娘就是复生,我也要杀了你!”
杨剑英怒喝道:“老浑蛋,老杀才,你有种动手试试!”
沙子奇冷笑一声,右掌徐徐推出。这一掌几启天下掌法之奥,兼得动静二字之真谛,掌劲吐出,顿时无形,等触及对方身上,方始轰然一声,整个威力进发出来。
杨剑英心中大惊,身形幻化跃了起来,在急不容缓的刹那,神妙无比挥出一剑,竟将沙子奇逼得退后两步。
杨剑英和对方虽仅交换一招,却已分出胜负,只见他剑上挂着沙子奇的一块衣角,而自己也吐出一口鲜血。
杨剑英身上虽未挨上一掌,可是那无形的暗劲已震伤了他的肺腑,他朝南异雪一笑,道:“大哥,我们走吧!”
沙子奇还想拦截,杨剑英已回身喝道:“沙子奇,你自信能留得下我吗?”
一代隐仙沙子奇黯然一声长叹,茫然望着穹空里的浮云,在那飘荡的云絮里,他恍如看见自己的衰老。
他不禁大笑一声,喃喃道:“罢了,罢了,由你去吧!”
杨剑英狠声道:“老杀才,你神气不了多:少时间!等我伤势好了,第一个就是找你算账,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洞!”
沙子奇正待发作,杨氏兄弟和沙渊早巳驰出老远。他们的背影在云雾中一闪,像敦煌似的哨逝。
夏问寒幽伤地位道:“沙叔叔,我怎么办?”
沙子奇没有表情地叹口气,道:“你一错到底,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文烈生来就贱,你又不是不晓得,明知他不可救,你还要白费心力。”
夏问寒摇摇头道:“我总以为人力定能克服自然,想他那身魔骨虽贱,总以为道心可以感化他,那知魔心在他心底已生了根,我的十几年心血全白费了,非但虚度了我整个青春,还为江湖造就一个大魔头,我的罪孽太大了,这叫我怎么办呢!”
沙子奇想了一下,道:“挽救不及,只有毁之一途,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目光轻轻一瞥,突然瞧见小达摩胸前的七颗夺目的畜生痣。身形一晃,他落至小达摩的身边,神色凝重地审视了那七颗畜生痣一遍。
他啊了一声,喃喃道:“七星朝元,七星朝元,想不到江湖上真有这种人!天生异禀,旷世奇材,真意想不到,我在晚年还会遇上这种人。”
夏问寒精神大振,道:“沙叔叔,你说哪是七星朝元?”
沙子奇凝重地道:“不错,这正是搜神志异里记载的‘七星朝元’,也正是‘三星伴月’的克星,你弟弟胸前三星是魔,他身列七星是道,看来江湖还有救,不过又要费我一番心血!”
夏问寒怔怔地道:“沙叔叔,你要送他到哪里去?”
沙子奇正色道:“杨家武功天下第一,文烈已无人能制服得了他,眼前唯有一个地方可造就出一个和文烈并加齐驱的人。素青,我要走了!”
他急快地抱起小达摩,拿着迷途宝剑大步行去。
经过金福来身旁的时候,他突然道:“金福来是个好仆人,让他跟我一年也学点东西。”说完伸手拉着金福来如飞而去。
腾连虎张口欲语。
夏问寒苦笑道:“你们也走吧!这里已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腾连虎黯然摇头,在龙依莎身上推拿一阵,待他清醒过来,父子俩人联袂走了。
雾渐渐淡去,云天逐渐绽现一道金光,遍洒在林间。柔和的朝阳像个身披金甲的巨神,将整个大地都照亮了,轻轻踢走了黑暗……
在这晨雾未褪,寒霜未逝之时,沙子奇独自坐在大石上,对着甫出云端的柔阳吐纳。他吸进的是口冷气,呼出的却是一蓬白雾,那缭绕的白雾愈来愈浓,逐渐化为一个个烟圈。沙子奇双目突然图睁,对着一颗树上喷去,只听得“呼”地一声,对面的那颗白杨树立时像被烈火烧灼一样,化为一蓬黑烟,缓缓倒了下去。
金福来自石头后面转了过来,看得咋舌不已,道:“沙叔叔,你的‘金焰真火’好厉害!”
沙子奇微微笑道:“这才是小成呢!要练到化石为粉才是真正练成,我离那个程度最少还得十年,你以为这么简单吗?”
金福来听得直伸舌头,怔怔望着那颗白杨树发呆。
沙子奇沉思一会,道:“小达摩在那寒玉潭里已经待了多少天了?”
金福来计算了一下,道:“整整二十天了,沙叔叔,你准备什么时候要他出来?”
沙子奇满脸欣喜地道:“再过一个时辰他就可以出来了,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已经有这么好的根基,居然能在其寒逾冰的水里连泡二十天!这样看来,他要达到金钢不坏之身的程度已经不远了!”
金福来瞪大了眼睛,道:“寒玉冰泉真有那么大的功能?”
沙子奇一怔,道:“当然,先寒其骨,后坚其筋,最后才能身坚如铁,刀枪不入,这在道家说来是最难练成的一段过程。”
金福来不信地道:“世上恐怕没有这种人吧?”
沙子奇颔首道:“有,南海门的谷槐道人就是得道全身之人。只是谷槐道人隐身中原,连南海门都不知他的去处。”
金福来哦了一声,突然问道:“沙叔叔,你是要把石公子送到谷槐道人哪里?”
他只是个家奴身分,随着夏问寒喊沙子奇为叔叔,好在沙子奇和这个老家奴非常投缘,丝毫不以为意。
沙子奇轻捋黑髯,笑道:“你真猜着了,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金福来还想问下去,只是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瞥见小达摩正从大洞里走出来。
沙子奇一挥手,道:“你去准备一下东西,我们马上就要上路了。”
金福来和小达摩招呼一声,转身走了。
沙子奇在小达摩身上看了一眼,满面都是惊疑之色,道:“你神光内敛,已经达虚怀若谷的地步了,我真没有想到短短的二十天,会使你有这样大的进步!”
小达摩淡淡一笑,道:“这全仗沙老前辈的帮助,寒玉冰泉已为我洗毛泛髓,全身浊气尽除,遗留下来的全是纯正罡气。”
沙子奇道:“好!好!我们可以上路了。”
小达摩一怔道:“沙老前辈还要命晚辈上哪里去?”
沙子奇非常痛心地道:“六诏山的剑法你已见识过了,不要说是你,连我都很难挡得住杨剑英三十招。为了整个武林,我在道义上也应该帮助你,所以我想将你送往南海门谷槐道人那里去,修习达摩老祖所留下的三招剑法。”
一顿又道:“这三招剑法,只有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经里有过记载,可是自从达摩老祖证道涅盘,还没有人练成功过。连南海门谷槐道人那样的身手都参悟不透,寻常人根本连练都不敢练。”
小达摩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深奥难解的剑术留传后世,他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为什么?”沙子奇轻轻叹道:“这三招剑法博大深奥,练时全身血脉贲张,丹田真火会通通被引发出来。功力稍差之人,一个克制不住便会血管暴裂而死。谷槐道人穷二十年之功,远避中原,所为的仅是这三招剑术,可是每当他练习一招之时,便会晕死过去,非等体内真火平息之后,不能清醒过来,你就可知道达摩三式是何等难练了。我所以要你在寒玉冰泉中泡上这么久,就是要你忍常人所不能忍,以体内之寒压制丹田之火,否则你就算是得到达摩三式的练法,也会因福得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