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呆在家里,确实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总是胡思乱想,因为只要在自己熟悉而赋予了感情的地方,我就不会总是弄错自己的身份,尽管从前的那些乱念都不是我自己心里愿意的,却还是让我感觉到害怕,我不知道那些荒唐的念头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去想要装扮成另外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人面前。
这天已经是二月初了,因为刚过完年,桑娜要开始录制新的唱片,也没时间陪我,我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散步。
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冷峻突然开着车出现在家门口,从车上跳出一对年轻男女。
开始我还以为是容允上请来家里做客的人,结果那人一直冲着我喊:“申音,申音……”
熟悉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家乡的味道突然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有些不协调,却是来自心底最真实最温暖的呼唤。
“麦溪!”我已经不能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麦溪朝着我冲过来。
她还像个孩子一样,虽然她的年龄比我还大了一二岁,却和从前看着没有什么不同。
多久没见了,其实也没有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我却已经感觉沧海桑田了。
“申音,你一个人躲到这里来养老了?真是懂得享受……”麦溪先在我脸上重重地啄了一下,才开始打着圈四处参观起来。
让我意外的是,聂恒居然也跟着来了。
他是商紫墨的表弟,现在商紫墨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最长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不是不爱了,只是那个名字太重,想多了,会心碎……
“申音姐!”聂恒走到我身边,笑得一脸坦诚,仿佛没有商紫墨这个尴尬的身份存在,他只是麦溪的丈夫,也是我的好朋友。
“聂恒,很久不见了!”
“是啊,很久不见,我这次是特地过来看你的……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我哥来的!”在我的目光逼视之下,聂恒终于说出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才开口,他就提到了商紫墨,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说实在话,我并不想听。
“是吗?”我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麦溪似乎没有感受到我和聂恒之间的凝重气氛,还在上窜下跳的到处乱逛。
“我哥已经知道了你现在的处境,他很担心你,但是又不敢来打扰你,所以才让我过来!”
“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虽然知道聂恒在说什么,我依旧装作什么都听不懂。不管我的处境如何,商紫墨杀死了小美,而蒋建国逼我亲自吃下了我妹妹的尸体,这样的经历,我仍然会在梦里常常梦到,每每醒过来,都会全身大汗。那种痛苦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梦到一次,就像那样的经历,在我的生命里又重新过了一边,生命不断,梦魇不止……
“我哥说,你是因为在蒋建国别墅的地下室里……”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连忙阻止了他。
“申音姐,我哥知道你快生了,这个时候情绪最容易波动,他让你没有事尽量在家里多休息,不要外出!”
在我的怒视之下,聂恒终于住嘴了。
“你故意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提醒我,我背叛了你哥,所以,我现在所受到的一切折磨,都是没有选择你哥的后果,是吗?”
聂恒似乎还有没有说完的话,在我的挑衅之下,他又动了动嘴,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麦溪似乎刚刚参观完我家,正兴致勃勃的坐到沙发上,在茶几里面找零时吃。
“申音,你都不会孕吐的吗,都没有看到你吃酸!”麦溪很喜欢吃话梅,估计是没有看到自己喜欢的话梅,说话的时候脸蛋有点鼓。
“我现在什么都吃,只是不吃刺激的东西!”
听到麦溪说酸的东西,我又想起那天端着醋喝的情景。我记得,我是在想司惘在做什么,然后,我会想到他的女儿,会想到他说话时候,对我的深情注视,会想到,他在洗手间里面,想象着他一个人面对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面颓然的自己,然后眼里突然就多了眼泪两行。
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眼神,深情低语……
“申音,申音……”
听到麦溪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方才回过神来。
我有点惶然地抬头,正对上聂恒震惊的眼神。
我想,他(商紫墨)虽然已经猜到了我现在可能会出现的症状,从聂恒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他猜测的,并没有我实际的更加严重。
我很不想被聂恒看到我现在的落魄样,却不知道要这样才能弥补我在他面前的狼狈样。
麦溪显然不知道,她被我和聂恒之间的诡异气氛弄懵了:“聂恒,你在做什么呀?”
见聂恒不说话,麦溪又看向我:“你告诉我,申音?”
我也只有沉默。
我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可是没想到,聂恒和麦溪的出现,竟然又让这半个月来的努力付诸流水。我很清楚,自己一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随时都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像之前端着醋当水喝的情况,随时都可能出现。
“你们还是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看到麦溪僵在当场的脸色,我觉得自己口气有些不好,“我是说,我现在需要更多的安静,在生产之后,我会带宝宝去北京做客的!”
“申音,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反而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呢?”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吧,我们即使关系再密切,也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不会知道我的感受的,不过这样也好,你没有变,我感觉至少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朋友,每每想起的时候,依旧让我回味过去我们所有的经历,大学四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你现在也很幸福啊,我看到了容允上对你的用心,也从你的家里感觉到了你对他深刻的爱,床头的摆件,随便一个小饰品,都是爱的见证!”麦溪大概是知道我有口难言,便想要转移我现在的注意力。
可是,有些思潮,一触即发,随时都可能汹涌成灾。
“我想睡一会儿,我很累了!”
我知道, 除了睡觉,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梦魇在现实和梦境之中都会上演,我倒宁可把它放到梦里,一个人独自承受的感觉固然不好,但是我不想看到容允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爱,应该是相互付出,彼此信任的,即使我的背叛身不由己,我依旧想在我有限的岁月里,给容允上我所能付出的一切。
“申音……”
“你让申音姐去吧!”聂恒阻止了我。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额……”
我回头看向他们:“真是对不起了,我不能好好款待你们,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我说完又往楼上走去。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了,申音,我们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你了,你就是要赶我们走,也得给个解释吧,你讨厌我,还是看不起我,总得给个话吧,死也让我先死心啊!”麦溪不干了,冲到楼梯上来,抓住我的手不放。
“麦溪,你放开她!”
“不,我不放,申音都已经在北京住下了,为什么又要突然躲到新疆来,她明明说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这个朋友做得也太不合格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就知道你非要抢着来新疆,肯定是有事情要单独和申音说,什么事情是我这个老婆都不能知道的!申音,你告诉我!让我怎么做,你给个话!”麦溪十分激动,抓住我有些水肿的手臂不放。
我没想到,麦溪会这么激动,他们不是来看我的吗,为什么我看着麦溪眼里这么多的火气?原本我觉得麦溪是热情过了头,想要真心帮我解决问题,现在看她的脸色,似乎是我的个人问题影响到了她和聂恒之间的感情?
“你不知道申音,聂恒他现在三天两头的玩失踪,我都找不到他的人,他告诉我是要处理公事,每次,我都假装相信他了,可是这一回,他也没有跟我打招呼,一个人消失了半个月,我问他去了哪里,他就是死活不肯说,除了商紫墨之外,还有什么人可以让他闹心成这样,至于商紫墨是为什么犯难,我想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吧!”麦溪说着说着,居然当着我和聂恒的面,哭了出来。
我很少看麦溪哭,她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带着天使一般的笑,她的出现,总会化解我心里的阴霾,帮助我度过严冬腊月。
我朝聂恒看过去,聂恒的脸上也露出苦恼的表情。
“你和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我看向聂恒。
“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和麦溪之间的问题!”聂恒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而来?”
聂恒不说话,而是走到麦溪身边,先是当着我的面狠狠吻了她,才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聂恒很小心,不让我看到他的嘴型,我只感觉,麦溪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在他安慰过后,平静下来。
麦溪再看向我的时候,突然就没了脾气。好像刚刚爆发的人不是她,只是我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