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睁开眼就是苍白的屋顶,时间不断的从缝隙中钻出,让这局促的地方变得越发空旷。我人在其中,却像坠入虚空,甚至一度怀疑重力也不复存在。也许我也曾怀疑庄生晓梦,但是憋胀的膀胱一次次把我领进厕所的时候,才知道,是庸人自扰。
打开电脑,是网上推荐的大学生必看的一百部电影,我已经从网吧完整的拷贝了一份。似乎被剧中人物牵引着走,能让时间变作透明一般。时不时匿名在网上留下一些对电影的看法,尤其是与生活的结合得出的观点,总能引出一些人的共鸣。那,似乎就是我全部的快乐。而这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居然还是刘一的领导对她的嘉奖。
但这电影实在太多了,而且有些作品看标题我就放弃了。尤其那还停留在黑白胶片时代的作品,我连点击的力气都没有,说不定祖父也会不屑一顾。而且,自从做了那份问卷,我深深以为,个人性行为属于失败者,一怒之下删除了那个隐藏文件夹。
天天钻在被子里,感觉汗水已经难以挥发,只能正着盖一天,再翻过来反着盖一天。至于怎么洗,还是等刘一回来,让她去想吧。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嘛,父母一直都遵循着这样的模式。学校的洗衣机,可是塞不下一床被子的。
为了尽量少出门,甚至每天只出门一次,我喜欢到街头买十个烧饼,买一罐老干妈辣椒酱,再买两瓶饮料,这样,就足够一天的能量。虽然知识提醒我这样营养十分不均衡,但是当生存都成为问题的时候,谁还会在意营养?我知道枕头下的那张卡里或许有不少钱,但仅余的骨气要求我宁死不屈。
而且,烫手的饼子和冰凉的饼子,配着不同剂量的辣椒,我也能吃出不同的滋味。舌头上的刺激不单单是灵感的源泉,甚至是呼吸的意义。头上渗出的汗水,其意义甚至等同于在操场上肆意的奔跑所带来的兴奋。会不会在若干年以后,科学家发现辣椒中有类似毒品的成分呢?但愿这个想法,我是第一个提出来的。
当看电影看到流泪的时候,我也拉开窗帘,面对着纯白的墙壁,蹲在床上。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腿上的肌肉也不会因此放松。或许只是为了麻痹的腰肌恢复一点活力再趴下。甚至试图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寻找一点心理学的催眠术给自己一点启发,可惜脑海中一扇门推开,看到是另一扇门。当最后一扇门推开看到镜子的时候镜子里却看不到自己。我不想去图书馆寻找意义,毕竟老师也说,心理学究竟是否准确,还有待商榷。
墙壁上凹凸不平的阴影,似乎也有了独特的画面。有时看起来像是头发半遮掩的少女,怀着心事低头蹙眉,无人倾诉;有时候又像一头恐怖的巨龙,但却长着一个苍蝇的脑袋,墙上微微的细纹就是龙吼震裂的;有时候却又简单如一张素描纸,看不出一点点的图像,只有阳光在云彩的投射后,时而发黄,时而发红,时而发紫。
刘一虽然很主动发来很多信息问候我,但我却感觉这个名字在心中变得膨胀起来,我的心房已经被太多的内容撑到爆炸。草草应付两句,重新寻找一部感兴趣的电影,或许才能让心率恢复到正常水准。
这天醒来之后,心口总感觉有一点异样,但是并没有眼花的症状,或许是宅的时间太久了,该出去透透气了。出了楼,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下了一些雨,地上黑色的雨滩一池接着一池,大家之能靠从盖楼的人家里赊出来的半头砖作立足之地。只见稀少的行人个个化作武林高手,练习着蜻蜓点水的功夫。
我站在楼门口的房檐下,确信对面没什么人了才出发,如此稀少的砖头可容不得两车交会这样危险的事故发生。脏水里漂浮的烂白菜叶子和削下来的土豆皮,让人怀疑天上下的是泔水而不是雨水。隐隐冒出的一些炊火的气息,让人对炉灶都开始产生恶心的联想。而四处乱搭乱接的电缆,祈祷千万不要掉到地上,不然我就成了水塘里的电鱼了。
走到那家卖熟食的摊位上,摆着一溜鸡腿,看上去那些鸡似乎比我还要营养不良。我也不在意这样的鸡腿是在用了五十遍还是一百遍的卤水腌制的,但愿那鲜艳的颜色里少一点苏丹红就好。三块钱一个绝对算得上物超所值,但是旁边的一个房东模样的老太太,买了五个鸡腿,随手选了一个扔到地上,喂给牵在手里的那只毛色鲜亮的黄狗。这条看上去是德国牧羊犬和吉娃娃的配种瞬时把我这个纯种的人打的抬不起头。
嘴里的鸡肉也变得像干柴般难以下咽,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居然算了一笔账,一天十个烧饼半瓶辣椒酱再加两瓶汽水,想来也不便宜啊!这要是换算成一日三餐,其实出来吃也挺便宜。而且,突然觉得饭量小的人成功的几率比大肚汉还高了几分。在学会挣钱之前,都得攒钱积累资本,能吃,一定是个缺陷。
我走到小四川的摊位,发现他居然在摊子前立了个灯箱,取代了之前的破木板,而他的铺子似乎也扩张了不少,旁边那家卖馅饼的似乎被吞并了。活该,谁叫他的饼里全是粉条,看上去结结实实挺饱满,咬一口下去全是胶水的味道。小四川也算造福百姓啦!
“来碗面!”我径直坐在有些残疾的凳子上四条腿只有三条能立在地面上,剩下的一条除非有木块支撑。看起来生意还没开张,桌子上拿餐巾纸简单抹了一下,居然没有油渍。
“哟!来的早啊!”小四川还在低头切小葱,“稍等啊,水还没开呢。”
“什么水平?客人都上门了你连水都烧不开?”
“嘿嘿!”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后的一个大柳条簸萁里蓬松的铺着生面条,原来盛放调料的小碗也都换成了塑料罐子。或许,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我拿出手机,赫然发现时间才刚刚十点半,怪不得人家水都没烧开。我都不知道自己吃的算早饭还是午饭,就算是老外的上午茶,也没有吃面条的吧?
“嘿!杨主席!我大老远就看着像你,果然是你啊!”
原来是倪萍,这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意外的是她居然剪了个碎发,只比我这个半月未曾修理的刺头略长一寸。而且毕业之后,就和刘一一样,打扮上成熟了不少,即使没有什么亮眼的曲线也在尽力的释放。“你好,好久不见,你在这干嘛呢?”
“我也是来这家吃面的,听说可好吃了,之前来过两次,都没排上队就卖完了。你也是早早来吃面呢?有缘啊!”倪萍居然还学着淑女的样子捂着嘴笑,我觉得她如果有钱应该去口腔正畸科看看。
“他是老客户喽,我刚来这里摆摊儿,他就经常来噻!”水终于开了,小四川也开始下面。由于我总是一碗吃不饱,两碗吃不了,所以他给我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做的是一碗半。价格嘛,也取个中间值,七块钱。
“是呢?杨主席,你咋啥都快别人一步呢?”
此刻的恭维听起来却像是讽刺,因为我被人赶走也比别人快很多。“你怎么过来的?难道也在附近住?”
“我不在这边,我在省图书馆那边。我和几个学姐一起租了个住家户,虽然贵一点,但是做饭、上厕所、看电视都比较方便。”
“哦,那你现在在哪上班呢?”
“我在青创基地,是我们学院搞的一个实验基地,让一时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先有个事干。也算是个过渡吧。”
青创两个字和清创听起来一样,但是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我知道人文学院的人绝对不懂得清创,那这青创自然就是青年创业的简称了。我又想起之前的培训,倪萍确实展现了她的求知欲。我对她那个地方突然有了好奇,想要一窥全貌。“你那个基地在哪呢?我能去看看吗?”
“好呀!欢迎欢迎!杨主席你可得给我们提点知道意见啊,现在各方面还不成熟。”
成熟?我除了惹父母生气成熟以外,还有什么成熟的技巧吗?
小四川把我那碗面端了上来,倪萍看的眼都直了。“老板,你这里有大碗?”
即使落魄到如今的地步,我也没想过让女人替我付账,而且我还付了她那份。要是按照平日的规划,晚上就得喝热水了。但愿坚持到明天早上,市场边上那家卖胡辣汤的,不贵,味道重,能配着多吃几个馒头。
很快就走到了倪萍所说的这个基地,从外面看,连一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居然还挂着之前一个卖医疗器材的牌子,这也太不讲究了!而且,窗户上悬挂的卷帘门,斑驳的锈迹已经到了腰斩的程度,进门的时候随时都要担心斩首。我觉得,如果建议她们先处理一下脸面,这个意见一定是成熟的。
“这是谁负责的?李老师吗?”似乎人文学院我就只认得这么一位老师。
“是啊!您还记得李老师呢?进来吧,大中午的,都出去吃饭了,连个人也没有。”